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突然勾起了唇，而席寒仿佛能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一样，慌乱地在兜里摸索着新口罩，以掩饰着内心的难堪。
他默念着：求你，不要说出来……
一旦说出口，一切将无法挽回。
“黎清，别说……”
“没错，你就是个替代品。”
温柔似水的语气，说出的一字一句却像冰刀，刺向他，流下的鲜血一秒化冰。
“你、还有你，你们都不配提他。”
黎清狠狠推了一把黎舒右肩，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掸了掸手。
黎舒刚扬手，就被席寒一把拽到身后。
“阿寒，你干什么！”
席寒没说话，在学校打架岂不是让同学们都看笑话？
何况黎清打姐姐，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
是的，他又是只想着黎清。
黎清看向黎舒的眼里充满讥讽，像在看一个蝼蚁。
“席寒，我玩腻了，你娶她吧。”
“我不喜欢身边有骗子。”
“黎舒，活得久一点。”
她最后看了一眼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黎舒，潇洒地离开。
活久一点，她才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席寒真正意识到在黎清面前提乔奉，会惹怒她，这是她的禁忌。
第一次，他感到真正失去了她。
她离开之前盯着黎舒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阴狠，如同地狱厉鬼一般。
想必她一定也恨自己，连同黎舒一同欺骗她。
此刻，黎清迈每一步的时候都在想着黎舒刚刚提起乔奉的语气。
她挖出自己不愿提起的过去，往后便是自找的。
还有席寒，他居然敢骗她？
两个人早就知道乔奉的事情，还在和她装什么郎情妾意？
黎清攥紧手机，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黎舒在原地一脸哀怨地看着席寒，她说：“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黎舒。”席寒鼻息间溢出一声冷哼，原本得体知礼的他在此刻几近崩溃，“我不想再看到你。”
黎舒也对他失望至极，嘲笑着：“她未来也只会是阎仇的妻子，你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手腕被狠狠捏住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席寒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席寒了。
他变了。
因为黎清，他变得敏感脆弱，如今又崩溃并气愤着。
席寒用力将她甩到花园小路里，低声怒喝道：“你为什么把乔奉的事情戳破？”
“戳破你当替身的事实不行吗？”黎舒捂着嘴，装作难以置信，“阿寒，你竟然心甘情愿当别人的替身？”
“为了一个下贱的私生女，你要和所有人作对？”
席寒皱眉，问她：“你什么意思？”
黎舒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笑意浅浅，藏着利刃。
“伯母支持的是我，你难道要对抗两个家族吗？”
“不然？”席寒松了松领口。
“我会毁了她。”
席寒看着她，她也看着席寒。
“别去找我母亲。”
在他看来，黎清本就将精力全部投注在争夺继承权上，如果融晓露进去横插一脚，她将会难上加难。
融晓露支持黎舒，是因为她身份正规，可黎清……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黎舒。
“我会娶你。”
席寒原本拧着的眉突然松开，他生疏地揽住黎舒，重复着：“我会娶你。”
黎舒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措手不及，靠在他怀里喃喃着：“真的？”
“真的。”
席寒心里所想截然相反，他又一次变坏。
为了黎清，他越来越会骗人了。
他蹲下将头埋在膝盖上，再起身时眼底多了几滴眼泪。
“黎舒，我想明白了，她只是把我当替身……”
“而你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黎舒在他怀里受宠若惊，又怕他像骗辛如曼一样骗自己。
“阿寒，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席寒直视着她的眼睛，清冷的眼中荡漾着几滴水波：“一个将我视为替身，一个对我以真心相待，仔细想想，都不会选错。”
黎舒惊喜地勾住他的脖子，还好她戳破了乔奉的事，这才能让他们感情破裂，才让席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好。
