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难防——久岚【完结】
时间:2023-06-28 14:38:41

  她去榻上歪着,拿了本《山水纯全集》看。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
  宋春汐洗浴后躺在床上,瞧着半边空空荡荡的床,又想起那日的梦。
  梦里她忙着安慰婆母,自己何尝没有心慌害怕?只是醒来后,瞧见霍云好好的在身边,才松了口气。
  虽说她对霍云不满,可内心里又怎么真的希望他死呢,他是可以杀身报国,赤胆忠心的大将军,若非成了夫妻,她对他还是敬佩的,只是……
  或许就如她所想的那样,他跟她天生就不般配,八字不合,不然为何她会看见幻觉?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别的武将,单单霍云,竟看到他浑身是血,这难道不是……她忽地一怔,会不会这幻觉其实跟梦一样,是在提醒她?
  她既做了梦,能预知,那幻觉也是一样。
  她可能是看到了霍云的将来。
  宋春汐的心一阵快跳,忙问杏儿:“他人呢?还在书房吗?”
  杏儿才得了消息,低声道:“都督已经,已经在书房歇着了。”
  宋春汐:“……”
  说实话,成亲后她跟霍云最亲密的时光便是在床上了,他即便很少归家,可只要回来,没有一次是在别处歇息的。
  今日怎么回事?她这样好心好意待他,他不领情就罢了,居然还宿去了书房!
  也罢,也罢。
  不管他了!
  宋春汐闭起眼就睡。
  早上起得有些晚,她还在穿小衣时,霍夫人过来了。
  她吃了一惊,连忙下床。
  做了都督夫人后,宋春汐晨昏定省几乎没有断过,一来,她不能被人诟病宋家教养出的孩子不懂礼仪,她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跟弟弟是龙凤胎,今年十五,也快要说亲。二来,霍夫人和蔼可亲,她也愿意尽孝。就是可惜,霍云跟他母亲丝毫不像,可能是像她早就去世的公爹。
  宋春汐来不及打扮便出了去。
  霍夫人见她头发披着,忍不住笑:“看看你,发髻都没有梳,急什么呀?”
  “怕您等久了,您怎么这会儿过来?”
  她还不是听说了昨日的事。
  儿媳早早从许家回来备了酒菜,等儿子归家欢聚,想要和好,结果他不留情面,酒没喝一口,也没陪儿媳就去了书房。子不教母之过,霍夫人只能亲自过来安抚。
  “我得了些燕液玉香露,拿来给你补补。”
  此露据说是按古方熬制,工序复杂,燕窝只是其中一味配料,比它稀有金贵的还有十几种,京城只有一家名为颜景阁的铺子会做。因养颜润肤补血有神效,多数都供给皇亲国戚了,剩余一些十分抢手,宋春汐推却道:“您吃惯了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下?”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我老了,再补又有何用?”霍夫人拉着她的手,“你就不同,你有一点不好,我都心疼。”
  这是真心话。
  早在三年前她就看上了宋春汐,当时惊为天人,一心要她当儿媳,奈何儿子在外打仗,不知何时能归。幸好宋春汐一直不曾定亲,儿子凯旋后,她忙向先帝求了恩典,先帝便趁着开放牡丹园,借机赐婚。
  可世事难料,瞧着相配的两个人偏偏……
  也不知何处出了错,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她竟不了解了。
  明明在牡丹园瞧着,宋春汐也是合他喜好的,娶来后他也没当柳下惠,可白日里却不把人当回事,霍夫人想着就忍不住骂:“都是阿云这混小子不好,瞧瞧你这脸色,又没睡好吧?他是一点不知道惜福,你等着,他回来我一定帮你教训他,给你出口气!”
  婆母时常为她斥责霍云,故而宋春汐用不着说霍云的坏话:“母亲,与夫君无关,是我……总做梦,才没睡好。”
  年纪轻轻若无心事怎会梦多?定是因为儿子,夜不能寐,霍夫人极为愧疚:“春汐,你千万不要为阿云生气,气出病来我如何跟令尊令堂交代?”
  婆母真是多虑了,她要这般脆弱,早就被霍云气死了,不过……
  她心头忽地一动。
  等霍夫人走后,她开始琢磨“病”这个字。
  昨日霍云这般态度让人十分心凉,她是不太想管了,可扪心自问,仍是做不到看着他受难。何况婆母对她这样好,她若就此放弃,以后霍云出事,她如何对得起婆母?
  就是不知,她病了能不能留下霍云?
  实在很悬。
  一来去丹水镇是天子的旨意,如果单单只是染病,不可能影响计划。二来,霍云也不会在乎,病了嘛,请大夫医治便是,他又不会治病。
  只是,剩下的时间不多,现在阻止不了,后面又当如何?她总不能跟着去丹水镇,不说天子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她又怎么让霍云躲过那场埋伏偷袭?
