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骑猪上清华【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6:15

  天子不欲在青州久留,临离青州城前一晚,他与张泉一起喝酒,君臣二人经历了许多事,过往犹似今朝。
  天子觉得自己亏欠张泉,张泉跟随他这么多年,一路护他登上帝位,到头来,他却让张泉娶了王凝秀。
  “这次永安惹祸,差点害的你丧命,朕心中有愧,你若不想再与她做夫妻,朕回京就下和离诏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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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私心◎
  张泉一时缄默。
  天子道, “你放心,朕不会阻拦。”
  张泉对他拱手,“微臣与郡主已是夫妻, 和离伤人。”
  天子想,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估计对王凝秀也不全是无情,即有夫妻情义,他也不能棒打鸳鸯, 只是想到王凝秀犯这么大过错, 心中难免不快,张泉因她受伤,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 这青州还不知会生什么变故。
  自他攻入青州后,这十来日留给大军休养,他也没召见王凝秀, 是有意冷待她, 想给个教训, 好叫她长点记性。
  “永安属实不像话, 朕若不是看在她祖父的面子上,当真要责罚她。”
  张泉欲言又止。
  天子与他碰了碰酒壶,抿了口酒, 心情颇适意, 离京这么久, 也不知姜雪甄有没有想他,他现在真是恨不得立马回去, 当初她骗他进宫后的那一年, 他满怀着恨意, 时时刻刻想着夺回皇位,从废帝手中将她抢回来,他要让她尝遍背叛他的代价,可是后来真得到了她,便对她更生贪恋,不仅想要她承纳他的宠爱,还想要她时时刻刻的惦念着他。
  这一个多月她不在身边,他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魂牵梦绕,但他也清楚,不定她在宫里乐得自在,不定她表面答应了他不逃跑,他一走就想跑。
  所以他得尽快回去,当然不仅是为她,也是因着他身为帝王,不可在外太久,京中虽有内阁暂管朝政,但涉及到大事,也不能任由他们做主,尽快回京才是紧要的。
  天子放下酒壶,对张泉笑道,“靖海卫所的总兵,朕觉得朝里的那些武将都不合适调遣,你回头从武骧左卫中抽调出一名亲随过来赴任。”
  武骧左卫是天子亲兵中最具有侦察、缉捕、统领能力的亲兵,当中有不少人在天子龙潜时一路追随他,天子对他们十分倚重信任,寻常时候要秘密查探朝中大臣及地方事要,都是从这支亲兵中抽人,裴绍便是武骧左卫出身,天子才放心让他赴任中军都督府。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他们是在竹楼里喝的酒,已是七月末,青州这里的天气还很热,竹楼清凉,但不隔音,喝酒时,天子已经屏退了下属,这时候有人敲门,天子只当是有事要报,懒洋洋道,“进来。”
  屋门推开,进来的是王凝秀,天子见着她便黑脸,只对张泉道,“应是来寻你的,你回去吧。”
  张泉起身欲告辞。
  王凝秀忽然跪到天子面前,极羞愧道,“陛下,臣女特来跟您请罪。”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天子压了压眉角,勉强温和道,“朕也没想罚你,只是你这次确实太过,往后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这样不知分寸。”
  王凝秀揪紧衣袖,“陛下若不罚臣女,臣女过意不去。”
  天子面色变差,酒壶砰的放桌上,“你这是跟朕较劲还是跟张泉较劲?你想要朕怎么罚你?就凭你不听朕劝诫私自随军,朕杀了你都行。”
  王凝秀瞬间白了脸。
  张泉在一旁皱眉,未几向天子求情,“陛下息怒,郡主可能只是内疚,并无他意。”
  天子烦道,“都出去,别在朕跟前碍眼。”
  张泉看一眼王凝秀,王凝秀还跪着不动,张泉直接过去拉她,她才起身,跟着张泉出了竹楼。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过河畔时,张泉忽听身后王凝秀轻轻说话,“陛下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和离,你应该同意的。”
  张泉定住脚,回过头道,“郡主想说什么?”
  黑夜里有个好处,落了眼泪也不会被看到,王凝秀眼里噙着泪,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人影,道,“你跟我做夫妻是委屈了你,我惹了这么大祸,你心中一定也像陛下那样厌烦我。”
  张泉道,“郡主没必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那时候陛下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他可以为我们赐婚,我知晓你对我无意,可我还是昏了头想要嫁给你,你大概也怨我太自私,所以才对我一直很冷淡,你对陛下忠心耿耿,只要陛下不开口让我们和离,你会跟我这样过一辈子,”王凝秀颤着声道。
  张泉默然,随即道,“何必旧事重提?”
