“祖母,您为圣上好谁都明白,李姑娘也是万里挑一,可向来强扭的瓜不甜,若圣上真娶了李姑娘,您觉得他们会夫妻恩爱吗?到时圣上未必不会纳妃,如果那妃子得他欢心,李姑娘的地位也是摇摇欲坠的,你为此又要与圣上闹得不欢,如此循环,终不是好事。”
太皇太后一怔。
她还真没考虑过将来的事,不过依秦P的性子,他不至于会宠妾灭妻吧?
“阿P不是贪色的人。”
“可圣上不喜李姑娘是事实,您若强迫圣上娶她,圣上纵有孝心也难免不会减损,您又怎知,他在将来不会后悔?祖母,您跟祖父伉俪情深,祖父待您如珠如宝,伯父与伯母也是,都是两情相悦的,轮到圣上,却要他娶个不合心意的姑娘,对圣上也不公平。”
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
是啊,她与丈夫夫妻恩爱,她的长子与长媳也是如此,秦P都看在眼里,他许是对此甚有憧憬,难怪执着于喜不喜欢,太皇太后长叹一声。
如此看来,是她苛求了。
“阿r,难为你这么替阿P着想,只是阿瑶……我一早视她为儿媳,岂不是要辜负她?”
“李姑娘能得您栽培,福气不浅,您怎是辜负她?要辜负也是圣上,您退一步,圣上会记得这份恩情的,将来定会更信赖您,善待李家。”
她想让李瑶为后,原是为了巩固娘家势力,但秦P不愿,她强迫不了,毕竟是已经登基的天子,有道是孩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当时这孙儿面对她时明明都已经出了汗,却还是强撑着,可见他早有决定,难以撼动。
或许就如秦r所说,不如借此让秦P觉得辜负自己,省得闹到更坏的地步。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太皇太后看着他,“唉,可惜你父亲不在了,不然不知该多欣慰。”
秦r露出伤怀的神色:“父王临走时也在惦念您,说不能再尽孝,是最遗憾之事。”
太皇太后心头一痛。
秦r道:“今日陪您吃一顿晚膳,明儿我也该回津州了。”
“这么快?”太皇太后怎么舍得,“我不是让你多住几日吗?”
“别的藩王都已离开,唯独留下我恐怕不好,就算您跟圣上不介意,官员们也会非议的。”秦r半蹲在太皇太后面前,“祖母,您别挽留了,我此趟过来见您安康,见圣上贤明,已经很是满足。我这二十二年都在津州,往后娶妻生子也在津州,明日一别,余生恐不会再见,唯愿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这段话说得太皇太后几乎流泪。
她想到了已是阴阳两隔的次子,他当初就藩时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便是皇家亦有规矩,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太皇太后彻夜难眠。
但到次日,她有了一个主意:秦r二十二,还未成家,她可以帮他择妻啊。
起初她想过将李瑶直接嫁给秦r,但这样的话,恐怕有些折辱这孩子,好似将别人不要的东西硬塞给他。再说,秦r封地在津州,李瑶嫁过去,她不太舍得,毕竟看着长大的。另外她心存一些侥幸,因要择妻,必然得把京城有才有貌的姑娘召入宫过目,万一秦P发现一个个都不如李瑶,指不定又同意立她为后了。
那就是一箭双雕!
太皇太后又兴奋起来。
早上秦P过来辞行,她笑着道:“阿r,等定亲之后再走吧……你在津州那么多年,我这祖母没尽过本分,这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操办好你的终身大事。”
秦r大为惊讶:“祖母,这恐怕不妥,娶妻一事不可儿戏,怎能……孙儿不是说您儿戏,是不想浪费您的时间,还是让孙儿回津州……”
太皇太后笑了:“傻孩子,什么浪费时间,我就愿意做媒人。你别担心什么非议,我一早派人同圣上说了,他也同意你留下。”
秦r显然有些无措,半响道:“倘若真没有妨碍您跟圣上的话,此事于臣来说,当然是荣幸。”
“那就好!”太皇太后因为秦P而生出的郁气消失殆尽,精神抖擞地要为秦r张罗定亲了,问道,“阿r,你在津州没有意中人吧?”
“没有。”
想来也是没有,不然早就告诉她了,太皇太后又问:“那你可有什么要求?比如擅弈棋,我知道你棋艺出众,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平日里也有情趣,又或者,弹琴?”
