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罗正要反唇相讥,却见他倏然变了脸色,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彬彬有礼。
“忆罗,不管怎么说我对你的心意你该知道,哪怕你因着心里不痛快不愿意接受,我的心也不会变的。”
他前后的反差太大,姜忆罗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这狗男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谢琅仿佛演上瘾了,一副历经沧桑而波澜不惊的口吻,徐徐教导:“忆罗,我们如今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任性...”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怎么就不可任性?”应钧从小路拐角处现身,缓缓走来。
谢琅立刻跪下行礼,姜忆罗则转身对着应钧唤了声“师尊”。
这一刻,谢琅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自打入境后,两人见了几次,但是无一例外,姜忆罗从来没有如他们这群弟子以及境内的修士一般恭恭敬敬行大礼,哪怕那日她的飞镖直直飞向了师尊,她也未曾惶恐跪下请罪。
谢琅的内心有些慌乱,却还是不忘树立人设,却不敢再贬低姜忆罗,只恭敬答话:“回师尊,弟子只是觉得如今拜入师尊门下,我们的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师门,所以须当格外谨慎,以免在外人面前落下话柄。”
应钧垂眸看着他,眼神十分冷漠:“你代表不了师门。”
毫不留情的话让谢琅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开口解释。
应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谢琅,有心思不是坏事,但是得能藏得住,若是被人一眼看穿,便是蠢。”
谢琅心头一惊,倏然抬头,对上那双透亮的眸子,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看透的错觉。
“还有,姜忆罗任性与否,自有本尊担着,你们既已退婚,便不必操心。”
应钧难得多说了两句,震惊了谢琅的同时,姜忆罗也怔怔地看着他。
只是两人心思却是截然不同,姜忆罗是不懂,师尊怎么突然对着谢琅说了这么多而且看起来还不太高兴?谢琅想的是师尊居然什么都知道了,会不会就是因此才对自己留下了坏印象?
自以为想通了关节的谢琅急忙解释:“师尊许是误会了,弟子和忆罗自小两情相悦,只是家慈一意孤行,瞒着弟子退了婚。”
迎着应钧越发清寒的目光,谢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喉间干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应钧还没说什么,姜忆罗便按捺不住了。
“谢琅,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谁和你两情相悦?过往在你们谢家遭受的磋磨,我可都记得,你娘和林瑜寒冬腊月把我扔出门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你身为谢家少主能不知道?当时的你在哪儿?现在又在师尊面前扮演起了深情人设,你是不是拿人都当傻子?!”
“忆罗,我知道你恼我,我也承认母亲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只是她始终是我母亲,看在她慈母之心的份上...”
姜忆罗一听便炸毛了:“你娘对你的慈母之心关我什么事!我爹娘还为了救你爹没了命,怎么不见你们好好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谢琅被她这么毫不留情的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是碍于应钧就在跟前,不好发作。
只是,他心中也难免开始怀疑,姜忆罗对他是不是真得没有感情了?犹记得当年在谢家时,尽管她表现得不明显,但是看向他时眼神中的倾慕却是做不得假的。而且每逢节日和他的生日都会给他做些针线,只是彼时都被他随手一丢,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或许是被下人直接扔了也说不好。
如今她再看向自己时,眼神里尽是嫌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他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因着退婚一事生气,还是当真对自己没了感情。
谢琅尚在思索间,应钧伸手在姜忆罗头上轻抚了两下,看起来很像是在给她顺毛。
“莫气。”温润的嗓音听起来与面对谢琅时截然不同,好似换了个人。
姜忆罗转头看着那张溢出淡淡笑意的眸子,心情莫名平复了下来。
谢琅偷偷扫了两眼,心头猛然升起一丝怪异,两人似乎格外亲密,亲密到容不下第三人。
顺完毛的应钧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谢琅。”
“弟子在。”
话刚出口,一股强大的威压将他的脊背都压弯了,周身骨头被压得咯咯作响,五脏六腑仿佛全都挤作了一团。
剧痛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紧咬的牙关满是血腥气,他没忍住,痛呼出声。
“先前的话你好好记住,本尊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若想留在沧澜境,便专注修炼,若再生旁的心思,便归家去吧。”清冷的声线暗含警告,仿佛只要谢琅敢说个不字,下一刻便会化为飞灰。
谢琅昏昏沉沉,抖着声音应下。
直到应钧带着姜忆罗走远后,他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过了许久他摇摇晃晃起身,抬眸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第34章 第 34 章
