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朝不见【完结】
时间:2023-06-29 23:06:12

  “你就真打算一直这么当个远程指挥下去?”他追问道。
  那边静了一瞬,沉冷声音徐徐传来,“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马上回来。”
  “马上是多久,给个准信,我可不能全天无待机地帮你看着人家,再说了,我今天去他们展厅办公室看了一圈,都是年轻出挑又充满艺术气息的帅小伙,这种人眼亮心明,花花肠子多,本事没多大,嘴甜又会利用皮相优势,勾搭富婆一搭一个准,你要是回来晚了,到时候周旋跟别人好上了。”许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是打算当小三还是插足?”
  以往这些没有道德感的词语,唐遇礼当八卦丑闻从身边人的嘴里听过多次,他认识的朋友中,也有家里有小三上位想要争夺财产的情况。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就像听完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地给他出谋划策,冷眼旁观地计算着如何才能将财产争夺的利益达到最大化。
  堪称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唐遇礼从不屑将自己和它们联系在一起。
  小三、插足、婚/外情、这些都是无法克制个人私欲,放纵堕落并且违背道德法律和人伦纲常的错误,无论对哪一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
  彼时的唐遇礼,不觉得这种字眼会和自己有任何牵扯。
  此时此刻,一想到许应的说法可能付诸现实,如果当他回去之后,周旋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那早已岌岌可危的道德感和自制力,已经无法约束内心翻涌成堆的对周旋的欲望。
  许应的话像一段揭开真实内心的序曲,幽幽流淌在耳边,唐遇礼垂下眼睑,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投射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他毫无负罪感地想,就算她跟别人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
  这无法阻止他的任何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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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许应的帮助,周旋的燃眉之急迎刃而解,不仅在一天内接到了好几个预定展厅合作的意向,对方的名气和作品知名度甚至比沈培林的名单还要高出不少。
  解决了最重要的渠道问题,接下来就是览厅布置和对外宣传,周旋和几位同事敲定了最终方案,等她忙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周旋现在住在沈培林的郊区别墅,刚来西京,她就自费在城中心买了一套公寓,想着一个人住方便自在,可老头子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去住,还提出把别墅过户给她,非要跟她住一块。
  周旋无法,只能暂时搬了过去。
  她晚上有起夜喝水的习惯,所以住在离客厅最近的卧室,沈培林怕她半夜起来看不清路,勒令住家阿姨在客厅留一盏灯,是以周旋每次忙到再晚回去,透过幽暗夜色的落地窗,都能看到一点微弱却足够明亮的光亮。
  从白天连轴转到现在,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周旋松了口气,挤压数日的疲惫感渐渐涌上来,她服了药,回来这么多天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大概是没睡醒,她起来时的状态有些懵然,眼神堆积着沉甸甸的情绪,像是在放空,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没有完全整理好的压抑。
  沈培林倒是对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对一旁的保姆盼姨喊道:“加双筷子,一会儿艺音来吃早饭。”
  周旋绕过盼姨走到沈培林对面坐下,她没吭声也没抬头,沈培林也吃不准她有没有听到那句话。
  转而跟她谈起了艺术中心的事,“这件事办好,你监理的位置算是坐稳了,到时候我再找个机会让你接手出口方面的贸易。你自己多上点心,人脉就是财富变现。”
  说着他又给周旋指派任务,“今天晚上在雍翠苑有个局,去的都是些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你去露个脸,谈得来的就交个朋友,你跟许应见过,到时候他会带你的。”
  周旋喝了半杯柠檬水醒神,闻言掀眼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沈培林,语气轻轻慢慢。
  “不怕我去了到时候给你捅篓子?”
  沈培林不气反笑,“你自己就是个最大的篓子,再说了,我让你过去就是去捅篓子立威的,主要不违法,事惹得越凶越好,不然那些人还掂量不清瞎站队,以为你好欺负。”
  周旋没说话,弯唇笑了笑。
  是以沈艺音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时,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老爷子和周旋的关系越好,对她的地位影响就越大,如果真的像外面流传的那样,到时候沈家谁做主还真说不定。
  “爸。”猛然一道声音打来,周旋往门口看了眼,然后没什么反应地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怕她在沈培林面前说她坏话,周旋回西京才一个月,除开上班的时间,三天两头撞见沈艺音来别墅找沈培林,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个爸宝女。
  沈艺音目光先是往桌上一扫,看到沈培林面前摆着的西餐,顿时拧眉数落盼姨在那边指桑骂槐,“我爸肠胃不好,早上要吃软烂易消化的东西,怎么能吃这些夹生的荤食?”
