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里面肯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这位顾小姐啊,心眼多得很,十个姜小妹也不是她的对手。”孔清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一副颇为感慨的模样。
姜忆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正事呢,又提我做什么。”
孔清打趣地看着她,还想逗她,宋音羽适时开口。
“按说天幽境出事了,身为顾尊主唯一的女儿顾小姐,以及顾尊主唯一的弟子江时寒,他们两人应该留下一个主持境内诸事,怎么会在此关键时刻双双离开?”
“一个血脉相连,一个师徒传承,顾尊主又突然暴毙,到底该由谁来继承尊主之位怕是少不了争议。”孔清哼笑一声,仿佛看破了一切。
尽管没完全戳破,但是大家心里都差不多明白了。十有八九是顾诗茵自知修为低下,不足以震慑众人,想借沧澜境之力登位,又怕自己离开之后江时寒搞鬼,这才带着他一起来了。
姜忆罗将前后串连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如今看来,顾小姐若是在沧澜境得到了庇护,那么既可以报仇,又可以稳坐尊主之位,倒是一举两得。”
“不过...”姜忆罗迟疑了一下,“她怎么才能得到沧澜境的庇护?”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而后孔清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应钧身上。
有什么能比姻亲更为牢靠呢?
尊主危矣!
应钧眸光微闪,脸色渐渐阴沉,耳边却传来姜忆罗的惊呼。
“她想给我当师娘?!”
这话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只是他们不敢说出口罢了。
应钧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许胡说。”温润的嗓音不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带着淡淡的宠溺。
孔清撇嘴,这话若是换个人说肯定要受罚,宠吧,宠吧,反正宠到最后受苦的也不是我们!
宋音羽和离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一丝认命,罢了,罢了,这杯让人羞耻的师娘茶是逃不掉了。
关于天幽境的事情,应钧并没有自行处理,而是去信邀了清霜境一同商议。
毕竟自三境一渊创立伊始,便是相互携手,也是相互制衡,他如果冒然插手天幽境之事,只怕会徒增事端。
在等待清霜境来人的时候,江时寒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顾诗茵却没闲着。
她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冲着应钧来的。
可是应钧整日待在长泽殿,她几次三番前去都被外面的禁制拦下了,泄气之时,恰好碰上了谢琅。
“顾小姐想要直接寻师尊怕是很难,不过据在下所知,姜师姐与师尊同住,您倒是可以让她帮帮忙。”谢琅笑得温良。
顾诗茵的脸色却唰一下沉了下去,往日的清纯小白花模样荡然无存:“你说姜忆罗和尊主住在一起?”
谢琅仿若未察,反而十分贴心地解释:“是啊,姜师姐自入门后便被师尊带在身边,朝夕相伴,感情深厚,想来若是她愿意帮忙,您一定可以顺利见到师尊。”
顾诗茵拧紧眉头,垂眸沉思,往日只知应钧对这个徒弟颇为宠爱,没想到竟然住在了一起,又不是不能自理的稚童,那么有什么原因会让一对师徒连住处都舍不得分开?
这时,一些被她忽略过的细节渐渐浮上眼前。
比如上次摘花大会时,徐阳秋隐晦提及徐嘉修对姜忆罗的照顾,当时她留意到应钧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还有徐素萼当时评论姜忆罗的话直接就被应钧堵了回去。最近一次是昨日,在她道谢时,虽然应钧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但是视线似乎是晃了一下,所以那一刻他在看谁?
