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长老没有问应钧反而问了徐阳秋显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徐阳秋是三境一渊四位尊主中最好说话的。
徐阳秋突然被点名,只好含糊道:“沐长老言之有理,长老们于境内诸事了解透彻,最终的选择也定然是最适宜不过的。”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瘦削的长老便说话了。
“是啊,诗茵乃已故尊主之女也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她的人品、能力我们也有目共睹,继承尊主之位也是理所应当。”
这话说完之后除了他身旁的白胖长老外没有人出声。
姜忆罗忍不住碰了碰身边的离墨,小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离墨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拼命忍住后才道:“或许是真心话。”
“啊?”姜忆罗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如弱柳扶风的顾诗茵,有点怀疑人生。
“至少她心眼还是挺多的。”离墨贼兮兮地笑着,补充道,“比你多。”
姜忆罗无语地瞪他一眼。
原以为离墨肯定还要再瞪回来,事实上他是想的,不过转头时恰好对上应钧扫来的视线,瞪起的眼皮子一抽,又放下了。
姜忆罗惊讶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二师兄,你眼睛抽筋了?”
离墨低着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三位长老已经辩论了几个回合。
这时,瘦削长老开始拿血脉说事,不料被称为沐长老却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们的意思是只有尊主的血脉才可以继承尊主之位?”他这话问得莫名,不过另外两人还是点了头。
沐长老似乎整个人都更精神了,他扶着椅子起身,脊背挺得笔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在某一处道:“既然如此,那么可选之人可能就不止诗茵一人了。”
第37章 第 37 章
◎反转◎
事情反转令人始料未及, 众人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沐长老,一方面确实有些好奇,另一方面多少有点想看热闹。
顾诗茵似乎是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呆愣, 不过她还是极快反应过来, 顺着沐长老投来地视线往身侧看去。
是江时寒!
恰好江时寒也在此时回视着她, 幽深的眸子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顾诗茵心头猛地一跳,心下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沐长老身上, 等待着他公布接下来的消息。
沐长老看向顾诗茵和江时寒的方向, 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正要开口之际, 殿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分散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顾诗茵一身轻薄孝衣,侧躺在冰凉的地上,显得整个人都单薄而可怜。
众人纷纷围过去, 扶人的扶人, 探脉的探脉。
姜忆罗也凑上去看热闹, 见顾诗茵闭着眼无知无识的样子, 她心下有些疑惑。
这时,探过脉的徐阳轻轻蹙眉,最终轻叹一声, 道:“诗茵体内灵力紊乱想来是近日忧思过甚所致。”说着往扶着顾诗茵的江时寒身上瞥了一眼, 让他将人扶坐起来, 将灵力输入她体内游走,助她平复。
过了一会儿, 他收回手, 顾诗茵也适时睁开眼, 一双美目含着盈盈水光,道谢后,哽咽道:“让诸位长辈和道友见笑了,只是一想到父亲和母亲我的心便难安。”
说罢,一行清泪落下,配上她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凄楚又可怜。
应钧眸光微闪,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既然顾小姐身体不适,不如今日先休息,待明日再议。”
姜忆罗心觉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向应钧,他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神情,可她就是觉得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决定一会儿问问。
顾诗茵感激地看向应钧,柔声道谢:“多谢尊主体恤,都怪我身体不争气...”说着似乎又要晕了。
一旁徐素萼拧紧眉头,看样子是忍不住了,徐嘉媛连忙扯了扯她,徐素萼抿了抿唇将话咽了回去。
可是,顾诗茵似乎没完没了,又继续道:“大家不必担心我,正事要紧。”她边说边喘,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大家连忙规劝,让她先好好休息。
眼看着顾诗茵眼里含着两包泪还想说话,徐素萼一个没忍住,扬声道:“你若是真怕耽误正事便自己下去休息,我们继续留下商议,到时候直接通知你结果。”
顾诗茵挣扎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徐素萼一眼,脸色更白了,瞬息间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将她抱起送回住处,徐素萼冷哼一声,回头看向上座那人,那张令人迷醉的脸上没有丝毫起伏,一如既往的漠然。
她突然有些好奇,那张脸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出现惊怒悲喜这样的情绪?
