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府,见到王管家,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心才算安定下来。
从府外请回来的大夫把过脉后道:“心火郁结,气机郁滞不通,外虚内热…”
万瑾澜直言问:“还有没有的救?”
说那么多,她也听不懂,越听越烦躁。
面对万瑾澜快吃人的眼神,大夫诧异说道:“并无性命之忧啊,喝上些时日的药好生调养便是。但若长期郁火攻心,恐于寿命有碍,王妃最好好生疏解。”
王管家和万瑾澜共同疏了一口气。
“张大夫,若外人问起,你就说我们王爷命不久矣。”万瑾澜给了张银票,交代道。
王管家为保万无一失,又带着人出去敲打了一番。
“王妃,江惑不见了,自上次从宫中回来,老奴就再没见过他。”
万瑾澜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将府内整顿整顿,将大部分仆从全部遣散。”王管家虽然诧异,却还是去办了。
点点已经被她送到了祖父那,万瑾澜将春桃几人的身契给她们了,又给了不少赏赐,将人遣散。
“主子这是不要奴婢了?”春桃瘪着嘴眼眶都红了。
“不许哭,回公府去,想让我安心就回去。”
春桃少见姑娘这么严肃的面庞,吓到也不敢再多言。
万瑾澜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因为江惑,府上的人,有多少是不忠心的,她不敢确定。若她和萧沣出了事,春桃她们,还是不要受牵连了。
自从入了齐王府后,太后薨逝,至今,她都非常被动憋屈。
看着床榻上闭着眼的萧沣,她恨恨垂了一下床榻。
“你怎么还躺着!日后还能不能好了?遇事也指望不上你,有仇就报仇,倒下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语带埋怨、恨铁不成钢。
当初她真是疯了才蓄意勾搭了他,搞得如今每日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知道此时自己非常不讲道理,但连日在宫中防备、憋屈,对未来的惶惑,让她情绪有些崩溃。
“你与我和离,此后你我再无瓜葛,可好?”
他双眸冷漠清亮,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虽是疑问,万瑾澜却听出了下定决心的意味。
万瑾澜快气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心中一股怒火狂蹿。
这些日子做了这么多就换来被扫地出门?
仿佛说中了她骨子里的不堪,好时脚朝前,坏时恨不能多长几只腿摆脱。
她万瑾澜若是那样的人,当初费尽心力救他作何?
她起身一把将梳妆台上的物品挥落,发出极大的声响,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感受到面庞上的湿意,她一把抹掉。
萧沣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神色,他坐起身子,“我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你我和离,以公府的门第,你还可再嫁,也不会受我牵连。”
万瑾澜顿住了,他以为他觉得她品行不堪才会和她和离,却没想到…
万瑾澜抹干眼泪,有些拉不下脸来,别过头冷笑一声:“如今和离也晚了,为了你,我已经将皇帝得罪死了!我万家也不比从前,想要再找到如你这般龙章凤姿的好男儿,怕是不容易。”
万瑾澜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为什么阴阳怪气还不由自主的夸了他!
这张嘴可真是该打。
抬头看他,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浅淡笑意,她恼羞成怒,“笑什么笑,现在都这样了,还笑的出来!”
萧沣叹气,“你与我和离,现在还来的及。”
装病能装到什么时候,总有暴露的一天,皇帝不会允许他活下去。
他也要为母后报仇。
万瑾澜好气。
哪有这样的人?
不论如何他要个她和离,作为被架起来的一方,她同意和离,她的良心过不去,别人又会如何议论她?她这些日子又是在做什么?岂不是笑话一场?
不同意,日后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万瑾澜承认自己的骨子里流着自私的血。
“不如,我将你休了,如何?”萧沣直勾勾的看着她。
万瑾澜怒道:“你说的是人话?”
万瑾澜气到额上都是汗,绕过屏风,拿起罗汉床上的软枕,进来对他兜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我让你忘恩负义!”