  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试一试再说。
  婆母疼她,只要她装作病重,婆母定会想办法让霍云留在家中。至于天子那里,凭霍云在朝堂的地位,如果真是妻子不行了,于情于理,都不该还让他出行吧?
  打定主意后,宋春汐开始装病。
  记忆里,头疼是比较要命的,她就装头疼,而后又觉得心口疼也很要命,便装得两处都疼,吓得杏儿忙去请大夫。
  没想到自己是乌鸦嘴,才说病,儿媳就真的病了,霍夫人急忙来探望。
  宋春汐抓着她的手道:“您千万别告诉我娘,我爹,省得他们担心……您答应我。”装病惊动到婆母是不得已,若是再把娘家一家子弄得提心吊胆,她实在不想,所以求霍夫人不要泄露消息。反正病个三五日,她再装作病情好转,如果此计能成的话,天子那时应已到丹水镇。
  霍夫人答应:“好好好,我不说,你快让张大夫把脉。”
  张大夫是回春堂的名医,从来都是一摸就准,但这回不行,无论他怎么感受细白手腕下跳动的脉搏,都在脑中搜不出来一个对应的病症。
  莫非是什么怪疾?张大夫有点慌张。
  偏偏霍夫人等了好一会后,着急询问:“我儿媳到底是何病?”
  “许是风寒……”
  宋春汐知道张大夫为难,附和着道:“我往前得过风寒,确实有六七分相像,但更……更难受些,好似还参杂了别的病,我感觉我可能熬不了几日。”
  霍夫人心头巨震:“怎么会?你别胡思乱想!”
  张大夫却是看了一眼宋春汐因为撒谎而发红的脸颊:“不至于这般严重,小人先开个药方给夫人试一试。”
  霍夫人见张大夫始终说不出个具体的病症来,十分担心,安抚好宋春汐后,立刻派小厮传话给霍云,说儿媳妇病重,要他回家。
  霍云问小厮何病。
  小厮道:“小的不知,都督快些回去吧,夫人十分焦急。”
  母亲疼爱宋春汐,自然焦急,可昨日宋春汐的种种表现实在不像是身子不适的,她年纪又轻,怎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然病重?
  许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且去看看,他沉声道:“备车,回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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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会让旁人染指。
  用过药后,宋春汐便睡了。
  许是药材有安神之能,她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揉着惺忪的眼睛,她正要唤杏儿,却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屋内没有点灯,他纹丝不动,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只有些许月光照在一方衣袖上,闪烁出点点银光。宋春汐认出他是霍云,正要说话,却想起自己在病着,马上蜷缩起来。
  倘若真病了,想必梦里也是痛苦的,可她刚才睡得挺香,霍云微微俯身:“何处不适?”
  宋春汐秀眉微颦,睫毛颤颤,低声道:“头疼,心口疼,针扎似的。”
  床笫之时不是没见过她的娇弱,可此番装模作样,倒是有些新鲜,霍云审视了片刻问:“饿吗?”刚才他一回到家,母亲劈头盖脸斥责一通,将宋春汐得病的原因归咎于他身上,勒令好生照顾,还勒令他不准宿在书房,他自然要关心地问一问。
  宋春汐中饭只吃了少许,怎会不饿?可生病一般都没胃口,她摇摇头:“吃不下。”
  “是吗?那就不要勉强了,”霍云起身道,“等明日再看看。”
  他走到案几前将烛火点亮。
  灯座是琉璃所制,被光映照,泛出五彩的光,落在墙面上,一片斑驳。
  宋春汐没有装病经验,怕被霍云识破,背过身去。
  霍云让杏儿端些饭菜,自己单独吃。
  香飘满屋。
  宋春汐顿感肚中饥饿更甚。
  她忽然想起在家中生病时,也是没有胃口,可母亲想尽办法,亲自下厨煮她喜欢的菜肴,哪怕只吃一口,母亲都很欣慰,反观霍云呢?竟只管自己吃喝。
  她就不该救他,应该让他中毒,让他落水去!
  宋春汐越想越气。
  好一会,霍云才吃完。
  但余香不散,宋春汐仍觉煎熬。
  偏偏杏儿还端来药。
  饿着没饭吃就算了,还要服药,宋春汐真不想张口。
  可霍云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她若不喝,岂不是惹他怀疑?这一怀疑的话,明日恐怕还是要去丹水镇,宋春汐暗叹一声,为了婆母便勉强一下吧。
  等此事了结,她立刻跟霍云和离。
  宋春汐吩咐杏儿喂她。
  霍云看她吃完后,眉梢扬了扬,虽然她装得谈不上天衣无缝,可如此尽力,倒也不好说什么了,他站起道:“你歇着吧。”
  为了留霍云在京城,她又装病又喝药,如果还是失败的话,那真是前功尽弃,宋春汐决定再努力一下。后面她提出和离的话,面对婆母也不会觉得愧疚。
  “你先别走。”她道。
  “怎么?”
