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天子去丹水镇的一众人遭遇埋伏后,除了霍云与天子下落不明外,只有一位名叫狄正的官员幸免于难,中毒一事便是他告知,可他也身受重伤,后来神志不清,并不能帮助衙门破案,最后也不知大理寺,刑部等怎么调查的,竟得出一个山贼造反的结论。
众官员不认,要求重审,可最终也没找到满意的答案。
此事之后风云突变,曾经因霍云而臣服的外敌死灰复燃,联合起来侵犯边境,太皇太后派出大军迎战,然屡战屡败,连失五城。在此期间,她的父亲不知何故被人构陷,扣上了贻误军机的罪名……
宋春汐突然惊醒了。
看着天青色的帐幔,她的心跳得极快,后背香汗淋漓
还好是梦……
她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是梦,霍云并没有出事,他没去丹水镇,只要他在,外敌便不会起兵,天子被偷袭的事,他也会查个清楚。他有兵权,他有兵马,一切都不足为惧。
虽然她打算跟霍云和离,可此时此刻,不能否认,他在身边是会让人觉得安心的,她甚至都不怕父亲将来被构陷了,宋春汐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恢复了平静。
倒是躺久了,双腿忽地一阵麻。
见丫环不在边上,她坐起来悄悄捏了捏腿,而后又躺下,抬起腿伸展,活动活动。
夏季酷热,虽有冰鼎,气味闷久了也难闻,总有一扇窗半开着,霍云立在窗外,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过得一会他从书房取了书过来。
听到脚步声,宋春汐急忙躺平。
霍云也没说话,只在案几边坐下,慢条斯理翻书。
看样子是要在这里陪着她,宋春汐心想,难道是奉婆母之命?不然凭他的脾气怎会愿意?可是装病的人是最不需要陪的啊……
床上的人儿像死了般安静。
想到她刚才抬腿的样子,霍云轻轻一哂,拜她所赐,他去不成丹水镇了,他现在有得是时间盯着她。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和离,嫁给周士安,那她注定会失败。
他的妻子,就算不满意,就算他不想再碰她,也绝不会让旁人染指。
宋春汐是他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人。
就在他快看完一卷书时,杏儿忽然来禀告:“都督……宋夫人已到府中,正跟夫人说话。”
宋春汐一惊。
怎么母亲会突然上门?这也太不巧了,万一被母亲知道她病重的事,恐怕……
她急得坐了起来,动作十分利落。
耳边听见霍云淡淡的声音:“回光返照了?”
宋春汐:“……”
作者有话说:
霍夫人拿着棒子: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把嘴闭上!
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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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贿赂他。
“回光返照”四个字一般都用在临死前,按照她昨日说的话来看,是没错,可听着实在令人生气,只现在宋春汐没空计较:“我之前求了母亲,让母亲保密……你也别告诉我娘,行吗?”
“你要如何瞒?”
“就说我着凉了,小病。”
“不是活不了几日了,能瞒住?”
“……我,我感觉好一些了。”宋春汐低头拨弄下手指,“太医不愧是太医呢。”说完,白玉般的脸颊便生了红,好似海棠盛放,艳光灼灼。
像是个被抓住错处,又强撑着不认的小姑娘,霍云第一次见,只觉十分生动,竟没再挖苦她,起身出了去。
霍夫人正当为难:“春汐在是在,但是……”经过马太医医治后,她没那么担心儿媳的病了,可既然答应儿媳,便没有泄露消息,谁想亲家母会突然上门。
徐凤娘发现女儿不在,又见霍夫人这等反应,心里有种不祥之感:“您快告诉我春汐怎么了?”
“也没什么,你听我慢慢说。”
“到底如何?”徐凤娘更加着急。
“春汐着凉了。”霍云大步走入堂内,朝徐凤娘行一礼,“她有些不适,现正睡着,您放心,已经服药。”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徐凤娘听见解释,安心不少,抚着胸口长吁口气:“没事就好……对了,你怎么没有同圣上去丹水镇?”
见儿子一句话便安抚了亲家母,霍夫人插话道:“原本阿云要去的,昨儿春汐不舒服,他不放心,在圣上面前相求,圣上便让他留下照顾春汐。”
霍云:“……”
“是吗?”徐凤娘眼中一亮,满脸欣喜,女婿平时瞧着冷淡自持,原来背地里这样体贴女儿,
“春汐既然还在歇息,你也不用着急看她,我们先说说话吧,也是许久不见。”霍老夫人请徐凤娘坐下,“怎么没把春菲,文N带来,又长高不少吧?”