“小舒？”席寒在她耳边轻语，悄悄改变了对她的称呼，又低声说道，“我们真的结婚吧。”
“阿寒，你、你说什么？”
此刻，黎舒真的再挑不出他任何错。
喜悦的冲击，让她打消了怀疑。
“我们先办婚礼，等到法定年龄再领证。”
他认真看着黎舒，一如他曾经看向黎清那样。
“怎么不说话？是太开心了？”
黎舒点点头，这便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
“那我们什么时候办？”
“三妹生日后一天。”
黎舒在心里打起小算盘，黎清马上成人礼，如果自己在她后一天办婚礼，那所有人必将无暇顾及黎清，而是先主要顾婚礼。
她要黎清做最不起眼的那滩泥，连被她踩在脚底都不配。
席寒温柔地“嗯”了一声，心底也在想着其他事。
他在想，他们二人就算结婚，也是同床异梦的结局。
两人神色各异，却有千丝万缕难以扯断的瓜葛。
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他和黎清终究是步入相同处境。
他们都没有对婚姻付出过感情，想的都是办了仪式后一脚踹开。
席寒并不知道黎清对阎仇的真实想法，却也在不同情景下，步入后尘。
他们越来越像，他越来越沉沦。
他原以为自己是去地狱陪她的，可后来才发现，站在光亮处朝他虚晃一枪的那只手，是她的。
第75章 撕破脸
黎清站在书房门前，冷冷抱着臂。
下人们在一旁低着头，就连管家也不敢敲门。
他们都知道，三小姐刚回国几个月就已经留下行事狠辣、作风嚣张的名声。
上一次她在客厅威胁黎阳辉的时候，不少下人都听见了。
连老爷都敢威胁，夫人也敢质问，看来这个三小姐可惹不得。
如今她从无依无靠的私生女一跃成为阎仇的未婚妻，连黎阳辉都敬她半分。
可黎阳辉怕的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的黎氏巨额股份和阎仇的明显偏心。
可这其中纷多缘由，他“有苦说不出”。
“咚咚咚——”
黎阳辉压下心底的烦躁，挤出一抹假笑，勉强看着像个父亲。
“父亲。”
黎清语气中带着尊敬，可行为却是自顾自的坐到他对面。
“你来做什么？”
黎清笑眯眯看着他，指甲无意地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
“父亲，我是来探您口风的呀。”
黎阳辉警惕地盯着她，等她发话。
“父亲，过段时间我就过生日了，您可不许偏心。”
她在暗示他送的礼物要和黎舒、黎妤一样贵重，可他哪有那么多股份可送？
黎阳辉努力将心头的不满压下，说道：“想要什么首饰衣服，写个名单，父亲全满足你。”
他怕的不是黎清，而是阎仇。
说起来也可笑，他纵横商界多年，却害怕一个毛头小子。
阎仇很早就接手了阎氏所有产业，因为年轻，所以有一股不顾死活的勇气。
狠辣且明智，无畏而年轻，使他很快就成为了商界新秀。
黎清嘟了嘟嘴：“父亲，我的生日愿望是您能跟我去一个地方，您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黎阳辉松了口气，应道：“没问题。”
黎清撩了撩头发，冲他甜美笑着，可他却觉得那笑里有十分不怀好意。
他决定等阎家那小子玩腻她以后，处理掉她，看着心烦。
她刚出门，就给沈宜拨去了电话。
“黎姐姐！”
“沈宜，你们那里可以打癌症报告单吗？”
“啊？”沈宜愣了愣，“应该不能吧，怎么啦？”
“我需要一份，用来逗朋友的。”
黎清在话筒里笑得轻松，沈宜以为她是用来吓唬人的，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找师兄帮你打一份，名字是什么呀？”
“……空白就好。”
“内容呢？”
“随便一个恶性肿瘤。”
“黎姐姐，你等我好消息！”
黎清噙着笑，挂断电话。
她连沈宜都要利用，因为她坚信，这个世界没有纯粹的白纸。
当装着空白名字报告单的档案袋送到黎清手上时，她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最诚心实意的一次笑容。
她用在空白纸上试了很多次，终于将新加的黎阳辉三个字印到合适位置。
终于，她将报告单放到打印机上。
当那张报告单姓名处印上黎阳辉时，她才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许多天没有理席寒了，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情感慰藉的调味品。
如今，她的当务之急是成人礼。
不知道黎舒和黎妤会给她什么礼物呢？真是期待。
成人礼定在了晚上，上午黎清准时敲响书房的门。
“父亲，您跟我来。”
她请黎阳辉进了阎仇为她配的车，又为他蒙上眼睛。
“黎清，这怎么还要蒙眼？”
眼前陷入黑暗，黎阳辉不由得恐惧起来。
黎清轻轻道：“父亲，我准备给您一个惊喜，不要怕。”
绝对，是个大惊喜呢。
车中很安静，安静的诡异。
