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江浸月一拍手,兴高采烈地说:“妙啊!那岂不是我还解救了你!”
玄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江浸月,树叶间细碎的光影投射到江浸月脸上,越发显得她皮肤吹弹可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江浸月确实本人比直播还好看。
玄墨抑制住自己不断看向江浸月的心情,垂下眼睛看着眼前的石板路:“你对我师父不好奇吗?”
如果江浸月好奇,那他有很多话可以跟江浸月说。比如他们是做什么的,再比如他是怎么来到这个道观的,又是怎么和师父学习的。
如果江浸月想知道的话,他都可以说。
江浸月“啊”了一声,想了想:“你们一定有很多机密不能说吧?讲点能说的就行。”
玄墨“嗯”了一声,娓娓道来:“我师父是观主,名地穹。我家中父母皆是大学教授,只因我天生阴阳眼,自小不得安眠,百法不得用,于是便找了我师父来为我驱邪。后来师父见我根骨极佳,说我不修道可惜。父母虽然不情愿,但拗不过我本身意愿,最后还是成了观中弟子。”
“天师分品级,九品为最末,一品为最高。如今我是四品,而我师父是三品。我师父说待我三品之时便将道观观主传承于我,自己去闭关清修。”
“观内还有些长辈,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皆在闭关,最高为二品。华国境内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一品天师了。”提及此,玄墨颇有些遗憾,“我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师父也希望我能冲刺一品天师,因此观照颇多,格外严格。”
江浸月听得很认真:“那你岂不是小时候过得很惨?一个人看见鬼怪什么的一定很害怕吧?”
玄墨没想到江浸月的关注点不在道观也不在他的成就之上,而是关注到了他小时候的境遇,有些讶然。
“我……”玄墨想了想,“也不能说完全不害怕,当时挺害怕的,现在已经习惯了。”
“那也很可怜。”江浸月说,“不能因为现在不害怕了就认为那对当时你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果然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如果没有阴阳眼,小时候会少做很多噩梦吧?”
后来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当时怕不怕,也从来没有人担心过他小时候做噩梦,除了江浸月。
一瞬间这个念头占据了玄墨的脑海。
被江浸月这么一打岔,玄墨才想起来,他忘记说了,正一派可以入世,不必守清规断绝七情六欲。
他的师兄儿女双全,和夫人浓情蜜意,他曾见过几回。
可已走到后院,地穹唤二人进去,玄墨也便没什么机会继续介绍。
江浸月踏过门槛,眼前是两个半旧不新的蒲团,一名老者坐在上首,喊玄墨道:“玄墨,去给客人端张椅子来。”
玄墨便去里间为江浸月搬了张椅子来,江浸月见只有一张椅子,刚想开口,便听见玄墨低低地说:“我坐蒲团便好,这是一种苦修的方式,不必介怀。”
等江浸月坐下了,得到了地穹的首肯,玄墨才盘腿坐在蒲团上,即便如此,腰背也挺直如松。
江浸月还是第一次见这架势,暗暗惊叹。
地穹道:“我听玄墨说,你有一副眼镜,上面有禁术……可否借之一看?”
江浸月把眼镜盒拿了出来,递给地穹:“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从一开始,我得到的东西都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的,所以也想请您帮我看看里面的玄机。”
地穹仔细把玩了这副眼镜,最后又还给了江浸月,同时接过江浸月手中的塔罗牌,逐张细看。
一时间环境安静到江浸月不敢说话。
她看向玄墨,玄墨微微摇头。
玄墨的意思是,无事。
他的眼神很温柔,也因此安抚了江浸月的紧张情绪。
过了许久,地穹才道:“这牌上面确有禁术,也有一些寻常法术,还有一些我也不知做何用处,只觉精妙。”
他把牌还给江浸月:“且法术与牌本身,就像是书和书衣之间的关系。法术附着于牌上,而牌本身是我窥探不到的东西,稍一用神便被吸引进去,难以离开,以我之修为,不能长时间投入,也不能窥破其中精妙。”
“至于那副眼镜。”地穹微微笑道,“不过是赋予使用者以看见灵体、勘破幻觉的能力。若当作法器来看,品质自然是不如这副牌的。”
江浸月若有所思:“也就是说,那法术我是可以想办法使用的?只要能把它从牌上剥离出来就行?”
地穹不否认江浸月的想法:“一个普通人无法自己画出符箓,但使用他人提前画好的符箓自然是可以的。”
那也就是说,这七十八张塔罗牌,是七十八个一次性法术。
如果她能知道这些法术都是做什么用的,就能多了许多手段来解决施宇遇到的问题。
也挺不错的。
江浸月:“谢谢大师指点,只是我能否借一下您所说的禁书,看看里面的禁术到底是什么?”