罢了,总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徐素萼端正转身,看向身旁正准备悄摸摸去找姜忆罗的徐嘉媛:“走吧。”
徐嘉媛身体一僵,恋恋不舍地看了姜忆罗一眼,垂头丧气地跟着徐素萼往外走去。
姜忆罗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冷不防对上了徐嘉修的视线,她脸上的笑意微收,不过还是冲着他微微点头。
徐嘉修也笑着回应了一下,只是笑容间带着几分涩意。
一转眼,人都走了,殿中只剩下了沧澜境的几人。
姜忆罗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看向应钧问道:“师尊,顾小姐怎么会灵力紊乱?”
应钧顺阶而下,一本正经道:“灵力逆行直入丹田,便可造成灵力紊乱之象。”
姜忆罗一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便知道他肯定听懂了自己问题却故意歪解,于是进一步追问道:“您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应钧但笑不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也不知道她这么拖下去能有什么好处。”姜忆罗摇头叹息,突然想到了什么,扫了几人一眼,神秘兮兮道,“你们说那个老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顾宗主还有别的子嗣?会是谁呢?”
孔清摸着下巴出声道:“据我观察,他当时的视线是落在...”
“孔清。”应钧出言警告。
孔清立刻闭紧嘴巴,冲着他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说了,再怎么说顾宗主已经身陨,如今背后议论他的私事,确实有些不敬。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
这话题又不是他挑起来的,怎么不见尊主警告姜小妹呢?!
真偏心!
姜忆罗见他暗暗瞪了自己一眼,两眼无辜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应钧,无声表达着不解。
应钧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不必理他。”
姜忆罗立刻高兴了,冲着他点点头,脆声道:“弟子听师尊的,不理他!”
孔清噎了一下,察觉到离墨那小子在偷笑,狠狠横他一眼。
相比较于正阳殿的祥和气氛,顾诗茵那头的气氛便有些诡异了。
她晕了一刻钟后便在一胖一瘦两位长老的齐心协力救治下悠悠转醒,此刻房里都是天幽境的人,大家显然也不拘于人前的和气。
形容瘦削的那人率先开口质问:“沐长老,你今日之言所为何意?尊主名声岂容你随意玷污!亏得尊主在世时对你敬重有加,你便是如此回报他的?”
沐长老丝毫不慌,阖着眸子,悠悠道:“你既知尊主待我敬重有加,那么有些事尊主会瞒着你却未必不会和我交心。”
那人噎了一下,愤愤地盯着沐长老,眼底精光一闪,旋即将目光转向江时寒,上下大量了他片刻,轻笑一声。
“时寒啊,我还记得你当年被尊主带回之时,面黄肌瘦,还曾和后山的养着的灵犬抢食,多亏了尊主和夫人对你疼爱有加,才有了你今日,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便是要知道感恩。如今尊主和夫人不在了,只剩下诗茵一个女儿,你们也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相信在这种时候,你一定会全力支持她吧。”
沐长老脸色一变,冷冷地盯着他。
江时寒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并没有立刻回答。
顾诗茵靠在床头虚弱无力地开口:“舅舅别为难师兄了,诗茵相信师兄的人品,如今只盼着能早日找出害死父亲和母亲的凶手,为他们报仇。”
瘦削长老姓李,是顾诗茵的母亲李莹的堂哥,说起来叫声舅舅倒也没错。
李长老拍着她的背唉声叹气:“好孩子,你就是太懂事了,真是苦了你了。”
沐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顾诗茵捏着帕子借着拭泪的时机,瞥了李长老一眼,示意他先出去。
李长老立刻会意,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带着另一名白胖长老离开,经过江时寒身边时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屋内只剩下顾诗茵和江时寒了,两人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顾诗茵先出了声。
“师兄,沐长老说得那人是你吗?”说罢,她压抑着问道,“你真是父亲之子吗?”
江时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顾诗茵似乎有些受伤,轻叹一声道:“你该早些告诉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徐嘉媛,每次看到他们兄妹感情那么好,我就在想若是我也能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说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语气坚定道:“师兄你放心,我肯定会支持你的,也会尽力说服舅舅和周长老。”
江时寒抬眸看着她,脸上微微有些动容:“师妹,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与你争,师尊和师娘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更不会忘恩负义。”
“师兄!”
“师妹不必再说了,我永远都是师尊的弟子。”江时寒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甚至没有给顾诗茵再劝的机会便转身离开。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顾诗茵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泛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当天下午,顾诗茵的房间又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人待了许久方才离开,入夜后一道人影在客房院落极快闪过,转瞬便消失无踪。
月影高悬,晚风徐徐吹过枝头,树影斑驳,一切看起来都那样静谧,却隐隐透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翌日,众人再次齐聚正阳殿,这次的顾诗茵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与昨日判若两人。
当话题再次被引到继承尊主之位的人选时,顾诗茵甚至主动问沐长老昨日所指之人是谁?