“孙儿不曾细想过,您突然一问,都不知如何回答。”秦r脸庞微微发红,“您替孙儿做主吧。”
真是个乖孩子,太皇太后喜笑颜开,更喜欢秦r了,当然也更想替他选一位才貌双绝的妻子。
只是京城除了李瑶外,还有没有这样的姑娘呢?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宋春汐的身影,侧头问张嬷嬷:“宋家,宋仁章还有一个女儿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1 00:33:45~2023-04-22 00: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有爱啊 14瓶;kxxk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荡魂夺魄。
张嬷嬷道:“好像是有一个。”
“好像?”太皇太后皱眉, “你都不记得,可见没有什么美名。”
想她从扬州入京城,刚一露面便在京城引起轰动, 此后门槛都被踏破, 谁不知她李明-慧的名字?那宋春汐也是,现在宋春汐的妹妹名不经传,想必是不太出色。
张嬷嬷道:“霍少夫人确实有一位妹妹, 应是性子比较内敛, 琴棋书画也略逊于霍少夫人, 故而奴一时没想起。”
历来一家出不了两位名姝,倒也不能强求, 宋二姑娘若有其姐十分之六七也够了,太皇太后吩咐道:“将她列在名单之内, 你再去打听打听别家的闺秀。”
张嬷嬷应是。
秦r没料到太皇太后会提起宋家姐妹,不过慈安宫惊鸿一瞥,那位霍少夫人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那宋二姑娘是否也有此等颜色?他生出几分好奇。
而在都督府的宋春汐并不知这一切, 她正当画《卢湖春晓图》。
自从霍云愿意帮她调查矿山案之后,她心情轻松许多,只等着他跟徐钝查到真相,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谋, 那么之后就会十分顺利了。
杏儿此时拿来一封信。
宋春汐看完后笑了,弟弟沉寂许久,不见她, 看来真是在练字。
与之前相比, 现在已经可以入眼, 她写了“再接再厉”四个字当回信。
杏儿叹一声:“您太吝啬了,小少爷为博您喜欢苦练这么多日,您不多写一行字?”
“就他这皮猴的性子,多夸一句,他得飞起来,就这样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孩子,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她才不满足他,不然他必定不练了。
杏儿又觉好笑,把信交给一个婆子让外院小厮送去宋家。
刚刚要返回,有丫环追来禀告,说许家二夫人请少夫人去做客。
这二人真跟亲姐妹似的,杏儿心想,少夫人出嫁后,跟二姑娘见面的次数都没有跟许二少夫人的多呢,她忙去告诉宋春汐。
定是好奇太皇太后寿诞的事,宋春汐放下画笔,洗干净手与霍夫人说一声便去了许府。
前来迎接的姜莲手里抱着一只毛绒绒,雪白的猫儿。
宋春汐睁大眼眸:“哎呀,哪儿来的?”
那猫儿很安静,缩成小小的一团,好似雪球,甚为可爱,宋春汐情不自禁伸手抚摸它,摸到鼻子时,那猫儿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她手指。
姜莲忙取了手帕出来:“它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乱舔,把你手弄脏了。”
宋春汐笑笑:“才两个月大吧,知道什么?可能以为有东西吃。”
姜莲道:“你这手确实有些像奶,白的很。”
宋春汐:“……”
姜莲看着她擦手指:“这猫儿是夫君送我的,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弄来这么个玩意儿,”他说是说怕她怀不上胡思乱想,让她养个猫儿逗趣,心情能好些,可谁知是不是真心话,“他恐怕是嫌弃我没给他生孩子,嫌家里太过冷清了,故意弄个猫儿刺我眼睛。”
“冷清也不该送猫,他是讨你欢心吧?”宋春汐感觉许有兆挺疼爱姜莲的,说道,“真急着要孩子,早请……他没逼着你看大夫,给你灌药吧?”
“这倒没有。”
“没有就不是了,你别胡思乱想,”宋春汐擦干净手又去抚摸猫儿的背,“我们在嘉州时,隔壁林家也养了猫儿,你可记得?是只黑猫,晚上总跑我们家,有次偷了我娘腌的咸肉,可把我娘气坏了。”
姜莲道:“我记得,你家后来一到晚上就把咸肉收家里。”
“是啊,那猫儿吃不到在外面叫,还拿爪子扒我窗户,但我一开窗它就跑了,再也没来,许是被别家的咸肉勾走。”
说起往事,两人一阵笑。
走到屋内后,姜莲把猫儿放在软垫上,问起太皇太后的寿诞:“听说街上堵得水泄不通,我就没有出门,你可瞧见太皇太后了?”
“瞧见了,风韵犹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可能也因为常年养尊处优,一点看不出六十的样子,十分难得。
姜莲感慨:“李家真因为有她才有这样的富贵,”她想着瞧了一眼宋春汐,宋家也是因为宋春汐才能跟霍家结亲,若她哪日真怀上了,她想怀个女孩。
命好的话,真的会一步登天。
不过……
同是女子,太皇太后跟宋春汐都是高嫁,被丈夫宠爱的命,像母亲这样的,却因父亲纳妾被折磨数年,她又觉得或许还是男孩更好。
“我今日请你,你猜是为何事?”姜莲忽然问。
“不是好奇太皇太后?”
