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下马,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姑娘下来。
那姑娘扯下面纱,露出一张容颜未开,却足矣让人一眼惊鸿的脸来。
可不便是温杳么。
“足下可信了?”温杳挑眉。
“小将军先过来。”马匪头子袖口中多了一把短刀,直直对着宋婉的脖颈。
仿佛只要温杳说一个不字,这把短刀就会立刻插进宋婉的喉咙。
宋婉红了眼睛,一个劲地对着温杳摇头。
温杳目光一动,冷冷开口:“你莫伤她,我自己过来。”
谢珩一眨不眨地看着红衣姑娘朝马匪而去。
马匪随之放开宋婉,宋婉踉踉跄跄地路过温杳,看了她一瞬,忽然目光一动。
待到宋婉走过来,容璟立刻下马,一把将宋婉拥入怀中。
手下人立刻过来为她松绑。
宋婉扯出塞进嘴中的布条,覆在容璟耳畔低语一句。
容璟目光一动,抚了抚宋婉的头:“好婉婉不怕。”
宋婉心有余悸地颔首,看向前方。
那边,马匪已经将温杳绑了起来,生怕这里有伏兵,快速地离开了。
“小将军她……”宋婉想起方才看到的温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会沿路留下记号,我等稍晚一些带兵追去剿匪。”容璟淡淡开口。
大军回去,宋婉因为有伤,被容璟带去了将军府找亓清。
看到亓清旁边的红衣姑娘时,宋婉愣了片刻,随后想起方才的怪异之感来自何处。
那根本不是温杳!
是别人顶替了温杳,被马匪绑走了。
见到宋婉无碍,温杳收回目光,准备带兵去剿杀马匪。
宋婉在马匪窝里三天,不仅没有受到欺辱,反而还能和马匪头子斗酒,不愧是书中的女主,自带光环。
可是阿珩派过去顶替自己的女影卫大抵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第33章 遇到伏击
那女影卫服用了亓清给的丹药,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才有了和她九成相似的身形容貌乃至声音。
马匪同她不熟,认不出女影卫是假扮的,但时间长了药效退减,他必然能够发现端倪。
她必然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那马匪窝子,将之擒拿,以绝后患。
因为不知道马匪有多少人,温杳便点了三万将士,随自己跟着那女影卫留下的印记追击而去。
谢珩与容璟担心温杳不敌,一个带了三千黑甲卫,一个带了两千宿卫军跟上。
……
这群山匪藏得很深,若不是女影卫留下了信号,温杳根本发现不了。
在当夜,温杳便发动了夜袭。
那帮山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窝点被人发现了。
大批官兵冲进匪窝窝里,看到山匪便上刀子。
他们杀红了眼,山匪们哭红了眼。
被杀得走投无路时,山匪蓦然想起还有个人质,忙不迭地带着人跑过去。
当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时,山匪傻眼了。
一个温杳朝他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另一个温杳从脸上撕下一张皮,变成了另一个人。
山匪头子:“??”
“还得多谢足下让本将为人质,不然怎的引了官兵来剿匪呢。”温杳笑眯眯开口。
意识到什么,山匪头子蓦地红了眼睛。
他娘的,是他中计了!
是他害了一帮兄弟们啊。
“臭娘们儿,老子和你拼了!”
山匪头子怒吼一声,举起大刀带着仅剩的小弟朝着温杳冲了过去。
温杳握紧手中长枪,三两下将人制服。
等到谢珩和容璟赶过来时,山匪头子和他的小弟已经被五花大绑啦。
温杳手中的红缨枪戳着山匪头子的脖颈,目光冷若冰霜:“谁告诉你太子和其侧妃来到塞北的?”
容璟和谢珩俱是一愣,随后沉下眼睛。
对啊,他们忘了一件事情。
此番容璟和宋婉是悄悄带人来的,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塞北人并不知道容璟来了。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宋婉身份的呢。
答案很简单。
温杳军中有细作。
山匪的眼中闪过一丝很明显的慌乱。
他震了震心神,哂笑道:“老子死了也不告诉你!”