顾诗茵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连带着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她倏然抬头目光直视着谢琅,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谢琅依旧微笑,只是笑容种掺杂着几分涩意,他长叹一声:“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看顾小姐着急,便想着告诉你一声。我和忆罗曾有过一纸婚约,只是后来种种原因之下退了婚,不过因着这层关系,若是顾小姐不便开口,我也可以帮忙问问。”
一番话被他半真半假掺在一块儿,一时间还真像那么回事。
顾诗茵眼神忽闪,似是在思考他的话的可信度,不过终究还是开口道了声谢并且谢绝了他的帮忙。
谢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朝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顾诗茵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再次朝着长泽殿的方向走去。
相比较于应钧的不露面,姜忆罗显然是待不住的,尤其是孔清和她两个师兄回来了,她便寻了空子就跑出门了。
一路朝着宋音羽和离墨所住的明德殿走去,半路遇上了坐在花圃旁发呆的顾诗茵。
姜忆罗脚下一顿,下意识就想绕道,脚下刚刚调转方向,便见顾诗茵看了过来,眼眶红红的,眼里还带着湿意。
她觉得就这么视而不见似乎不太好,只好上前和顾诗茵打了个招呼。
“顾小姐,下午好。”
“姜姑娘好。”顾诗茵起身,拿帕子擦了擦脸,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姜忆罗见她这样着实有点可怜,想到她刚刚失去双亲,尽管知道她来沧澜境目的不纯,到底是忍不住宽慰了一句:“顾小姐请节哀,身体要紧。”
不料,她说完之后,顾诗茵再度淌下两道清泪,哽咽道:“多谢姜姑娘好意,可是,我一想到爹娘的离世,便、便...忍不住,我实在是害怕。”
姜忆罗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好意思拔腿就走,只好站在原地干巴巴道:“那个,你不用害怕,我师尊已经去信通知徐尊主了,大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顾诗茵哭着摇头:“你不懂,天幽境不比沧澜境。”
这话让姜忆罗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尴尬地看她哭。
过了一会儿,顾诗茵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道:“让你见笑了。”
姜忆罗摆摆手道:“任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难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顾诗茵垂眸,软声道:“我方才想起了一些事,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应钧尊主说一下,你能帮我见到尊主吗?”
这个要求让姜忆罗很是为难,师尊摆明了是不想见顾诗茵的,如果她横插一脚,搞不好师尊又生气了。
这般想着,她的脚下缓缓往后挪了挪,暗暗打算着趁她不注意溜之大吉。
顾诗茵适时上前一步直接握住她的手:“姜姑娘,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让你有些为难,可是、可是...我真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尊主说。”说罢,她的眼中再次蓄积泪水,略带几分哀求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摇头,眼泪就会再次决堤。
姜忆罗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看着顾诗茵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有点手足无措:“哎哎,你别哭。”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姜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顾诗茵哽咽道。
姜忆罗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帮你和师尊说一声,但是师尊挺忙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时间见你。”
“你能帮我已经很好了,姜姑娘,谢谢你。”顾诗茵紧紧握住姜忆罗的手,泪眼朦胧道。
姜忆罗暗暗叹气,只盼着师尊生气归生气,不要整些幺蛾子。
直到,姜忆罗将顾诗茵留在长泽殿独自进去禀报时,依旧心存侥幸,结果话刚说完,便被应钧脸上一片山雨欲来的架势吓得心尖儿一颤。
她十分识时务,当下改口道:“师、师尊,您如果不想见她,我就出去把她打发走。”
应钧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到底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薄唇轻启,冷冷丢出两个字:“原因。”
姜忆罗连忙解释:“弟子就是看她哭得凄凄惨惨,而且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一时间禁不住她的哀求,就、就说带她来问问您。”
她边说边留意着应钧的脸色,见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只好继续道:“弟子也知道她可能有别的目的,不过青天白日的,想来您的清白...嗯。”声音越来越小,低气也越发不足。
应钧被她气笑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是为师的乖徒儿!”
姜忆罗咧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在,应钧终是摆摆手,让她将顾诗茵带进来。
姜忆罗应下后,咻得一下闪了出去,从速度来看,她所修炼的移行术对筑基期修士而言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顾诗茵在院门外等得心下焦灼之际,便见姜忆罗出来了,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希望她能将自己带进去又希望她冲自己摇头。
“顾小姐,师尊让您进去。”
姜忆罗的话让顾诗茵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难道一切真如谢琅话里隐晦表达的那样?可是除了这个理由,还能有什么?总不会真是师徒之情吧。
顾诗茵忍不住打量起姜忆罗,尽管长相灵动,却也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性子也单纯好骗,天资普通,家世不显,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
姜忆罗发现自己说完之后顾诗茵并没有动,反而脸色有些难看地盯着自己,她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提醒道:“顾小姐?”
顾诗茵回过神,勉强打起精神道了声谢。
姜忆罗没和她客气,转身带着她穿过禁制进了院子。
一路进了大殿,顾诗茵十分懂事地扭着腰行了一礼,如弱柳扶风,还挺养眼。
姜忆罗突然就有点担心,她这副姿态纵使放在青天白日之下似乎也不太安全,师尊不会真被...
正想着,应钧开口了。
姜忆罗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结果,应钧却是让她先出去。
姜忆罗呆愣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这个亲传弟子不能听的?!