  盼姨是沈艺音找来的保姆,对她的话向来有问必答,“老先生说小旋在国外待久了,习惯那边的饮食,我才按照西餐的样式做的。”
  仿佛就在等这句话,沈艺音顿时一个冷眼扫来,积蓄的怒火终于名正言顺地变成指责:“让一个老人事事迁就你,没学会怎么尊老爱幼?”
  周旋漫不经意地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人看得莫名发怵,“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在这讨论教养?你倒是没老,怎么不懂爱幼?老头惯着你,因为你是她女儿,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我才懒得看你的眼色。”
  沈艺音听完眼睛都气红了,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恶劣的态度跟她说话,以至于她气地呼吸不稳,脑子里都空白一瞬,好半天说不出话,眼睛死死瞪着周旋。
  沈培林全程都没说话,坐在边上看戏,他这个女儿就是娇生惯养地太任性了,吃吃嘴皮子上的亏也是好的。
  也不再纠结周旋对他的称呼依旧是老头、沈大爷,有时候直呼其名的情况。
  周旋用纸巾擦了擦嘴,身子往后仰,松散地枕靠在椅背上,她非常了解什么样的语气能让人瞬间气到吐血。
  所以在沈艺音双目发红的注视下,她慢腾腾喝了口茶漱口,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目中无人地站起来,边走边轻飘飘地说道,“一大清早的,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后面发生了什么,周旋不清楚,但听外面歇斯底里的吵闹声,想想也猜得出来。
  周旋其实对沈艺音没什么感觉,她不恨,也不怨,更没有攀亲的想法,日常里只要对方不来招惹她,她一向敬而远之当作陌生人一样互不搭理。
  她想地很开,人生是自己的,追寻自己觉得快乐的事就行,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过错给自己找罪受。
  怪就怪沈艺音每次来见沈培林非要夹枪带棒阴损她几句,一次两次倒无所谓,但她今天起来心情不怎么好,这人又横冲直撞撞她枪/口上,不打打她的脸,沈艺音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随手乱捏。
  继续在房间里补觉,一直睡到日暮时分,周旋没忘记晚上的组局,撑着床坐起来,偏头看向窗外。
  挂在天窗之上的火烧云渐渐灰黑下来,带着点枯黄的焦暗,有点像炒过头的糖炒栗子。
  有了沈培林的介绍,加上不久前会客室那张名片,周旋和许应自然而然地加上了联系方式。
  两人约在雍翠苑正门见面,许应作为东道主,一路跟周旋介绍了不少一会即将见到的人。
  走到走廊尽头露天包厢的入口处时,许应脚步一停,周旋看他掏出手机,四下望了望,走到一个光线充沛的地方站定,回头又对她招了招手,“一起合个影,我发给那位画迷看。”
  周旋走过去配合着拍了几张,趁许应低头选照片的功夫,她疑惑问道:“那位很忙吗?上次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冒犯的话,你可以带我去见见他。”
  许应动作微顿,头抬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周旋笑着说:“他在外地出差,到时候回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本以为就这样翻篇了,周旋没想到许应后面又莫名其妙地跟了一句,压低的声音混杂着笑意,并不真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不定,你们也许见过。”
  她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事实上,周旋一进包厢门,注意力就被里头闹哄哄的声响带走了。
  这地方说是包厢,更着重在露天二字,敞篷的椭圆形设计,其实就是个建在室内的赛车场。
  远远在通道里,周旋就听到一声疾驰声赛过一阵,其后伴随着一片碰杯起哄叫好的哄闹。
  很典型的富家子弟爱玩的项目。
  她跟在许应旁边走进去,看得出来他在这群人里地位不低,边上五六个路过的,他们看都不看一眼,轮到他,个个抬起眼往这边看,连带掠过周旋,她能感受到这些眼神落到她身上时突然变了味,莫名带着点好事的深意。
  和熟人打了个招呼,许应领着周旋在前排中间最佳观光位坐下,还没来得及问她喝点什么,只见周旋轻车熟路地挑了瓶纯度最好的高浓度酒,另只手拿起开瓶器对着木塞一撬,怕都不带怕的,直接兑着泡沫就往放了冰块的杯子倒。
  这熟练的架势,在座的公子哥里都挑不出第二个。
  她甚至没有图方便干脆拿桌上已经打开的酒瓶,而是自己单独开了一瓶。
  许应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得到一个无比老练的回答,“开过的酒大半都加过料,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点防备心还是要有的。”
  没等他赞叹地笑出声,一旁有人听到这话也凑过来搭话,“没看出来,原来是个常客,这酒的确加了料,不过不是什么坏东西,就是几片维生素。”
  “我知道,放了毒品的酒静置过后有浮沫,看起来没有这么清澈。”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大半视线变得正色了些集中过来。
  周旋见怪不怪,从她进来到现在,隐匿在阴影中落过来的视线就没断过,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