遂一口咬紧牙关。
温杳知道他要咬破含在嘴里的毒,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便伸出手去将之下巴卸了。
那厮嘴里流出一堆血沫,还有一颗药丸。
唔,想来便是毒药了。
温杳让手下将士把人带回去审问,而后观察起这山寨。
据女影卫说,这山寨看似只有丁点大,其实内里挖空了整座山脉,不然是容不下那一万多山匪的。
“山匪并未全部被剿杀,还有一部分从地道逃出去了。这些地道通向四面八方,若不细细观察,怕是难寻递到出口。”白芨,也便是那女影卫作揖。
在来塞北之后,谢珩将身边武功最高的四个影卫留给温杳,其中一个便是白芨。
温杳想着影卫训练不易,便只要了两个,这白芨也留了下来。
而后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温杳思忖片刻,总觉得这山匪幕后的人和之前的细作有些关联,便找来几个山匪,淡淡开口——
“你等若愿将功补过,说出山中所有密道,我回头便赦免你们的死罪,放你们去做苦丁。我塞北的苦丁,是享有朝廷供给的俸禄的。”
是的,来塞北之后,温杳励志改变这里的治安环境,也在天武帝的准允下更改了几条律令——当然,只在塞北境内实行。
毕竟这里归她所统辖嘛。
那几个山匪一听不用死,还能拿俸禄,眼睛一亮,立刻争先恐后地将所有密道说了出来。
其中一个甚至画出了整片山脉的地道图。
有了这张图,温杳当即带着没有走的将士寻觅地道,去将所有的逃窜山匪抓回。
而温杳则是带了十几个将士,亲自沿着一条地道去抓山匪。
原因无他。
这条路通往涿郡。
在听到涿郡二字后,温杳便下意识想起了之前查到的事情,遂带人入地道。
这条地道很长,众人走了整整一日才见到出口。
一个将士正要出去,温杳忽然将他按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她思忖片刻,解下身上薄氅,挂在红缨长枪上,小心翼翼地伸到洞口之外。
在薄氅露出的一刹,无数箭矢从天而来,将这薄氅插了个透心凉。
众人:“!!”
嘶!
方才那个小将士更是倒抽一口冷气。
还好没出去啊,这要是出去了,不得直接被射成筛糠。
“堵住洞口,迅速撤离!此地有埋伏,不宜久留!”温杳立刻搬来旁边石块堵住洞口,低声开口。
众人忙不迭地搬来石头帮她堵住洞口,而后擦了火折子按照原路迅速撤离。
温杳回头,听到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眯了眯眼睛。
她走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
也就是说……
小姑娘思绪还未落下,身后石块便传来剧烈的抖动声。
他们要破开石块冲进来了。
温杳不再犹豫,迅速离开。
在他们跑远之后,石块终于被推开,一群蒙面人跑了进来。
“温杳已逃,可还需要追击?”一个人低声问。
为首的那人眯了眯眼睛,扭头朝外走去。
“不需要追了,她自有人收拾。”
……
众人又走了一日,这才回到山寨。
谢珩早已在此等候,眼见温杳出来,立刻上前打量:“杳杳,我等候你多时了,叫我好生担心。”
温杳愣愣,随后失笑:“让阿珩担心了。”
“我发现此处有一方密林,林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好。”
谢珩带着温杳去了密林。
众将士望了一眼,坐下来歇息,大口大口肯吃干粮。
又一会儿,一袭月牙白衣匆匆赶来,见到他们,立刻出口询问:“十一何在?”
众人:“??”
“方才小丞相不是带主公去密林了吗。”一个人面露不解之色。
谢珩面色一变,忙打马离开。
众人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最开始的兴许不是谢珩。
那主公岂不是有危险!
众人立刻抄起家伙跟着赶过去。
第34章 是睿王
竹林。
这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一袭红衣的姑娘立在一堆黑衣人之间,手中的红缨枪带着拉丝的血花,直直插入殷红的土壤之中。
温杳大口喘着气儿,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
来人一半谢珩的脸,一半陌生人的脸。见温杳盯着自己,哂笑一声扯下人皮面具,挑眉问道:“小将军是如何发现我非谢珩的?”