“怕太叨扰。”
“哎呀,这哪里是叨扰?我可羡慕你了,我就阿云一个孩子,不像你们家热闹,我恨不得多两个孩子,可惜我夫君去得早,我没福气。”
“瞧您说的,您一个儿子抵得上我们家三个。”
霍夫人笑:“春汐听见可要不高兴了,春汐这么好,那是便宜我们家阿云。”
这种互相吹捧的对话霍云实在没有兴趣,告辞道:“我去看看春汐,等她醒了,自会派人告知岳母。”
宋春汐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忐忑不安。
见到霍云身影,她急着问:“你如何说的?我娘信不信?”
“她信不信不重要,得看你如何骗过她。”霍云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病容,眉梢微挑,“就你现在这幅模样,她应该不会担心。”
“……”
她在他面前已暴露无遗。
也罢,戳穿就戳穿,说到底她是为谁?还不是为救他?宋春汐光明正大地道:“马太医是太医院院判,他的药有作用也不稀奇吧?”
从脸红到破碗破摔,她也是变得过于快了,霍云道:“既如此,我这就请岳母过来。”
病还是要继续装的,宋春汐没有下床,扯一条薄薄的锦衾盖着。
徐凤娘一进屋便坐到床边:“现在还难受吗?我听姑爷说你已经吃过药。”
“没什么事。”宋春汐拉住母亲的衣袖,“娘怎么会突然过来?我真不想惊动您,只是小病而已,您回去切莫告诉他们,尤其是春菲。”妹妹比她小三岁,虽然跟弟弟是龙凤胎,可自小就喜欢缠着她。
她出嫁前,春菲哭得比母亲还厉害。
徐凤娘仔细观察一下她的脸色:“真的没有大碍?你若是好好的,我自不会告诉。”
“当然,马太医,太医院院判给我看过,能治不好吗?”
徐凤娘笑了:“多亏姑爷,我听你婆母说他本来要同圣上去丹水镇,因为你病了特意去恳求圣上,圣上才派了太医来,真是体贴。”
宋春汐抿了抿唇才忍住没说:霍云留下,其实是想给她准备后事。
她岔开话题:“等我痊愈了,想回家看看爹爹,春菲跟文N。”
“这样不好吧?”徐凤娘有些犹豫,“我才来过,你就要回家……不如等到中秋,节日前后回一趟人之常情,平日里你还是别走动。”
母亲实在识趣,生怕婆母不悦,但她有些事必须要问问父亲,宋春汐道:“婆母这般和善,您无需多虑,我真的想爹爹了,爹爹来这里不便,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一见他。还有弟弟妹妹,想必又长高不少吧?女大十八变,春菲肯定变得最多。”
说起小女儿,徐凤娘便道:“我倒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建议,春菲这不都十五了,长得也跟大姑娘一样,我想今年就给她定亲。”
宋春汐心头一跳:“娘想定哪家?”
“还有哪家,当然是陈家。”
陈家老爷是父亲的同袍,两家离得也不远,陈公子陈庆霄一表人才,虽说没中举,但年纪轻,以后有得是机会,宋春汐的双亲都很满意他。
放在以前,宋春汐也不反对,但刚才的梦里,父亲升任通政使后因贻误军机被调查,她去陈家想请陈老爷援手,结果陈老爷虚与委蛇,不愿被卷入其中,至于陈庆霄,连个官职都没有,更起不了作用。宋春汐道:“娘还是再考虑考虑。”
徐凤娘吃惊:“你不同意?庆霄他常来我们家,你也熟悉的……你觉得他何处不好?”
“举人都不是,怎么配得上春菲?”
徐凤娘:“……”
看来大女儿嫁给都督后眼光变高了,可她的这桩姻缘是因先帝才成的,小女儿怎么嫁得了一品官呢?就算嫁得了,京城里也再也找不到这么年轻的一品。
察觉到母亲的错愕,宋春汐觉得自己的态度可能改变得过于突兀,便找补道:“我最喜欢春菲您不是不知,我真舍不得她嫁人,有您这样识大体的娘亲,到时候春菲也不能常回娘家,我去她夫家也不合适,以后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了!娘,您先不要着急帮她定亲嘛,她才十五,我也是十七才出嫁的,不如等到明年再说好不好?”
原是如此,徐凤娘哭笑不得,点一点她额头:“好吧,我也不是很着急,是陈夫人想要春菲做儿媳呢。”
陈家还不是看她嫁入霍家,想攀关系?宋春汐透过梦已经知道陈家的真面目,笑一笑道:“要春菲做儿媳可不容易,得先过我这一关。”
姐妹情深,徐凤娘道:“有你帮着把关自然好,不过说起婚事,阿钝他……”她提到宋春汐的表哥徐钝,他来京城好些年了也还未娶妻。
母女俩围绕徐钝又说了会话,徐凤娘看女儿确实没有大碍,也不想在此待太久,便告辞回去。
宋春汐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吩咐杏儿倒茶过来。
杏儿等她将茶喝完,忍不住轻声道:“少夫人您的病似乎好了呢。”
宋春汐:“……”
梨儿也来凑热闹:“是啊,马太医果真厉害,药到病除。”
宋春汐扶额。
她装病也装得太失败了吧?