“哎呀,那算什么急事,我是买到了好看的蔻丹!”姜莲取出四个芙蓉面瓷盒,并排放在宋春汐面前,“颜色比以前的都鲜亮,我想等你来,我们一起染上。”又道,“我知道你霍家不缺珠宝首饰,但蔻丹你准不多,尤其是西洲来的蔻丹,那里的花跟我们中原不同。”
这真戳到宋春汐了,确实她看不上京城那些首饰铺里的东西,可蔻丹她真的没有几种。
“快打开我瞧瞧。”
姜莲便揭开瓷盒盖儿。
深粉,深红,橙红,淡粉,好似珍珠般的莹润,明丽,宋春汐迫不及待伸出了手指。
……………………
酉时,霍云用完了晚膳。
看着窗外浓黑的夜幕,他忽然想起两个丫环说的话,“不怪少夫人总喜欢亲近许二少夫人,许二少夫人嘴巴甜,对少夫人又好。”
看来宋春汐是又被姜莲勾去了。
幸好姜莲不是男子,他不至于计较。
霍云走到书房,将舆图展开。
那舆图是用了十几年的老图,上面许多标识还是父亲当年所留,而今兵部早已绘制了新的舆图,可他仍习惯这张斑驳的旧图,这会让他想起父亲教他如何排兵布将时的情景。
建州……
他看了眼北方的那座城池,心想此地不知能持续多久的安宁。
他虽然降服了北狄,可北狄内部情势复杂,各部落政见不一,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在新旧政权交替之时仍会挑起战争,所以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还有兰州。
他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得许久,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他转头一看,发现宋春汐俏生生立在门口,穿一件并不显眼的杏色秋衫,但却好像下凡来的仙子。
“这回又去许府作甚了?”他问。
“还是跟阿莲说话啊。”宋春汐走进来,“我们女子能做什么,不过是谈琴说画,谈天说地,不过阿莲养了只猫,她夫君送的。”在指甲上染色,原本就费时间,后来她染完了又继续逗猫,不知不觉便晚了,姜莲留了她吃饭,“那只猫儿极可爱,身上的毛都是白的,一根杂色也无。”
霍云唔一声:“你喜欢猫儿?”
“我也不知,以前没养过,倒是在嘉州时见过邻居家养的大黑猫,很野,很调皮,还会偷东西,但小猫儿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霍云没接触过猫,不知说什么,若是骏马的话他还有几分心得。
他继续看舆图。
宋春汐微微蹙了蹙眉。
临走时,姜莲见她还在抚摸猫儿,打趣说,“这么喜欢猫,同你家霍都督提一提,他马上会帮你买一只。”
她现在提了,霍云哪里有买的意思?姜莲有时候就喜欢胡说八道。
宋春汐凑过去看霍云的舆图。
这图十分之大,一半在案上,一半拖到地面,宋春汐瞄了一眼,目光定在“建州”两个字上,梦里,建州失守,被外敌占领。她问:“你为何突然看舆图,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只是有些隐患。”
原来他这么早就意识到了,可惜……
不,没有可惜,还未发生,只要她妥善处理,霍云就不会有事。
“建州所邻是北狄吗?”她手指点在舆图上。
“是。”
他目光落在她指尖,发现她的指甲变作了深红色,像朱砂一般灼目,显得手指也越发白了,欺霜胜雪,他喉结莫名滚了滚,差些想问是否在许府染了蔻丹。
可一个男人主动说起蔻丹也太过奇怪了些。
他挪开目光。
但这种色泽实在太艳,便是宋春汐自己都无法忽视,她便想,霍云会不会注意到呢?他只要不是瞎子,都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又指向兰州:“兰州又有何隐患?”
梦里兰州并不在失守城池之内。
“兰州北面是黎族,黎族去年降服是因为他们遭遇火灾,损失惨重,不得已才称臣,往后若又强盛起来,恐怕又会生出异心。”
他很正经地在回答,目不斜视。
宋春汐忽然有点失望,看来他真没发现她指甲上的蔻丹。
若是换做别人,早就称赞不已了。
不过对霍云,她能期待什么?他没看到或许也是好事,万一狗嘴一张,眉头一皱,来一句“什么花里胡哨的颜色”,还不如不说呢。
宋春汐收回手:“我出去一趟累了,先去洗浴,夫君你也不要看得太晚,过于劳累。”
她并未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她不和离,是为拉拢霍云,如果因一件这么小的事就跟他闹别扭,那她之前的功夫都白费了。
人走了,留下一阵清幽的香风,霍云转头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一双手。
宋春汐的手本就生得漂亮,跟白玉雕就似的,纤长笔直,又不显干瘦,握在掌中软软的,柔弱无骨,而今涂上蔻丹,更是有种难以名状的,荡魂夺魄的美。
他忽觉口干舌燥。
又看了会舆图,便回了卧房。
但宋春汐已是清洗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