◎偷吻◎
自打姜忆罗怒怼了谢琅之
后, 应钧的心情仿佛愉悦了不少,姜忆罗趁此机会隐晦表明自己想搬回去,应钧不说话, 只含笑看着她, 看得人心底毛毛的。
最终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应钧那儿, 每日勤勤恳恳侍奉着他,然后遭受着美色冲击,而且每一日睡前明明在自己的那张软榻上, 但是一觉醒来就换到了应钧那张宽敞的床榻上。
姜忆罗觉得自己病了, 梦游的毛病越来越重。
直到某一日晨起后发现应钧脸上红红的,好像被人打了, 她先是一愣, 而后莫名心虚,只因那印子像极了巴掌印,夜里屋内就他们俩, 总不能是师尊自己扇自己吧。
于是她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人也越发勤勉了。
细数来看, 她的活儿越来越多了, 从端茶倒水、洗澡吃饭、到敬奉枕席,哦,还多了剥葡萄皮。
也不知道师尊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吃葡萄, 总之近来是日日都要剥的, 关键是他还不好好吃, 每次都吃得嘴唇水水亮亮的,仿佛爆汁了一般, 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日子就这么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 姜忆罗流鼻血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尽管心跳的频率总是不正常,但是好歹不用担心自己失血过多而亡。
今日天气很好,她忙活了一早上,总算将出门给记名弟子授课的应钧送走了,姜忆罗捶着酸痛的腰,打了一个哈欠。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懒觉了。
看了看外头大好的阳光,姜忆罗一边抻着胳膊一边往外走,习惯性地往小河里看了一眼。
彩照游了过来,伸出鱼头贼头贼脑地打量着四周。
姜忆罗看着他这副做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用偷偷摸摸,师尊去守心殿给记名弟子授课了。”
彩照收回脑袋,咕噜噜吐了一圈泡泡,周身裹着金红的光晕,转眼间化出了人形,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尊主真吓人。”
“你怕什么?师尊还能吃了你?”姜忆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彩照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忆罗眨眼:“什么意思?师尊还真要吃你啊?”
彩照只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倦了,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呆子!
“到底怎么了?”姜忆罗被激起了好奇心,不依不饶地追问。
彩照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挣扎,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告诉她。
姜忆罗眼前一亮,有戏!
“你看你每日呆在河里,又没个人说说心里话,多憋屈,你和我说说,指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而且,你也看到了,师尊多疼我,日日都要将我带在身边。所以说,如果你哪儿不小心得罪了师尊,我还可以帮你美言几句。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得不说,这几句话也算是说到了彩照心里去了,因为他确实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应钧。
“好!”彩照点头,“你也知道我这几次突然现出鱼身的事情吧。”
姜忆罗啊了一声,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你灵力不稳吗?这和师尊有什么关系?”
彩照委屈地扁扁嘴,道:“我不是因为灵力不稳,而是...而是尊主出手将我压制了。”
“嗯?好端端的师尊为什么要压制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姜忆罗诧异地打量了他两眼,想不通这条漂亮小鱼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彩照挠挠眼角处尚未褪去的鱼鳞,可怜巴巴地摇头。
姜忆罗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我帮你一起想。”
“上次,你突然现出原形是咱俩说完话,我夸你水性好,建议让你帮师尊洗澡。”姜忆罗拧着眉,一副沉浸式思考的模样。
彩照连连点头,目光中饱含希冀地看着她。
姜忆罗不确定道:“所以说...师尊是因为嫉妒你的水性比他好,不愿意让你陪他洗澡?”
彩照脸上的表情一僵,没好气道:“你听听自己说得是人话吗?”
姜忆罗噎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很扯,心下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摆摆手道:“没关系,咱俩继续想,继续。”
她轻咳一声,继续回忆:“再上一次是在我院子里,我摸了你...”
彩照小脸一红,羞恼道:“回忆就回忆,你又提摸我的事情干什么!”
姜忆罗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你还要不要我帮你分析了?”
彩照咬着下唇,气呼呼地盯着她,半晌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情不愿道:“你继续。”
“再上一次在我院子里,我那啥你...你抽了我一尾巴,对,还可疼了,然后你就和我吵,当时我又不知道你的尾巴不能摸,你...”
“姜小妹,你能不能说正事!”
