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之后——橙墨沫【完结】
时间:2023-06-29 14:34:22

  陆衍目瞪口呆。
  他的表情取悦了余笙:“好啦,乖乖上班去吧。”她略弯腰,双手扒拉着车窗,“我走了。”
  陆衍清醒,手欲去捉她,被她灵活躲开。她冲他挥手,示意他先走。
  他曲指摸摸自己滚烫的唇,嘴角后知后觉翘起。他没有关窗,轻踩油门从她跟前驶过,反光镜里,她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陆衍的车再也瞧不见,余笙才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重新走进旋转大门。
  这会儿正值午休,刚才那一幕冲击着不少余氏员工。
  不要太刺激了啊!
  他们不过是不想吃食堂,想去吃顿好的,没想到就先吃到了他们余总的狗粮。谁能想到,他们平日里挺高冷的余总居然能做出在公司大门口秀恩爱杀狗的大事。
  听说余总今天还翘了半天班,是谁说她跟陆总是塑料夫妻的?
  余笙被盯了一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件什么大事,她挺尴尬的,还是当着不少员工的面。不过,他们是合法夫妻,正常吻别也没什么。
  她自我安慰一番,面不改色,笑着去总裁办。
  余笙早餐吃得晚,午餐就没去吃。下午,她跟项目部开会,正式跟大家通气她的山村校园计划。大家都挺意外的,又都清楚她不是个冲动的人,畅所欲言。
  她满意,她本意就是集思广益。在公事上她对自己严苛,对员工严格,但她又从不专权不独断。
  会后,余悦跟她回办公室。
  项目部的会议余笙没喊她,她自己跟了过来旁听。
  “姐。”余悦这几天想了很多,“我好像真的不适合管理。”
  余笙怔忪,有种又来了的烦躁感,她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down到谷底。
  余悦要参会,她不反对,她想的是公司迟早有一天是要交回余悦手上,这个项目得过董事会,余悦早些知道也好。顺便,她还能借着这个项目手把手带带余悦。
  没想到她处处为她考虑,她反而又给自己扔了个雷过来。
  “余悦。”余笙不想再忍了,她推开桌子上与余悦间的一切“障碍物”,“我有时候真的挺烦你的。”
  余悦呼吸一滞,脸上是明显受伤的表情。她习惯性要发脾气,对上姐姐平静如水的眼睛,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不说话,桌下双手绞得死死的。
  余笙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狠狠心逼自己说下去。
  这么多年,许多话憋在她心里头,余悦不痛快,她更是。
  “小时候我喜欢大提琴,喜欢是一回事,我们的关系又是一回事。”余笙停顿了一下,她说的关系指她不是余家的孩子,这事儿她在慢慢释怀,“我觉得这样其实真的挺好的,我拉大提琴,我不碰余氏教育,不争爸妈的宠爱,就不会跟你有任何利益冲突。”
  这是她第一次挖开一家人竭力维护的平静。
  余悦张了张嘴,想说“不是的”,她怯怯打量余笙的神色,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是,余悦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要我怎么办?你说你不喜欢管理,不要接爸爸的班,好,没问题,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我来放弃,我退让。”余笙忽然哽咽。
  她很委屈,余悦死活不愿意学教育,学管理,父亲在书房唉声叹气,她主动去敲门。
  在家人和梦想之间,她选了家人。
  那时,父亲欲言又止,可她分明瞧见父亲听说她要改志愿时,眼神里的欣喜。
  余笙想,父亲当时肯定在犹豫怎么跟她说,而她主动提出来,便不会让父亲为难。所以,她安慰父亲大提琴只是她的兴趣,他需要的接班人,她可以做到。
  “好不容易我渐渐放下了,你又回来,你说你要回公司。”她忽然没绷住,办公椅转过去对着办公桌后的墙壁,她仰起头憋住眼泪。
  余笙原本以为自己能说出许多不满,可真到了这一瞬,她又觉得没必要了,“悦悦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疼的。”
  她心口堵得难受,心累。
  余悦早在她椅子转过去,不让自己看她时就倏地起身,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对不起,姐,真的不是的。”
  两个人间隔了一张办公桌、一张办公椅,却仿佛隔了山海。
  余悦甚至不敢跨出一步,不敢像小时候一样拉拉姐姐的手。
  “不是的,姐。”她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你信我一次,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把我以为好的东西都给你。”
  她又坐了回去,枕着胳膊藏起自己。她看到自己的眼泪水一点点滴在自己腿上,滚烫的一滴滴在光裸的肌肤,怎么也止不住。
  余悦不敢哭出声:“我以为你是为了离开我们家才选的大提琴,我,我这次回来进公司,是因为我跟着朋友在法国玩,改道时遇到你学琴的朋友。”
  她路过比利时,意外遇上余笙一起拉琴的朋友田芯依。田芯依还记得她是余笙的妹妹,向她问起余笙。两个人聊了很久,她知道了许多关于姐姐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在酒吧大醉一场。
  “我想把你的大提琴重新还给你。”余悦说完,崩溃大哭。
  她捂着脸跑出余笙办公室,这么久了,她一点不敢承认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毁了姐姐的梦想,也不愿意面对同她不再亲密的姐姐。
  余笙仰头靠在椅上上,手慢慢攥紧扶手。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想不到的是余悦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真是可笑又离谱。
  她闭眼,满脸都是泪。
  她想陆衍了。
  余笙此刻没法自己缓和情绪,索性拨通陆衍电话,“陆衍。”
  接通的第一秒,她叫他,
  陆衍在忙,电话里听出她在哭,“想我了?”他没有直接追问,沉默了一瞬,“我现在来接你?”