黎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司机，故意忽视掉黎阳辉的不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喧闹的人声逐渐远去，黎阳辉虽然处在黑暗里也能感受到一阵阴冷。
“黎清，惊喜不应该是繁华欢乐的地方吗？”
黎阳辉皱着眉，想掀开眼罩看看，却被黎清食指压住。
“父亲，到了再看。”
她的声音没有平日的谄媚之意，反而冰冷的可怕。
“到了。”
黎阳辉听见有人在哭，不是错觉。
他刚要掀开眼罩下车，就被黎清死死按住手，阎仇的人也迅速下车，准备控制他。
黎阳辉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就知道人很多。
他脸色沉得不行，怒喝一声：“黎清，你要绑架你老子？”
黎清勾唇一笑：“父亲，我没有绑架您呀，只是请您去个地方，听话。”
她在前面带路，黎阳辉蒙着眼罩被阎仇的人扶着，走到楼梯时差点摔倒。
“父亲，您小心点，这儿台阶多的是。”
听着她的冷言冷语，黎阳辉咬了咬牙，这个女儿出去以后不能再留了！
一步。
两步。
数不清多少步之后，黎清终于停下。
黎阳辉听见“吱呀”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下一秒，耳罩被扯了下来，突然恢复光明，让他揉着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
望着了无生机的病房，黎阳辉咳嗽一声：“什么意思？”
黎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看着黎阳辉，就是不说话。
“黎清！”
黎阳辉见吼她没用，便四处端详着。
“父亲。”一句冷嗖嗖的话飘在他脑后，吓他一跳，“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里是云京中心医院。”
“您关胡迎蕾的那个精神病院。”
“而这里，就是我母亲跳下去的那间病房。”
黎阳辉脸色陡然变了，他指着黎清，手指都在发抖：“你知道了什么？”
黎清眨眨眼，说道：“我知道，黎阳辉是个人渣。”
“他该死。”
她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抖了抖，给他展示着。
“所以，报应已经来了。”
那张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黎阳辉出于好奇心准备去捡，却被黎清的高跟鞋猛地踩住。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黎清，咒人是会遭报应的。”
黎清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一样，哈哈大笑：“我们一起下地狱，有何不可？”
“黎清，你疯了？”
黎阳辉感觉她笑得像个疯子，用力抽出那张纸一看，如遭雷劈。
“食管癌……”
他又讥笑起来：“黎清，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你以为我会信？我根本没做过检查！”
“你确定？”
黎清夺过报告单，啧了一声。
“这可是为周巧云做牛做马的那个私人医生给我的，你敢说没让他做过检查？”
黎阳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确实是做过检查，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黎清指着窗外，冷笑着：“黎阳辉，这就是你亲妹妹跳下去的地方！”
“在这里，你跟周巧云逼死了她。”
“你们不会寝食难安吗？”
第76章 借刀
“强迫亲妹妹，囚禁、猥亵，你真是个人渣！”
“每时每刻都有人提醒着我，说我是私生女，最清楚真相的，就是你吧。”
“你却任由所有人泼我和我母亲的脏水。因为第一盆，就是你泼的。”
黎阳辉面色涨得通红，不过不是愧疚，而是气的。
“黎清，你真不像她……”
黎清勾着唇，手缓慢划过桌子，一句“你的报应已经来了”，轻飘飘地落在他耳朵里。
“当然不像。”黎清猛地揪住他领口，拽着他走向窗户，“但我长得一定很像她吧？你每次看见我，都像看到了瘟疫！”
“原来美，也是一种罪过？”
“往下看！”黎清按着他的头，让他额头紧紧贴住玻璃，“这里，就是她跳下去的地方，往下看，看到鲜血了吗……”
黎阳辉心头咯噔一下，鬓角冒出细密汗珠。
楼层虽不高，可望着下面，他隐约看到了黎曼柔的影子……
“父亲，你怎么不说话？”
“是谁？”黎阳辉恶狠狠地挣脱她，转过头嚷着，“是谁告诉你的？”
“父亲，你猜。”
黎清拿起放在一旁的报告单，笑意弥漫：“现世报来了呀。”
黎阳辉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本顺畅的呼吸也因为剧烈心跳而变得拥堵，他觉得嗓子里有一股气，难道自己真得了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