待她发泄够了,萧沣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头放在她后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
“我才知道,瑾澜爱我至深。”
听到他似带笑意的话,万瑾澜都要炸了,挣扎一番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她恶狠狠的说道:“我,出身富贵,就算嫁人,也要锦衣华服锦衣玉食,不想看人脸色卑躬屈膝。”
所以,你明白了吗?当初我目的不纯,你也别认为我对你爱的深沉。
殿内平静时,在外候着的王管家才抹着汗说道:“王妃,于松回来了。”
万瑾澜将自己拾整好后,才起身去了厅堂。
“主子,二爷投了肃王…”
于松的话让万瑾澜一震,“快回府告诉父亲。”
第92章 考虑
于松带回的消息让万瑾澜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
萧沣觑她面色,说道:“既然担心,不如回府一趟。”
万瑾澜有些迟疑。
他将她额前散乱的鬓发理了理,“你不用担心我,皇帝如今等着我自己死,还不会如何。”
成亲时他还在昏迷不醒,但如今与她接触起来,一些动作自然而然。萧沣意识到这点,心中一叹。
万瑾澜哼道:“谁在担心你。”
二叔投了肃王的事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雷,很有可能将镇国公府炸的粉身碎骨。
她心中焦急,看他一眼,干脆转身离去。
“我很快回来。”
万瑾澜带着在外嘤嘤哭泣的春桃回了公府。
王管家处理完府中事后端着汤药进了内室。
只见他家身形单薄的王爷正坐在桌前眉目淡然的执笔写着什么。
走近一看,放妻书三个字映入眼中。
“王爷,你这…”王管家叹气,心里难受。
纸上内容,全是从王妃的角度出发,完完全全是为了王妃好,没有提王妃一句不好。
萧沣写好后,将墨吹干,叠起装进信封。
“明日先去司礼监,再去玉牒馆,将印盖上,尽快办好。”
王管家心中难受,却也只能领命。
“王爷,江惑可是被王爷派出去做什么了?老奴许久没见他了。”
萧沣眉头微皱,“本王不知。”
江惑当初是皇帝派给他的,跟了他多年,主属二人配合向来默契。
“王爷日后待如何?”王管家忧心忡忡,自从回来后,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萧沣神色浅淡,想起高坐于金銮殿上的那位,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此时镇国公府的书房中,气氛凝重。
肃王与万峰相约,在打下江南后,让万峰与西南小国打起来,吸引朝廷的注意,随即再秘密分兵五万,助肃王拿下京都。
老公爷看过一封二子和肃王来往密信后,一巴掌拍拦了手边的桌案。
“孙女让于松去禹城,是跟着万秋雨手下的谢老三去的,于松说,谢老三与二叔后院的妾室有牵扯,于松拿到的二叔与肃王牵扯的证据就是从那妾室手中偷来的唯一一封,此事别人应当还未得知,若要处置,还得尽快。”
万秋雨如今知晓倒不妨事,她总不能亲自去告发万家。
老公爷用力的握着手中扶手,骂道:“逆子!”
半晌,他无奈说道:“清理门户的事就交给你了,与其相关人员,全部清算,所有证据,全部销毁,做的干净些。”
即使未来肃王想以此拿捏镇国公府,仅凭他的言辞和手中的证据也只能说是诬陷。
最终,老公爷还是下了这个命令,不能因为万峰一人置京中一家老小都不顾。
他本可先分家再选择举报二子谋逆以证清白,但以当今的行事作风,他怕全家都没了。
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设法让二子死在剿匪的路上,销毁一切证据,也算是保全了他和公府的名声。
老公爷很想知道,老二投肃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京都的一家老小都没被他放在眼里不成?
老国公做下决定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矮了一截,像是老了十岁。
镇国公坐在一侧没有说话。
比起父亲,他更为了解自己的二弟。
二弟可能只是不甘心一直被他压在头上罢了。
公府的爵位只有一个,因为他是嫡长子,二弟是次子,二弟自己觉得什么都不比他差,不甘心也属正常。
可在京都的公府满门,二弟竟然未放在眼中,属实让人心凉。
“瑾澜你去三皇子府走一遭,看她想…”
话都没说完,立在外头的奴才扬声禀报:“公爷,三皇子侧妃来了。”
老公爷鼻中发出气音,“让她进来!”
万秋雨进书房时才将身上避人耳目的兜帽取下。
她面带笑意的给书房几人行礼。
“三妹妹也在,不知齐王殿下得身子如何了?”
万瑾澜心中冷笑,万秋雨这是觉得抓到了公府的把柄就抖了起来?
“你派人去西南查二叔是想如何?”她开门见山问道。
万秋雨看着祖父、父亲,笑着坐到了一旁。
“祖父、父亲不用担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拿自家的把柄害自家人。”
万秋雨今日可谓是神清气爽。
在公府,她从未这么扬眉吐气过。
万秋雨见书房中三人都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下意识收敛。
她轻咳一声,总算步入了正题。
“祖父、父亲,如今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顺王已死,三皇子可是最合适的人选。若得公府支持,三皇子如虎添翼,先前的隔阂也会顷刻消失。”
日后她有娘家支撑,王明慧一介孤女凭何坐上皇后之位?