  余笙椅子转回去,她看着刚才余悦坐过的地方,“没想你。”她话里带上更明显的哭腔,然后,马上又自己打脸,“嗯,是想你了。”
  陆衍扯开领带,笑说:“那我过来了?”
  “不用。”她着急打断,抽了张纸巾开始擦眼睛,“刚跟余悦聊了一会儿。”
  她实话实说,几乎是余悦刚刚说的一字不落转述给他听。
  “我就是觉得挺离谱的。”余笙脸上的眼泪是擦干净了,但擦太晚,眼泪干了绷着脸不太舒服。
  陆衍耐心听她说完,她很少哭,除了昨晚,他从未见她掉过眼泪。他胸口闷闷的,因为见不着她,看不到她而越发焦灼。
  他尽量温柔的、轻松的语气:“笙笙,给你口鸡汤喝不喝?”
  “我还有得选?”余笙起身绕过办公桌,她坐到余悦的位置。桌沿有明显的水渍,应该不是水,可能是眼泪。
  余悦从小就爱哭,她又忍不住担心她。
  陆衍说:“笙笙,我们有时候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就这?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余笙抽了纸巾,一点点擦干桌上余悦的眼泪。
  陆衍忽然不说话了,她擦干净,纸巾丢垃圾桶。她打开免提,靠坐在椅子里。
  她想起今年元旦跨年:“跨年你喝醉那次,我爱你是对谁说的?”
  那也是她亲耳听到的。
  陆衍更沉默,他意外那句法语余笙竟然听懂了。
  两人都不说话,半晌,陆衍先低头,“除了你,还会有谁?”
  余笙心跳漏了一拍,笑出来,“真醉假醉?”也是她亲眼看到他喝多了,醉得非拉着她在客厅一起看跨年晚会。
  陆衍自嘲:“笙笙,我也就只能假装醉意,才敢跟你表个白。”还是用法语偷偷表白。
  说到这份上,他不介意都说了:“装醉是想跟你一起跨年,想第一个对你说2023快乐。”
  隐婚第一年,她对他挺客气的,他束手无策。后来,两人面对面也没多少话说,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余笙忍住想抱他的冲动:“180520呢?我知道我们家的大门密码也是这个。”
  陆衍又把扯松的领带系好,他告诉她:“18年5月20日,有个三观很正的小姑娘特别勇敢。”
  余笙瞬间破防,就像昨晚见到他,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
  2018年5月20日,她特别狼狈的时候,他遇见了她。他却说,她是个勇敢的姑娘。
  余笙心微微颤着,她故意用玩笑:“原来陆总暗恋我啊。”
  “可不就是了。”他自然答。
  耳边是他的呼吸,她听了会儿,打破沉默,“陆总,今晚我下厨。”
  陆衍鼠标点开电子行程:“余总今天能准时下班了?”
  他下午有个会,不确定下班能否结束。会议重要,他想的是如果下班还不能结束,他回家路上改成线上会议的可行性。
  余笙被这么一问,也说不准,“我尽量。”她任性了一上午,就不能再任性第二回 ,“下班前我跟你说。”
  “好。”
  她先挂了电话,回去继续办公。
  *
  余悦请了两天假,余笙打电话过去,她没接,只回了条微信说想散散心。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她的消息。
  两人说是冷战,又不是,余笙想到余悦说的遇到了田芯依,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跟田芯依近年来联系不多,田芯依留在国外的乐团,行程忙,又隔着时差,她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聊上几句。
  电话里有些吵:“在忙?”
  田芯依语音通话转视频,镜头对准舞台,“在参加婚礼呢。”
  余笙从视频里看到浪漫的红毯背景:“你回国了?”
  “对啊,昨天刚回,回来参加婚礼的。”田芯依跟她联系不多,但依然熟稔,“丁家的婚礼,你爸妈也在。”
  “我跟你说,我昨晚下飞机,时差没来得及倒就来婚礼了,可累死我了。”田芯依找了找余笙父母的席位,跟她离得不远,她镜头扫过去,“看到了吗?你爸妈在那儿。”
  余笙在镜头里看到父母:“嗯,看到了。”
  田芯依觉得奇怪:“我记得你妹妹跟新娘不是从小一块玩吗?怎么她今天没来?”