地穹想了想,看了一眼玄墨,瞥见玄墨在看江浸月,又突然收回目光,和他四目相对。
地穹突然微微笑道:“道观规定禁书不可外借,不过我可以将禁书暂放在玄墨那里,你与玄墨私下如何,我便管不着了。”
道观的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地穹如此一说,便是给了江浸月机会去看。
江浸月自然开心,刚侧过头去看玄墨,发现玄墨耳朵突然红了。
……这房里很热吗?还好吧?
本来地穹请江浸月来观里便是为了看看玄墨所说的眼镜和塔罗牌,既已看到,便没什么事了。
江浸月和玄墨告辞地穹,走了出去。
目睹着二人走出去的地穹微笑着吹了吹茶沫。
内间玄墨的师兄玄砚走了出来,朝地穹作了揖。
地穹垂眼看着茶杯,口中却道:“哎呀,年轻人呀……”
这边道观的事处理完了,江浸月便和玄墨打算如约去找施宇。
边走她边给施宇发微信。
江浸月:我们马上去找你。
江浸月:你约到大师了吗?
施宇秒回。
施宇:约到了约到了。
施宇:我跟他说有人要来请佛牌,他可开心了。
施宇:他可开心了,连忙说立马来。
施宇:我看是八万八太好赚了些。
江浸月只回复了五个字。
江浸月:按计划行动。
第33章
他们的计划概括起来其实也非常简单。
假定佛牌的存在本身是一个汲取他人生命力的阴谋,那么据玄墨所说,理应存在一个大型阵法,阵眼处是吸收他人生命力的坏人,大概率是那个邪佛。阵法范围有限,则为了拓展更多的生命力来源,便制造出来佛牌,作为小型传输器而存在,源源不断地向阵眼传送能量。
通俗点来说,每一个佛牌就像一个路由器,作为信号中继站而存在着。
至于为什么佛牌会反向对佩戴者施加压力,其实也很简单,如果能源不干了想跑路,总得想点办法逼着能源继续干,到嘴的能源怎么能轻易放跑呢?
本着这个思路,玄墨想要通过佛牌找到阵眼所在。
他一开始拿了施宇的佛牌去研究,发现佛牌在不传输生命力的时候是主动和主阵法切断联系的,因此玄墨无法沿着痕迹找到主阵法所在。
就像是关了电源的路由器,自然是无法跟着信号找到基站位置的。
也不能让施宇再带上佛牌,施宇的生命力已经受损,总不能为了匡扶正义还牺牲一个。
所以玄墨和江浸月一合计,打算以请佛牌的名头,为玄墨请一个佛牌。
一来玄墨自己有保命手段,佛牌汲取不了他的生命力。二来玄墨戴着便可以找到阵眼直捣黄龙。这计划简直完美无缺。
施宇回复。
施宇: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施宇:我想吃分子料理,姐。
果然施宇这辈子都忘记不了江浸月说要请他吃饭这件事,江浸月哭笑不得。
江浸月:吃吃吃,都行。
施宇家和江浸月家并不在同一片别墅区,甚至还相隔很远。
施宇请大师是在他自己的大平层里,因为不敢请回家。他很早就搬出去住了,大平层也在别墅区附近的住宅区内。他给江浸月发了定位后,江浸月便把定位转发给了司机,让司机按导航开过去。
约莫两个多钟头,江浸月和玄墨便到了施宇家。
施宇请江浸月和玄墨进来,换了拖鞋,刚一进入客厅,便立即和大师打了个照面。
大师身量不高,体重却不小,看上去一副脑满肥肠的模样。鹰钩鼻,下三白,气质凶狠。和地穹那种清正慈悲,仙风道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江浸月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大概美女帅哥总是各有各的美,丑人却总是丑得千篇一律。
江浸月不想看大师,怕荼毒自己的眼睛,扭过头去看玄墨。玄墨被她看得不明所以,红晕又爬上耳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江浸月摇摇头:“没有……但是你耳朵红了。”
于是玄墨脸都开始隐隐发烧。他眼神飘忽,有些难得的惊慌:“那什么,咳咳,大师,我想求佛牌。”
迅速就把话题给转移过去了。
好在江浸月心大,也没察觉玄墨的微表情变化。
大师要求必须面见请佛牌的虔诚信徒,说是请佛牌需当面施行一些仪式。
为了不打草惊蛇,玄墨统统照做。
“信徒需交代名讳及生辰八字,以便四面八眼佛觅得信徒位置,降下保佑。”大师看了玄墨一眼,递上一张黄符纸,“来前我已特定叮嘱过你,可有准备好?”