她没动反而目光直勾勾盯着应钧,却见应钧眉头微微蹙起。
姜忆罗抿了抿唇,心下有点酸,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不待见徒弟了。
到底是师尊的命令,姜忆罗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身后传来应钧的声音:“阿罗。”
姜忆罗心下一喜,立刻回头,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应钧眉梢微挑:“关门。”
姜忆罗脸一僵,气呼呼将门关上便想离开,却又顿住了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师尊会不会有危险?
本着保护师尊不受伤害的原则,姜忆罗到底还是甩了甩胳膊,百无聊赖地坐在了台阶上。
殿内,应钧漠然地看着顾诗茵,道:“阿罗说你寻本尊有事要说。”
顾诗茵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微微一笑,柔柔弱弱开口:“天幽境出事,人心涣散,诗茵六神无主,幸得尊主出手相助,诗茵心中踏实了许多。”
一语闭,应钧低头饮茶,没有接话。
顾诗茵有点尴尬,轻咬着下唇,细长的柳叶眉微蹙,眼中也迅速蓄起点点泪光:“尊主才能卓绝,诗茵、诗茵...仰慕已久,愿与尊主两境并治,不知尊主意下如何?”
顾诗茵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脸颊早已染上一抹霞光,眼神羞赧中带着几分殷切。
应钧的反应极其平淡,似乎无论是平白所得的天幽境还是顾诗茵的女儿心事都无法在他心里激起丝毫波澜。
他掀起眼帘,声音无波:“你找本尊只是为了说这个?”
顾诗茵怔忡地看着他,心下有些难堪,那张让人心驰神往的脸,全然没有昨日含笑时的温柔,反而冷漠得令人心凉。
殿外的姜忆罗对殿内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出神地抠着手指,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然后叹口气。
终于在她第九次叹气后,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蹑手蹑脚靠近门准备听听师尊安全否,门开却在这时开了。
姜忆罗吓了一跳,连忙后撤两步。
顾诗茵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姜忆罗心下一松,问道:“你们说完了?”
顾诗茵听见声音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姜忆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秉持着礼貌待客的原则,道:“我送顾小姐出去吧。”
顾诗茵收回目光,眼眸低垂间隐去眸中的寒意径直朝外走去。
姜忆罗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在她身后将人送了出去。
出了长泽殿,顾诗茵忍不住驻足回头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了先前凄楚,反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姜姑娘今日之恩,我必将铭记于心,待来日加倍报答!”
说实话,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知恩图报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挑衅。
姜忆罗心中有点不满,随口回了一句:“不过举手之劳,顾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怎料顾诗茵一下子红了眼,恨恨地盯着她,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姜忆罗眨眨眼,心想自己也没得罪她吧。
直到顾诗茵捂着脸小跑着离开,姜忆罗依旧愣在原地。
...师尊对她做了什么?
第36章 第 36 章
◎需要脱衣服吗◎
姜忆罗原本想着进殿问问顾诗茵说了什么, 走到门口才发觉自己如今过去就是往枪口上撞,于是便踮起脚尖悄悄摸摸往后退。
退了没两步,里面传来应钧的声音。
“进来。”
姜忆罗后退的动作一顿, 整张小脸都皱巴了, 心里不断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送上门来。
不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轻叹一声,推门进去,便见应钧用手撑着头, 阖目倚在榻上。
“师尊。”姜忆罗小声唤他。
应钧睁开眼斜睨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明知故问:“心虚什么?”
姜忆罗一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没生气,立刻凑过去, 讨好道:“弟子不是心虚, 是担心您。”
“嗯?”
“弟子见顾小姐似乎情绪不太好,担她惹您不高兴。”
应钧心中舒坦了几分,却依旧装模作样:“嗯, 你担心得不无道理。”
“她真惹到您了?”姜忆罗想不通, 顾诗茵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吗?怎么还敢让人不痛快?姜忆罗试探性问道, “她干什么了?”
应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答反问:“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姜忆罗老实巴交解释:“弟子知道师尊原本不想见她,是弟子挨不住她哭才应下了,没想到她竟然惹了师尊不快, 若是师尊气出个好歹, 弟子万死难赎其罪。”
应钧无力闭了闭眼, 觉得自己就是多此一问,似叹非叹呢喃了一句。
“为师倒是有可能被你气出好歹。”
姜忆罗睁着无辜的大眼, 有心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情绪有点低落的应钧, 不过又隐隐感觉自己此时开口很可能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