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一旁的江飞雪听了,双手紧握成拳,用指甲抠着手心。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江浸月比她好看?
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为什么是江浸月?
她下意识地觉得鹿云那番话在针对她,暗讽她貌若无盐。
“可是爱情不是用颜值来衡量的。”江浸月继续反驳,她不认可这样的观点,“周鹤尘可能会觉得颜值不重要,性格和人品才最重要。”
周鹤尘微微侧头去看身边的江浸月。
银鼠披肩从她肩膀上滑落,露出小半个香肩,大厅里冷气开得很足,江浸月的肩膀都冻得有些红了。
他目光滑落到旗袍尾端江浸月露出的半截小腿上,想给江浸月披件衣服。
“嗯,不管周鹤尘是不是这样,但至少我是。”江浸月笑着说,“人品,能力,性格,为人处事的态度,三观,这些都排在颜值前面。我不会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包容对方一切的行为。处得来处得舒服才是恋爱最先要考虑的东西。”
周鹤尘想,他确实是一个更看重对方性格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话,交往了也没什么意思。
鹿云点点头:“我没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啊,可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多相处试试,不接触肯定不行,但接触了说不定就来电了。”
“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坦率和真诚,尤其是你拒绝我之后,我更喜欢你了。”
江浸月:……?
鹿云话锋一转,似有若无地看向楚春霞和江飞雪:“我反而不太喜欢那些背地里做小手脚明面上爱雌竞的人,更不喜欢唯唯诺诺表面贤惠实则无能的人。”
似乎在意有所指。
江浸月恍然间明白鹿云为什么执意要她去周家做客了。她看向楚春霞和江飞雪。楚春霞到底是老油条,面不改色心不跳,而江飞雪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也只是一个18岁的小姑娘罢了,被长辈这么一说,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鹿云是个人精。
正因为是个人精,江浸月能看破楚春霞母女的小心思,鹿云自然也明白。
而明白不代表认可这套规则,相反,鹿云十分讨厌这样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儿媳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更欣赏有话直说的江浸月。
只怕是江浸月演跋扈大小姐的目的和用意都被鹿云看透了。
思及此,江浸月颇有点不好意思。
在长辈面前丢人了orz。
忽然间,周鸢扯了扯袖子跟鹿云说了点什么。
鹿云朝江浸月招招手。
江浸月上前了几步,就听见鹿云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说:
“哎呀,你也别装了,我刚刚都看见你和我儿子在甜品台说话呢。我可从来没见过我儿子跟一个女孩子说这么久的话,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嘿嘿,这cp我嗑定了!”
语气轻松地调侃着江浸月。
一抬头,江浸月就看见了鹿云狡黠的目光。
她招招手,恢复正常音量大声说:“我有点事,先告辞啦,浸月下次来玩哦!”
就好像在挑衅楚春霞和江飞雪一样。
说罢便带走了周鹤尘和周鸢兄妹,脚步匆匆地去往别的地方。
江浸月第一次认识鹿云这样的人。明明懂得很多事情,却又意外的直率可爱,不工于城府,一点没有一个五十岁的人的年龄感。
坦白说来,江浸月很喜欢周鹤尘的妈妈。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所以忍不住在想如果她妈妈也是这样的妙人,生活会不会有趣很多?
一个有主见又聪明、鲜活的人,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
但是楚春霞明显很讨厌鹿云。
鹿云一走,楚春霞便把脸垮成苦瓜的样子,恶狠狠地剜了江浸月一眼:“就你嘴巴灵巧,显着你了。一堆坏心眼,故意衬托你妹妹哪哪都不行。”
江飞雪在楚春霞身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这个妹妹,江浸月没有什么想法,因为她毕竟是未成年,也没有像江飞光和楚春霞一样做出什么事来坑害她。
她不会因为楚春霞和江飞光就无端去讨厌江飞雪,那对江飞雪也很不公平。
而且江浸月不喜欢听楚春霞这样贬低江飞雪。
她皱起了眉头:“飞雪有自己的特长,她播音学得很好啊,什么叫哪哪都不行?人为什么一定要嫁人,你自己的三观有问题就不要坑害飞雪。飞雪有能力成为一个独立且厉害的人,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够了。”
却不是楚春霞打断她,而是江飞雪。
江飞雪抬起头,看着她,直视她,眼里的恶意惊人:“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羞辱我没有你好看没有你大方没有你招人喜欢吗?”
?
这关她什么事?