她的态度转变让众人有些诧异,连昨日一直支持她的一胖一瘦两个长老都有些坐不住了。
面对着众人的打量,顾诗茵难得表现得落落大方,温声道:“我既是尊主之女,便该为天幽境考虑,若是能有一位比我更合适的人继承尊主之位,带领天幽境六千修士为苍生造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这番大义之言,别说其他人了,便是姜忆罗都被她震住了。
顾诗茵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思想觉悟?
她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正好瞧见了徐素萼错愕的神情,当即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还是宋音羽悄悄看她一眼,她才收敛些。
沐长老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反而是微微拧眉,面色凝重地打量着她,显然也是对于她的变化有些怀疑。
顾诗茵笑得温婉,看起来十分纯良:“沐长老但说无妨,只要此人品行端正,来历清白,诗茵定会全力支持。”
沐长老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似要看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顾诗茵不躲不闪,落落大方的任他打量。
沐长老虽然心头依旧有些疑虑,却依旧道:“既然你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老朽也不藏着掖着了。”
沐长老起身缓缓踱步,最终停在江时寒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声道:“他,江时寒,便是尊主之子!”
因着他昨日的表现,大家也隐隐猜到了,只是如此惊人的消息,纵使提前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谁让江时寒比顾诗茵年纪还大呢?这里面的故事怕是无比精彩了。
李长老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大声道:“沐长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明他的身份,如今尊主不在了,你可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便混淆顾氏血脉!”
所谓一己之私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如李长老是顾诗茵的舅舅,沐长老虽然与江时寒没什么血缘关系,却是在江时寒刚入天幽境时指点了他几年入门功法的,说起来也算沾了点儿师徒情分。
“老朽自然不会乱说。”沐长老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伸手间,掌心现出一封信件,“此乃尊主昔年亲笔写下的书信,信中言明其曾有一子,流落少陵城,着老朽前往查探。”
李长老上前一步取过书信仔细看了看,脸色沉了沉,冷笑道:“此信只能证明尊主曾有一子,却并不能说明此子便是江时寒。”
沐长老轻笑一声,突然拍了拍手,很快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袍劲装青年走了进来,对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
沐长老指着青年人朗声道:“相信在座诸位都识得此人。”
众人点头,唯有姜忆罗摇头,不认识。
“他是谁啊?”姜忆罗小声问离墨。
“顾尊主的护卫。”
“哦,就像孔叔一样。”
姜忆罗点点头,这下感觉沐长老的话还是挺有可信度的。
众人也与姜忆罗的想法差不多,一方尊主的护卫只效忠一人,所以比起一众长老来说,更加令人信服。
不料,青年人的话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尊主数十年前确实曾遣在下前往少陵城接一男童,隐约比尊主描述的要大些,只是经过滴血认亲之后,尊主认定了带回来之人便是其遗落之子,直接收入门下,不过在下对此事一直心存疑虑。”
沐长老的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年人只作不知,继续道:“此前摘花大会惊现傀儡术,各境尊主皆遣人调查了廖氏灭门之事,想来也定然清楚昔日廖氏一百二十三口惨死,却有一人尸骨对不上,便是其第九代孙廖执,时年九岁。”
顾千川当年寻人时,称其子时年七岁,可寻到之人似乎却比之七岁的孩童要稍稍大些。
恰好半年前摘花大会出事,天幽境一众修士身陨,顾千川觉察不对便一直在调查此事,结果不知何故与迟衡大打出手,甚至因此受伤,半月前突然暴毙于房内。
经过此人这么一分析,似乎是有些不对劲,众人看向江时寒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审视与甚重。
沐长老率先反映过来怒斥道:“黎阳你在胡说些什么?!”
“在下不敢胡说,只是事关重大,在下认为不可含糊。”被称作黎阳的青年人不卑不亢解释。
顾诗茵点点头:“虽然我相信师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黎阳说得在理,此事还是弄清楚还师兄一个清白才好。”
江时寒抬眸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几人讨论的不是他。
“我听说廖氏血脉皆会在上身留下一道卷云纹,只要师兄愿意敞开衣襟确认并无此纹,便可打消大家的顾虑。”顾诗茵笑若春风拂杨柳,温柔且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