姜忆罗无辜地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能。
彩照快要被她气死了。
姜忆罗静下心仔细想了想,迟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打我,师尊不高兴了?”
彩照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应该啊,我打你的时候,尊主又不在。”
姜忆罗觉得有道理,两人又开始继续往前回忆。
“第一次好像是你刚刚化形吧?我看见强烈的灵力波动,还夸了你好看,你当时还挺傲娇。”说到这儿,姜忆罗发现话题又偏了,不等彩照发怒,连忙道,“你刚化形就惹怒了师尊?不能吧?”
“你问我?不是你帮我分析吗?”彩照好委屈,眼中的水汽迅速升腾。
姜忆罗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咱俩再继续想。”
“我努力修炼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化形,偏偏每次一遇上你就被尊主压制着现出原形,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彩照哽咽。
“嗯?遇上我?”
“对呀。”
两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片刻后,彩照犹疑着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
“你别冤枉我!”姜忆罗不干了,“我每天勤勤恳恳、积极向上,怎么可能是因为我,肯定是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得罪了师尊,”
“我没有。”彩照握紧拳头,委屈摇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彩照无精打采地低下脑袋揉了揉眼睛:“算了,问你也没用,我还是先躲着尊主吧。”
姜忆罗想再宽慰两句,彩照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翻身化了原形,慢慢悠悠游走了。
彩照走了,姜忆罗也缓缓起身,来到桃树下,趴在石桌上,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彩照的话。
好像确实每次自己都在,难道真是因为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阳光正好,暖风微醺,姜忆罗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应钧进了院子便见浓丽的桃花树下,姜忆罗正趴在石桌上安静熟睡,微风吹过,桃枝轻颤,几点桃瓣落下,恰好缀在她乌黑的发间,显得温馨而美好。
他站在小路尽头静静看了许久,眉眼处尽是温柔,脚下不自觉轻移来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睡熟的侧颜。
不知是阳光正好还是桃花旖旎,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弯下腰。
第三次了,也不知道这次是否能如愿以偿。
他心中想着,轻笑一声,直到唇瓣传来软嫩的触感,他的呼吸一顿。刹那间心跳仿佛都停滞了,下一刻心间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
微风拂动枝头,花瓣洋洋洒洒,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满院的桃香都带着一丝甜腻。
过了许久,应钧才直起身,抬手在唇上摩挲了两下,唇角高高扬起。
旖旎的气氛是被一道细微的水声打破,趴在河岸露出两只眼睛偷看的彩照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最后那抹春情荡漾的笑,让彩照浑身一抖,当场翻了鱼肚。
太吓人,尊主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彩照奋力翻了个身,还在回味方才的笑容。
只是回忆着回忆着,他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尊主刚刚在干什么?在啵啵?彩照模仿着他的动作,鱼嘴一拱一拱的,一不小心啵了一条路过的彩花小锦鲤,那鱼好似受惊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他,随即扫了他一尾巴,仓惶游走。
彩照甩着被抽疼的脸,终于悟了。
尊主对姜小妹耍流氓!
本着身为朋友不能见死不救的原则,彩照再度探出鱼头,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清寒的眸子,鱼身一僵,他又直直缩了回去。
算了,这种事也不是他一只小鱼妖能解决的。
反正被啵一下也不会掉块肉,而且尊主风华绝代,说起来也算是姜小妹占了便宜。
这般想着,一道水波嗤的滑过水面,仔细一看,一条火红的大鱼正在疯狂逃窜。
相比较于彩照的强烈反应,应钧则十分淡然,只是回身抱起姜忆罗时,一道金光从他体内飞快/射/出顷刻间消失在了彩照离去的方向。
姜忆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应钧那张宽大的榻上,她猛地起身,看了一眼天色,金黄的黄线代表着她一觉睡到了傍晚。
想起今日的葡萄还没有剥,她连忙起身,一边扯着身上有些皱巴的裙子一边往寝室外小跑出去。
“师尊,对不起,弟子睡过头了,现在马上给您剥...”姜忆罗僵在大殿中,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孔清三人,呆呆地将话说完,“葡萄。”
孔清眸子一亮,仿佛夜里的狼眼泛着绿光,看起来十分瘆人。
宋音羽和离墨则看着衣衫不整的姜忆罗,随后齐齐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了是在师尊殿中,而后默契转头看向主座上的人。
谁来给他们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小师妹为什么会从师尊寝室里出来,还衣衫凌乱,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
应钧倒是面色不改,对着她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