  “我有些害怕,我得了此病,可能活不了几日了。”
  “……”母亲关心则乱,所以信她,但他不会。
  “张大夫都看不出何病,应该是什么疑难杂症,世上恐怕没有大夫能治好。”
  “嗯。”霍云等着她继续往下编。
  宋春汐很少撒谎,也不是游刃有余的,犹豫会才道:“你能不能,不去丹水镇?”
  霍云诧异,他原以为宋春汐盼着他离京,可结果竟然不是。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一眼。
  夏夜闷热,宋春汐只穿了件薄薄的水绿小衣,身上什么佩饰也无,脸上更是没有妆,可偏偏灿若明霞,便是一张喝过药的唇,也像是被甘露滋润过,娇艳欲滴,引得人想咬一口。
  因有这幅样貌,周士安才愿意娶她一个人妇吧?霍云冷冷道:“倘若你只能活几日,我是该留下准备后事的。”
  “……”
  千算万算,算不到他会这么说。
  也是,狗嘴里怎能吐象牙?不过他愿意留下就行,宋春汐道:“好,我现在要歇息了。”
  霍云却没有立刻走。
  宋春汐的这番话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是要盼着他走,她是要留下他。
  为何?她在计划什么?
  他盯着她闭起的双眸,始终猜不透。
  次日。
  霍云入宫,仍准备陪同天子去丹水镇。
  他昨日配合宋春汐只是为刺探她心思,不会真的留下,然而天子却已知他家事:“此种情形你还是待在京城吧……朕让马太医随你回去,要用什么药材,让他来宫中取。”
  可能母亲通过内侍透露消息了,霍云不好揭穿只得谢恩。
  已经被张大夫治过,现在又来了一位马太医,宋春汐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
  跟张大夫的反应一样,马太医一开始也很错愕,但他经验丰富,惯会见风使舵:“霍少夫人是五心烦热,心肾不交,此症来得急,故而少夫人承受不起,待我开一副药,先吃几日看看。”既然都督夫人表现出了病重的样子,他绝不会拆穿,当然,此事也难掰扯,若都督夫人硬要装病,他只能落个庸医之名。
  “有劳太医。”霍云让梨儿送他出门。
  霍夫人担心宋春汐,跟过去多问几句。
  总算走了,宋春汐将衣袖放下,闭目平静下刚才受惊的心脏。
  看来天子同先帝一样,对霍云也是青睐有加,竟然马上就派了太医来。幸好这太医圆滑,从刚才的话她听得出,太医不会多管闲事。
  可惜,她救不了天子。
  如果梦是真的,天子只能自求多福。
  到得宫中,马太医被天子召见询问情况。
  “回圣上,没有那么严重,应是霍少夫人身子过于娇弱,”马太医斟酌言辞,“微臣会治好霍少夫人。”
  天子点点头。
  因丹水时常泛涨,淹没良田,冲毁房屋,治水一事不能再耽搁,他马上便出宫了。
  消息传到宋夫人徐凤娘耳中,她以为霍云也同去,晚上与丈夫道:“姑爷不在京城,也不知春汐会不会来看看我们。”
  宋仁章道:“他没去。”
  “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圣上命他同行?”
  具体原因宋仁章也不清楚:“兴许有要事在身。”
  徐凤娘有点可惜:“我想春汐了。”女婿去丹水镇的话,至少也得六七日吧,女儿不用尽妻子的义务,或许可以回娘家一趟。
  宋仁章道:“你想她,去看便是,难不成霍家人会阻拦?”
  “哪里的话,我是怕打搅亲家母!”其实徐凤娘是有点忌惮霍云,倒不是说霍云不好,而是他太位高权重,自家女儿能嫁给他原是高攀。可高攀不一定是好事,作为亲家自觉就矮了一头,说话做事多顾忌。当然,好处也是有的,女儿成了都督夫人,谁家不羡慕?
  宋仁章扬眉:“我们宋家又不靠他们霍家,你无需束手束脚,想去便去,霍夫人也是明理之人。”
  丈夫的个性向来如此,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所以他从县令做到左佥都御史,十分不易,光是不会谄媚上峰就失去了三次提升机会。徐凤娘清楚,她知道女儿也清楚,所以先帝赐婚,即便霍云不是心仪之人,女儿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徐凤娘知道,女儿还是有些遗憾。
  好在霍云样貌出众,身居高位,再遗憾,也可以弥补了吧?毕竟已经嫁了,相信女儿也不会做傻事。
  但自春节后一直没见过她,徐凤娘十分想念。
  “也罢,我明日便去霍家,顺便探望下亲家母。”
  还在装病的宋春汐不知母亲即将到来,正躺在床上做梦。
  这个梦是接着之前的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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