江浸月无端背了黑锅,刚想反驳,就听见江飞雪说:“你处处比我好,上学的时候成绩好,轻轻松松去了最好的大学,我没有读书的天分,只能读艺术生。比铱誮我好看,所以大家眼里只有你。在身份上也要压我一头,你是原配的孩子,我不是,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嘲笑我不好看,讥讽我雌竞,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难道我和我妈妈受的屈辱,不是你带来的吗?”
这种强盗逻辑让江浸月彻底无语。
夏虫不可语冰,江飞雪已经被楚春霞活脱脱地带成了另一个楚春霞了。
“那随便你怎么想吧。”江浸月说,“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你的预设,你认为我一定做什么都是在针对你,我有这么闲吗?”
“你如果觉得屈辱,那你应该知道,你所说的所有问题都不是我带来的,而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要做这个后妈,你的母亲要带你来这个宴会攀高枝,你的母亲在拿你和我处处比较,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因为我太优秀,而是因为你的母亲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你以为就算我消失了你就不会受到屈辱吗?”江浸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没有我还会有别的谁比你厉害比你好看比你身份尊贵,只要你一直抱着这种和别人比较的想法,你这辈子都不会赢。”
她拿了一块杯子蛋糕,实在是不想看见这对母女,夹杂着一点对江飞雪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离开了那片区域。
从始至终,她都对这场宴会没有任何兴趣。
走着走着,江浸月走到了别墅门口,保安没有拦她,她就一路往外走。
周家别墅有一片很大的花园,绿植被修整得很好看。江浸月心烦意乱地走在花园里,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她偷出来的杯子蛋糕。甜品刺激分泌多巴胺,有效治愈人的各种emo。
但是总共就拿了一个,吃得很快,只能慰藉一时的痛苦。
恶狠狠地吃着杯子蛋糕,江浸月想,这什么东西啊,也敢这么欺负她?
月明星稀的天空,淡淡的月色照在小花园的蔷薇丛里。
鹅卵石路在月色披拂下像结了一层霜。
江浸月无聊,蹬着高跟鞋跟踢鹅卵石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并乐此不疲,直到一片阴影覆盖在她眼前。
月光消失,江浸月抬起头,看见周鹤尘的脸。
周鹤尘朝她伸出手,给了她一盒杯子蛋糕,看上去像是从后厨刚打包出来的。
宴会厅里的杯子蛋糕上都用奶油裱了很漂亮逼真的鲜花,而这一盒有够潦草,只是抹了一点同款奶油罢了。
可是那是一盒杯子蛋糕,是江浸月缺失的杯子蛋糕,是她现下心心念念的东西。
哪怕不那么好看。
周鹤尘温柔地说:“我看你很喜欢吃,从后厨打包了一盒给你……你要吃吗?”
也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仿佛真的只是来送杯子蛋糕。
江浸月鼻尖一酸,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阴影也可以比月光温柔。
而月光圣洁又缠绵,轻轻吻过周鹤尘的手指,落在塑料的包装盒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第30章
“你出来干嘛?”江浸月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你社交恐惧症所以跑出来把社交任务丢给你妹妹和你妈?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周鹤尘哑然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死鸭子嘴硬江浸月:“下次凶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样子,你现在吐槽我真的很没有力度。”
江浸月:……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七情六欲上脸,鼻尖眼角通红。可偏偏这是在别人面前,自尊不允许江浸月放下面子真的哭哭唧唧。
她没有接过餐巾纸,也不太想理周鹤尘,反倒是周鹤尘一反常态的好脾气地说:“这位委屈极了的小姐,我可以在你身边借个座吗?”
周鹤尘笑起来,嘴角会有浅浅的梨涡,还会露出半颗虎牙,要比平时正经时恶劣得多,却也讨喜得多。
江浸月恶狠狠地说:“又没不让你坐。”
于是周鹤尘里撩了撩西装的后摆,坐在江浸月身旁,打开蛋糕盒子:“你要吃吗?”
江浸月不理他也不看他。
他便自顾自拿出来一个:“那我吃了……哎,真好吃,听说这是最后剩下的四个了。”
一听是最后剩下的四个,江浸月急了,这就好比奢侈品导购跟她说这是剩下的最后一个包一样,江浸月真的会上头。
“放下!”她说,“我吃!”
结果一抬头,发现周鹤尘根本没拿,一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江浸月自知丢大人了,赌气道:“你怎么跟你妈一样?”