玄墨对自己生辰八字记得十分清楚。
他撸起袖子,拿着朱砂笔,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朱笔时,腕间青筋绷直。笔下字迹中正雅致有古风,一看就是多年修习书法,小楷笔画分明,结构匀称。
倒是没有写“玄墨”二字。
“玄墨”其实是他的道号,他写下的乃是原名,江浸月也是第一次知道玄墨原名林风逸。
江浸月看得入神,直到玄墨落笔才收住眼神,打趣道:“原来你叫林风逸。”
“叫别的也行。名字只是符号。”玄墨道,“如果你……”
他本想说如果你想叫我本名也行,只有亲近的人会这么叫我。
结果话还没说完,施宇大大咧咧搂上玄墨的肩膀:“这下可有人陪我了。”
玄墨:……
看来也许不该叫施宇一起来的。
那不知名大师收回黄符纸,读了读,眉间出现一些喜色:“小兄弟命格奇绝,与我佛同源!拜入我门下必然大有所为啊!”
江浸月暗暗腹诽,是啊,人家天生阴阳眼,怎么不算命格奇绝呢。
你佛知道有个大肥羊可以薅羊毛,当然很开心了,搁谁谁不开心?
话虽如此说,玄墨佯装应道:“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少年命途多舛,拜入门下求平安,希望四面八眼佛能庇佑我一生。”
一番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语气还算诚恳,糊弄大师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大师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狂喜,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和三炷香。
他把符纸放在碗里点燃,然后将香插于盛满米的碗上点燃,口中念念有词,是江浸月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趁大师不备,玄墨附在她耳边悄悄说:“是梵文,大概就是请求神降的意思。”
霎时间,一阵风袭来吹灭三炷香,与符箓一起放在碗里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纸慢慢洇上一种红色。大师取了净水来浸没它,那水便被染红。
正是江浸月之前在佛牌里看到的那种暗红色的液体。
大师取出一些,注入在已包裹好的亚克力佛牌里,便算法成。
当然,这只是麻瓜施宇眼里的世界。
然而天生阴阳眼的玄墨和戴着眼镜的江浸月看到的却是另一副画面。
在大师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话时,那符纸上凭空生出一股红色丝线,密密麻麻捆住了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符纸,像蜘蛛吐丝,愣是将符纸包裹成了一个红色的茧。
经水一泡,茧渐渐缩小,变成碗里一粒种子,被大师倒入佛牌中。
看着格外瘆人。
江浸月合理怀疑她之前看到的人身上牵着的血管或许不是血管,而是植物的茎。把佛牌戴到脖子上,那种子便会悄悄进入心脏,在里面生根,然后生出一棵粗长的茎,将养分送回本源。
所以七七四十九天是那邪恶种子的根长成的时期,四十九天之内还需要佛牌这个载体,四十九天之后便已经寄生在人身上,不再需要佛牌为载体了。
恶毒又令人作呕。
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江浸月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江浸月向玄墨看去,想劝他或许不必带上,还有其他方法。
她担心玄墨的安全,玄墨也心电感应般看向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意思是无妨。
江浸月欲言又止,扭头对着大师说道:“这佛牌要是不戴会如何?”
大师哈哈一笑,十分得意:“写下生辰八字,仪式已成,就已经被四面八眼佛注视到了。不戴上佛牌也会招来灾祸。没有人能逃脱四面八眼佛的注视,违背我佛者,虽远必诛。而皈依佛门者,百岁无忧。”
这位大师俨然一个邪。教。徒的样子,虽然知道这种邪。教。徒的话都是疯话不可信,但江浸月的心仍然不免被揪紧。
她知道玄墨应该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意外,但是那景象太瘆人了……江浸月害怕玄墨有事。如果玄墨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不会的。江浸月竭力使自己相信玄墨。
大师将佛牌吊坠递给玄墨,故作高深地说一些注意事项:“这佛牌需佩戴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拿下,这是四面八眼佛对信徒的考验,如果你私自取下,则会遭受四面八眼佛的惩罚,再次带上方可解除惩罚。我佛只收虔诚的信徒,望好自珍惜,日后必登西天。”
施宇看了一眼江浸月,悄悄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上次这神棍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江浸月无暇顾及施宇,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玄墨。
玄墨微笑,收下佛牌,却没有立即带上。他朝大师伸出手去,想要和大师握手:“实在是太感谢大师了。”
大师不觉有异,便真的伸出手去。
说时迟那时快,玄墨却突然出手,制住大师的脖子,然后眼疾手快地把佛牌给大师带上了。
他捏出一沓符纸,朝空中一扬,数十张符纸于空中自燃,画地为牢,将大师困于圆内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