温杳拔起长枪,直指这假冒谢珩的人,眼中凝着冷意。
“他从不叫我杳杳。”
便似她从不唤他子机一般。
子机是老侯爷给谢珩取的小字。
从前她也是喊谢珩子机阿兄的,在老侯爷战死沙场后,为不让谢珩伤心,她便再不曾喊过一声子机阿兄,而是改称阿珩。
谢珩在她改口后总不适应,还以为她不要自己了。
直到她说出了原因这才笑起来,并从此改口喊她小十一。
他说,总有一个人要喊的亲密些,不然那些外人便不知道他们是订了娃娃亲的。
这是只有她和谢珩才知道的小秘密。
眼下这个人这般喊她,分明便不是谢珩。
她料定这人喊她来设了埋伏,便想看看军中有多少细作,却不想这细作还不少,其中不乏她悉心栽培的将士。
真是……让人寒心呢。
“小将军倒是心细。”那人微微一笑。
“为何要背叛我阿父?”温杳盯着他,盯着包过来的温家将士,眼眶红得厉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人许给了我们更大的好处——我等也不想一辈子做个无名小卒,不若放手一搏。”那人微微一笑,
“小将军,在下劝你乖乖束手就擒,省的等会儿打伤了你这张脸。我家主公可是专门交代,要将你生擒回去,做他的填房小妾呢。不过在此之前,主公不介意用郡主来犒劳我等一二。”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一个个看着温杳的目光,也带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温杳心头一阵恶心,她不再犹豫,厉了目光,举起长枪朝着那厮刺过去。
一战即发。
谢珩和容璟赶过来时,温杳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十一!”谢珩心头一急,登时抽出背上长弓,只眨眼的间隙便是三箭齐发。
马儿嘶鸣声传来,带着人的闷哼落到温杳耳畔。
温杳的眉毛上染了血,血水从眼睫落下,染红了她的眼睛。
一片血色朦胧中,小姑娘看到有个少年骑着她的照夜玉狮子朝她奔来。
阿珩……
温杳张了张口,忽然看到谢珩身后纵身而起的偷袭人,顿时睁圆眼睛。
“阿珩小心!”
话音落下,便有一条软鞭飞来,硬生生将这厮拖到地上,扭断了脖颈。
容璟不疾不徐地收回鞭子,对手下将士开口:“留几个活口带回去问话。”
宿卫军立刻一拥而上,很快将欲逃跑的几人生擒。
谢珩跳下马来,一把抱住那摇摇欲坠的小姑娘。
温杳脑袋晕乎乎的,见到谢珩过来,想起自己一身血污,忍不住扯起一抹笑:“阿珩,脏的。”
谢珩正欲说话,忽然注意到什么,瞳孔一震。
“十一!”
这是温杳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温杳又梦到了前世。
前世她自焚于宫殿之后,容璟竟然将她以谢氏宗妇的身份,把她的骨灰和谢珩葬在了一起。
自她入东宫后,她便再不敢去看谢珩了,却仍然找人时时代她祭拜。
谢珩的墓二十多年如一日,香火不断。
温杳看着容璟将他们葬在一起后,低垂着眼,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怜悯。
怜悯……
前世的她作恶多端,竟然还会有人怜悯与她。
温杳笑,以阿飘形式看着谢珩的墓,有些无措。
前世的她那么脏,从头到尾,从外到里都脏的厉害——可是她却躺进了她的小少年的长眠之地,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呀。
“十一……”
“十一……”
恍恍惚惚中,温杳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慢吞吞醒了过来。
入目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眼,温杳扯了扯嘴角——
“阿珩,你生胡子了……”
谢珩松了口气,旋即莞尔:“待会儿我去刮胡子,十一乖乖喝药好不好呀。”
他赶到时,温杳肩上中了一箭,又牵扯了旧伤,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迅速为其止血后,谢珩将之带回将军府,不眠不休照顾了好几日,才见到温杳醒过来。
温杳颔首。
喝下一副药,小姑娘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恰逢顾泠来探望,趴在温杳床前,小声开口:“还好我将软甲给了阿姊。若不是那软甲替阿姊挡了一箭,阿姊这会儿都还醒不过来呢。”
是了,温杳之所以醒的这般快,除却谢珩开的药,更有顾泠赠送的那一副软甲。
那副软甲挡住了那一箭的大半伤害,至于温杳为何失血,全是因为牵扯到了旧伤。
“是呀,你救了我一命。阿姊该如何报答阿泠呢。”温杳笑眯眯问。
顾泠也笑眯眯答:“我不要阿姊报答。阿姊只要记着与谢小丞相成亲时,允我吃上几杯喜酒就成。”
温杳红了耳朵,嗔她一眼:“自然少不了你一杯酒的。”
两姊妹聊了一些体己话,直到容璟过来,顾泠才寻了个借口离开。
“可还疼么。”容璟看着榻上的小姑娘。
“多谢阿兄关心,长宁已不疼了。”温杳笑。
“长宁……”
温杳见容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猜到了什么,面上笑意更甚:“阿兄,那些行刺于我的是什么人?”
“他们招供了。说是睿王的人。”容璟犹豫一瞬,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