“一样好还是一样坏?”周鹤尘笑意不减,“如果你说我妈妈坏,她那么喜欢你,应该会很伤心吧。”
江浸月明知周鹤尘是故意拿话堵她,但却没有什么办法回嘴。只好气呼呼地吃杯子蛋糕。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大小姐脾气的人,清醒理智,不像我妹妹,娇里娇气叽叽喳喳。”周鹤尘说,“原来你也有这么任性不讲理的时候。”
江浸月差点被噎住,咽下去杯子蛋糕才说:“要你管啊?管天管地管好你自己。”
但周鹤尘却一点也不恼。
“有脾气也挺好的。”周鹤尘说,“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机场和李总侃侃而谈,我当时就在想,巧言令色鲜矣仁,结果你却不生气,反而抓住了机会继续跟李总做交易。第二次见你,本来以为你很难说动,结果又完全不计前嫌。今天见你,你继母和妹妹都那样了也不见你如何,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谁说我不会生气?”江浸月下意识地反驳,“我可生气了,生气死了,不然我干嘛坐在外面……”
话说了一半,江浸月恍然间意识到周鹤尘在套她的话,于是闭嘴了。
周鹤尘笑笑,看穿她的担忧,却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长叹一口气:“我很讨厌这种宴会,人又多又烦,我小的时候还在这种宴会走丢过。”
说这么多,无非是为了减轻江浸月的顾虑。
两个人一人一个蛋糕的分吃着,默契到谁都没有再说话。盒子很快就见了底。江浸月实在是喜爱这个杯子蛋糕,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江浸月才开口道:“……我真的很生气。”
“嗯?”周鹤尘说,“怎么了?”
她没想细说为什么,总觉得把家丑放在外面摊开了说很让人难堪。
“我从小到大就很希望有个亲生妹妹,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江浸月说,“小的时候会有人说我妈妈死了不跟我玩,上了初中之后忙着跟后妈作对也没空交朋友,再然后就一直不太有朋友了。”
“人都有幻想朋友的吧?我小的时候常常自己跟自己讲话,想着我要是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是不是就有人站在我这一边了呢?能够无条件地理解我相信我,能够在我被污蔑偷了东西的时候为我作证。”
“但是可能是我想多了。”江浸月笑笑,“人不该对其他人抱有太多期待,可以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嗯,你说的对。”周鹤尘说。
江浸月总觉得周鹤尘很敷衍很讨厌:“我说什么就说的对了?”
周鹤尘摊手:“我觉得你说杯子蛋糕好吃说得很对。”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江浸月伸出手,扶江浸月站起来。
“我家厨子做甜品的收益确实不错,好像是东京留学回来的,我妈也喜欢吃甜,可惜怕胖。”周鹤尘笑道,“做甜品又不能只做一点点,所以我一个不爱吃甜的人,总是不得不为我妈解决剩下的。”
“但是如果你有空常来的话,或许可以帮我减轻一点负担?”周鹤尘眨眨眼,“我妈妈真的很喜欢你。”
又来了,万能的妈妈牌挡箭牌。
江浸月翻了个白眼:“滚呐。”
但奇异的是,周鹤尘分明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却让江浸月的心情变好了起来。
“进去吧?”周鹤尘说,“晚宴开始了,进去吃点正餐。”
周家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散尽。两辆车分别载着江蓝生和江飞光,江浸月和楚春霞、江飞雪回家。
一进家门,门就落了锁。
江蓝生皱着眉头,盯着江浸月:“听说你当众不给春霞面子?”
这是要教训江浸月。
江浸月看向楚春霞,简直觉得楚春霞有病,怎么又挑事又吹枕头风?
贱不贱呐?
楚春霞在江蓝生背后十分得意,江浸月看着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哦?”江浸月说,“我干什么了?”
“我这不是很配合她吗?”江浸月款款走到江飞雪身边,“我配合她去见鹿阿姨,然后配合她成功讨到了鹿阿姨欢心,鹿阿姨还邀请我去她家玩呢?我哪里不配合?”
她揽住江飞雪的肩膀:“哦,我明白了。我是没有配合阿姨把她女儿衬托得像个贤妻良母,成功替我嫁入周家,没有配合她在外散播的谣言,表现得我不知礼数,更没有配合她去死,好去掉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起来她还挺委屈:“我努力了呀,鹿阿姨又不觉得妹妹是贤妻良母,也没觉得我是叛逆不知礼数,并且我也不想死,我还要活的好好的给人看呢。”
江浸月看向江飞雪,似笑非笑地说:“妹妹,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楚春霞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浸月便耸了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那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哪里不配合你了。”
“你说鹿云请你去她家做客?”江蓝生不愧是江蓝生,果然是很会抓重点,他眉头渐渐松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过了一会儿,他指责楚春霞:“你怎么话只说一半?月月要是真的不知礼数,鹿云会请她去做客?你怎么这种事都不告诉我?”
她亲爱的爸爸,只在这种事上上心。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有利用价值后,之前的错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