  余笙也不清楚,问:“新娘是丁嘉祺?”
  余悦姓丁的朋友她只记得一个丁嘉祺,就是那年在班级外,她听到说她顶多就是个保姆的小女孩。那天跟余悦打架的也是丁嘉祺,后来,她就没怎么听说两人有来往。
  也可能是她在国外,跟余悦见得少,不了解她的交友情况。
  田芯依镜头又对准正敬酒的新娘:“嗯,就她。”
  丁嘉祺穿着敬酒礼服,她挽着丈夫的手笑得腼腆,早已没了小时候吐槽余笙是“保姆”的劲儿。
  “哦,对了,我这次回国估计能待半个月,你回北京吗?咱俩见一面。”田芯依看新郎新娘快到他们这桌,扭头问余笙,“还是我直接飞上海来找你?”
  余笙说都可以,她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问问田芯依都和余悦说了什么。但现在人多,她不大方便问。
  两人正聊着,新娘来敬酒,田芯依的手机是靠酒杯摆着,先入镜的是新娘身后的伴娘。也是个熟面孔,余笙认出来是之前蒙特梭利讲座坐她边上的小姑娘。
  她认出她,对方也是,两人在手机镜头里四目相接。
  丁嘉嘉惊喜:“余笙姐姐?”
  听到这个名字,丁嘉祺笑容僵了一下。顺着堂妹的目光,她看到手机屏幕里瞧着波澜不惊的人。
  多年不见,丁嘉祺眼里难言惊艳和尴尬。
  “怎么了?”丈夫关心道。
  丁嘉祺笑着说“没事”,同丈夫敬完这一桌到隔壁桌去。
  丁嘉嘉冲着镜头挥手:“余笙姐姐,下次有机会再见。”
  田芯依打趣:“哪儿收来的小迷妹?”
  余笙倒是没想到这两人是堂姐妹:“路上拐的。”
  两人闲聊,丁嘉祺突然去而复返。
  田芯依意外,她是一个人折回来的,身后并没有伴娘,也没有摄影跟拍。
  “能让我跟余笙说两句吗?”丁嘉祺问田芯依,边问眼睛却瞄着手机屏幕,她多少有些紧张。
  田芯依不清楚几人的纠葛,看向镜头。
  余笙开口问:“想说什么?”
  丁嘉祺提着裙摆从酒桌拿起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她看着她,“余笙姐,我想麻烦你帮我转告余悦一声,我当时是无意的。小孩子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她都把我揍这么惨了,气总该消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能不能就别生我的气了?”
  余笙不明所以,最不理解的是她会选择自己来做这个传声筒。
  丁嘉祺不等她回,伸手拿远镜头,弯腰鞠了一躬。她弯着腰,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许久都没有直起身。
  “余笙姐,我小时候不懂事,在背后说了你不少坏话。真的对不起,余笙姐。但是,那天我说了之后,余悦打我一顿替你出气了。你可不可以也原谅我呢?”她说到这里,鼓足勇气看着镜头里的人。
  余笙久久没有回神:“那次你跟余悦打架,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猜到了,只是还要再确认。
  丁嘉祺站正,比她还惊讶,“悦悦没有跟你们说吗?”
  那天她们说起余笙,余悦是她姐们,贵圈多乱,交个朋友不容易。她站在好朋友的立场将余笙贬得一文不值,也不知道是触到了余悦哪个点,余悦撩袖子就揍她。
  小时候不懂事,她认为是余悦不识好人心,气得绝了交。后来长大了,她每次回想都觉得自己太混。
  这些年,余悦一次没有联系过她。两家交情不错,她好几次借着父母去余家,余悦都对她挺冷淡的。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单独见到余笙,她得认真向余笙道个歉,也想请余笙帮自己给余悦说和说和。
  余笙恍然大悟,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后来丁嘉祺又说了什么,她也没太听清,满脑子都是余悦。
  那时,一向最疼余悦的父亲差点打了她,父亲和母亲轮番问她为什么要打架,她死咬着不肯认错。
  余悦为什么宁愿挨打挨训也不解释呢?
  *
  余悦失联的第三天,余笙重新接过上海校区筹建的工作,加上山村学校的策划,她忙得脚不沾地。昨晚她想着余悦,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熬夜改策划,几乎是通了宵。
  等到下班,陆衍来接,回家路上,她昏昏欲睡。
  看到余笙在副驾驶歪着头睡了过去,他调高空调温度,减速慢行。
  到家的时候,她还没醒。睡着的她眉心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关于余悦,陆衍昨晚也知道了些。姐妹间的事他不好插手,站在余笙的角度,他不是很喜欢余悦。但他又清楚余笙外冷内热心太软,过去她不知道余悦打架的真相,她还时时记挂退让,这下更是要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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