可她不能暴露,板起脸道:“浑说什么,我只是稍微舒服了些,离痊愈还早着……你们都去外面,别让人打搅我歇息。”
她不怕霍云识破,他们是夫妻,只要没有和离,在某些利害上是一体的,好比一根绳上的蚂蚱,但若是整个霍家都清楚她的病况,那就不是好事了。毕竟天子知她病重,若她的病那么快就消失无踪,岂不是明晃晃地欺君?
必须再装几日。
她为此又躺了一阵子。
一直到七日后才下床,同时间,她听到了天子的消息。
梦里,天子回来的路上遭遇埋伏,因为有霍云保护没有当场殒命,可是没想到,霍云这次没去,天子居然平安回来了,宋春汐实在惊讶。
难道梦是假的?
她想了想,急忙去找霍夫人。
夏日炎热,霍夫人正当命人切蜜瓜解暑,见她来了,笑着招手:“来得正巧。”
金灿灿的瓜肉瞧着就喜人,宋春汐问:“庄上送来的?”
“是啊,”霍夫人发现她额间微湿,一张脸红透,好似水蜜桃,不由奇怪,“你怎地走这么急?有何要事啊?快歇息会。”
宋春汐便坐在霍夫人下首。
丫环切好蜜瓜,端给她一份。
又脆又甜,清香四溢,宋春汐连着吃了四五片,不过她没忘正事:“母亲,我来其实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他叫狄正,不知您可认识?”
霍夫人疼爱她,不问缘由便详细告之:“狄御史我当然认识,他是治水能手,先帝前年将他调去闵州治理上湖,而今还在闵州呢,也不知治没治好。”
狄正原是她梦里的一个人,她拿他来验证梦的真假,结果不出所料,真有其人!
可见她的梦就是真的。
只是,狄正不在京城,也就是说,此事并不是发生在今年。
婆母说先帝是前年将他调走的,寻常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调,今年新帝去巡视了丹水,很大可能会明年将狄正调回京城,宋春汐心想,那么此事多半会在明年的六月发生。
如此说来,这梦也是颇为体贴,竟给了她一年的时间来准备。
不。
是早在她跟霍云初见时,那个幻觉便已提醒了她,只她以为这是个不吉的征兆。
她甚至因此觉得她跟霍云天生不配,八字不合。
不过不管合不合,霍云显然是最为重要的人物,没了他,燕国军队便没了支柱,连失五城,早晚会被外敌侵吞。到时别说她宋家了,整个燕国都会不复存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得想办法取得霍云信任,一起除掉幕后主谋才行。
念头一起,她忽然又僵住了。
她原先可是要决定跟他和离,嫁给周士安的!
现在可好,这梦又把她拉回去了……
但不解决此事的话,将来定会陷入乱世之中,她就算嫁给周士安了又能如何?只怕要一直担惊受怕,何况,她的父亲还会被构陷,被定罪。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当她从未想过和离吧。
反正她也没跟霍云提过,他不知道。
不过眼下他们的关系实在太差,她就算能预知也没用,她得拉拢霍云,宋春汐瞄了一眼竹篮里几只黄澄澄的蜜瓜:“母亲,送我一只可好?”
霍夫人笑道:“都拿去吧,庄上还会送来的。”
宋春汐也不推辞,谢过后便让杏儿跟梨儿提着回去了。
等傍晚时分,她翘首以盼。
当然,心里也不免忐忑。
上回她提前备好酒菜,也是为了亲近霍云好让他留下,结果他一点没给面子,这次要是不吃蜜瓜,如何是好?
她并不擅长讨好男人,她向来是被讨好的那一个,在家中又被母亲疼爱,即便父亲严厉,也不从对她发脾气,是以当初嫁给霍云后,就算容忍,也不是没个度,不然也不至于想要和离,甚至是放弃一品都督夫人这个位置。
只是,现在事关重大,她也不能全从自身考虑了。
杏儿此时欢快地来禀告:“少夫人,都督回了。”
她忙迎上去,跟那次一样,但想一想又退回来,在屋内等着他。
金辉余洒,落在霍云的面庞上,显得他眉眼格外深邃,好似浓墨泼就。眉极黑,瞳色也极黑,乌沉沉的,无端端就叫人心头一寒。
宋春汐的笑容淡了些:“你最近确实没有之前忙呢。”
霍云径直进来,擦过她肩膀:“卫所的事少了些。”
她嗯一声,看他擦脸洗手。
俏生生立着,什么都不做也撩人,细细的腰肢好似杨柳,霍云睨一眼又挪开,不知她何故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