  这群人抱团太久,表面上人人平等,其实三六九等的阶级早已按照经济实力定死了摆在那里,巴结的巴结、撒气的撒气,出了事再用钱摆平,物化一切的价值观根深蒂固。
  突然闯入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说不定一跃而下就成为最下等的那个人看脸色受欺负的。
  这群牛鬼蛇神的乌合之众里,多的是想看她出洋相的人。
  就连许应,他混惯了这种场合,却依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提醒不控制,等她没蠢到上当再佯装无知地发问把自己摘干净,本质上,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我叫夏森。”那人自我介绍道。
  “周旋。”既然是场鸿门宴,她懒得跟他握手虚与委蛇。
  “我知道你,最近你在我们圈里可是名人。”他含着笑,眼神不明意味,夹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轻蔑。
  周旋点点头,杯子在手里晃了晃,没什么开口呛声的情绪,主要是这群人段位太低,靠挑拨激怒别人为乐,加料、言讽、口头羞辱,都是她在意大利玩剩下的。
  她望着夏森等着看她难堪发作的表情,心说,那你修炼还不到家,我在沈培林的各支家系名单上都没见到过你。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许应眼神示意,面上依旧带着散漫笑意。
  半敞开的看台下,绕着外场树林包了个圈的车势如回旋之箭,一阵压地的刺耳摩擦声重重响彻在每个人耳膜,像是某种号召,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那辆离终点线越来越近的车望了过去。
  得益于观光的最佳视角,在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时,透过安全带的栏杆,周旋看到车窗降下来,紧随其后探出一只手在半空中颇为得意地招了两下。
  在一双双神色各异但多少带点被感染的兴奋色彩的眼睛里,赫然闪过一抹与众不同的锐亮光华。
  黎向然微微眯了眯眼,顺着那点异常亮色,从女人的眼神中精准扑捉到一丝真情流露的讥讽。
  更直白点,她看他的眼神,比起其他人的追捧拥喝,简直就像在打量一只刻意卖弄博取关注的小丑。
  黎向然当即变了脸色,压抑着没有发作,往日那些奉承话此刻也显得乏善可陈。
  一直到从车上下来被人拥护着往上走,边上不乏递酒和毛巾的人,他看都没看一眼,埋头往前走,压恻的目光如利刃,越过许应,锁在那抹背嵌在阴影处的曼妙身影,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周旋对看人阿谀奉承的环节不感兴趣,索性这些人在车上那位下来以后都忙得很,将沈培林的嘱咐抛在脑后,时不时和许应搭几句话,其他时间她乐得清闲坐在一边喝酒。
  直到耳边的声响稍稍隐去,察觉令人厌烦的被注视感再度集中过来,看着逐渐在身上拖长的影子,周旋淡定掀起眼,手肘撑支在沙发上,有种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被人打断的烦闷夹在眼神里,毫不保留地朝来人望去。
  是刚才那个赛车手。
  看架势应该在这帮人里排地上号。
  长得还可以。
  没有哪里扭曲畸变,是个人样。
  周旋看着他的脸在心里点评,耳边忽然响起沈培林让她立威的话。
  拿他开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黎向然皱眉,一心都是刚才那个眼神,看她面生,但却和许应坐在一起,心里默默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成算,原本拧紧的眉眼猝然松缓了下,看人的目光端地轻蔑和鄙夷,更带着点赤条条的下流作弄。
  总之,这是一个让人身心感到双重不适的眼神。
  他先是看了许应一眼,充斥着冒犯意味的打量稳稳落定在周旋身上,说出来的话比眼神还让人反胃,仿佛只要得到许应的同意,他就可以随时转手将她搞到手。
  “你是许应的情人?”
  没等许应做出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快到让人来不及阻止和惊呼。
  只见那个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女人,一把拎起桌上的酒瓶,瓶口朝下,湿零零的酒液顺势淌了一地。
  她随手掂了掂瓶子,把住瓶颈扬起,然后直接朝黎向然头顶狠狠砸去。
  鸦雀无声的屏息中,猛然爆出的玻璃碎裂声简直振聋发聩。
  “我是你祖宗。”周旋冷冷说道。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旋姐真的好酷!
第68章 黄雀
  ◎她在有意无意寻找唐遇礼的身影。◎
  当天晚上, 周旋这个名字和对黎向然的事迹一起,口口相传到很多人耳里。
  最先得知消息的还是黎向然的祖父黎高南,自家宝贝孙子脑袋被人开了瓢,包成个粽子似的在床上痛地龇牙咧嘴, 哭着嚷着让他给他出这口恶气。
  黎高南看中血脉, 自家儿子又不成气候, 家里只有黎向然这么一根独苗,他自然把心血都倾注在了黎向然身上, 平日里养的娇惯,要什么给什么,脾气自然豪横任性了些,往日里都是他打别人的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还是别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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