“本就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有我在,三殿下一定会重新接纳公府。”
万瑾澜见祖父和父亲沉默不语的模样,说道:“侧妃可能还不知道,瑞王还有血脉留存。”
万秋雨一愣,随即毫不在意的说道:“就算有,也是个幼儿,还不知男女,如何与成年的皇叔斗?”
万瑾澜悠悠说道:“凭圣心啊。”
万秋雨咬牙:“只要公府肯助三皇子一臂之力,日后只会更上一层楼。”
“如今京中兵力空虚,比之从前,少了近十万人马,只要占领京都…”
万秋雨眸中跳动的名为野心的火焰让几人神情大变。
镇国公一拍桌子:“住口!”
万瑾澜觉得万秋雨太疯了,想趁此时机逼宫篡位。
万秋雨并没有被镇国公和老公爷的脸色吓到,还镇定自若的笑了笑,“祖父和父亲好生考虑考虑,孙女今个不是来威胁你们的,就算没有二叔的事,以如今公府在京中的状况,也该选择投效下一位主子了。”
万秋雨又看向万瑾澜:“三妹妹,你日后若有难处,也可来找我。”
万秋雨行过礼后戴上了兜帽离去。
万瑾澜则陷入了万秋雨刚才的提议中。
皇帝不会让萧沣活,若皇帝倒下呢?
皇帝倒下,如今所有的危机都会迎刃而解。
可她又不愿让萧明环登位。
再说,祖父和父亲会如何抉择,她也不能替其做决定。
观祖父父亲沉思的模样,万瑾澜行过礼后回了王府。
第93章 圈禁还是流放
已快至天明,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齐王府中明明还是那样,却有一种空荡荡的寂静。
回到房中,还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萧沣的呼吸平缓绵长,似是睡的很熟。
万瑾澜看了一眼,便去了侧殿睡下。
躺在罗汉床上,她想着若萧沣要报仇,他们该从何处着手。
皇帝非太后所生,就算血脉不正,也已坐在帝位多年,又毫无凭证。
萧明环和万秋雨想造反,她甚至想,萧沣还是先帝嫡子,又凭什么不行?
脑中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被穿戴齐整神色严肃的萧沣拍醒时,万瑾澜还带着没睡醒的懵。
她一头乌发披在身后,衬的皮肤雪白,看着她惺忪的睡眼,萧沣眉头轻蹙的说道:“快将衣裳穿好,穿厚实些,情况有些不好。”
他还是低估了皇帝对他和母后的恨意,本以为他还会等着他自己死,结果回京第二日就派了御林军包围了王府。
王管家才出府,事情肯定还没办妥,真是糟糕透顶。
万瑾澜瞬间清醒,穿好洗漱好后,带队的御林军统领已经到了正院。
他在院外扬声道:“齐王、齐王妃,昨个齐王府上侍卫江惑于戌时末在回京路上行刺陛下,众目睽睽,无可抵赖,审讯一夜,江惑交代齐王意图搅乱朝纲,给广陵王透露军机,陛下痛心难忍,命臣等前来齐王府搜查。”
统领说完后,便示意手下人散向各处去查。
连带着二人如今所在的室内都没有放过。
萧沣给万瑾澜披上大氅牵着她出了内殿。
昨个半夜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天空也阴沉沉的。
萧沣的书房是重点搜查地方,侍卫将所有书信文件全都一个不落的搬了出来。
敲敲打打间,一扇暗门被推开。
“将军,有发现。”
紧接着,一箱又一箱的黄金和珠宝首饰从暗室中被抬出。
万瑾澜看着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小声道:“原来你这么富有。”
萧沣对皇帝的安排无话可说。
他自己的王府,书房内什么时候有这样一间暗室,他还是现在才知情。
“昨个夏柳姑姑才在皇陵闹一场,今日他就来收拾你,是真不怕文武百官的议论。”
萧沣道:“对付我一个将死之人,为表自己对至亲手足的宽宏大度,彰显仁德,他不会处死我。”
“瑾澜,你要跟我受苦了。”
要么圈禁,要么流放。
要么死在宗人府,要么死在苦寒流放的路上。
萧沣换位思考了一番,若他是皇帝,大约会选择将他圈禁在眼皮子底下等他死。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从前的一切都是所谓的皇兄给的,所以如今他才会如此被动。
萧沣双拳收紧,神色明灭不定,在万瑾澜耳边耳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