  王凝秀抬手抹掉眼泪,朝他走近,声音小了很多,“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谁。”
  张泉一滞。
  “那日在马车里的不是什么太监,是皇贵妃对吗?”王凝秀问道。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两人却都清楚她说的是当时身为太妃的姜雪甄从佛堂里逃出宫,是他帮的忙。
  张泉过良久才道,“你看错了。”
  王凝秀想笑,心里却发苦,“我没有看错,是你带她逃出宫,你心里的人是她。”
  张泉登时道,“郡主多疑至此,却不知我带她出宫,一是她自己想离宫,二是陛下对她太迷恋,后宫无法进人,我为陛下考虑,才把她带出去,没想到在郡主眼里,竟成了我对她有非分之想。”
  “她那样的人,就算有非分之想不也很正常,更何况你们是两情相悦,陛下跟我生生将你们拆散了,你不能恨陛下,你应该是恨我的,”王凝秀道。
  张泉见她越来越胡言乱语,提醒她,“她是皇贵妃,我是陛下的臣子,郡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跟她毫无瓜葛,郡主非要因这无稽之谈与我争吵?”
  王凝秀哽咽道,“你以前跟我说,她心性冷漠,让我莫要太亲近她,你这么了解她,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半分情意?”
  张泉平静道,“我把她带出宫,曾想过在宫外杀了她,但是被她跑了。”
  王凝秀僵住,蓦地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想杀姜雪甄,断无可能对姜雪甄有意。
  王凝秀心底苦楚仿佛一瞬间消散,她尴尬的攥紧帕子,匆匆道一句,“是我误会你了。”
  她也误会了姜雪甄,想到自己这样胡乱揣测着他们,她竟觉得羞愧难当。
  便低着头快步越过他,没走几步,见他仍站在原地没跟上来,漾起的情愫一下湮灭,就算他跟姜雪甄没关系,他也对她无意,他只对陛下忠心耿耿,听从陛下的话,跟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她奢求不到什么东西,这次她闯了祸,他没置气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你不跟我回去吗?”她小心翼翼问他。
  “我想醒醒酒,”张泉回她。
  王凝秀很有自知之明,失落的先回房去。
  晚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张泉随意找了个地儿坐倒,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辉清冷,会让他想起几年前在应天府第一次见到姜雪甄的情形。
  那天也是出月亮的夜晚,还不是天子的李铎匆匆与他们会面,便急着离开,他担心少年李铎遇到事,暗地里跟着李铎,远远见他跳进昔日武安侯的旧宅,他也跟着跳了进去,武安侯的后院里住着人,那正房里亮着一盏灯,窗纸上印着剪影,是个年轻的姑娘,光见着那侧影,便知其容貌绝伦。
  他看着李铎钻进窗,窗户掀开的那一瞬,他也看清了姑娘的脸,她生的很美,坐在窗前安静的像副画,只是太冷情了,冷的像一抹月色,窗户落下来时,遮住了姑娘,窗纸上的剪影成双,姑娘被少年抱在怀里,捧起了脸亲吻,即使是剪影,也能看出姑娘有多柔顺,也看得出李铎有多喜欢她。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屋里灯熄灭,也没见李铎出来。
  从那以后,他时常会跟去老宅观察,最初是想弄清楚这姑娘的来历,怕李铎会遇到歹人,后来他弄清楚了姑娘的来历,也常见到李铎出入她的闺房,李铎很黏她,陪在她左右,逗她开心,只要她露出一点笑容,便能让李铎魂不守舍。
  少年人的情爱赤诚热烈,看的久了,他也好像生出了一些羡慕,他们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样安逸的温柔乡,简直是奢望,他看着少年少女相伴,他羡慕起他们相爱。
  李铎陪了姑娘三年,他看了他们三年,三年的时光,李铎看不出姑娘心冷,他却看的明明白白,李铎对姑娘的爱蒙蔽了他的双眼,也许姑娘也爱他,只是这爱太单薄,一戳就破。
  他曾想过杀了姑娘嫁祸到废帝头上,这样李铎便不会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心只想复仇。
  他趁着李铎外出,像李铎一样沿着窗户钻进姑娘的闺房,姑娘坐在床边做着针线活,在给一件纻丝织金锦袍绣竹纹,那纻丝织金锦袍一看就知道是李铎的身量,她在给李铎做衣裳,听到窗户响时,她大概以为来的是李铎,眉眼都洋溢着温软,在看见他时,立刻冷了脸。
  他在这一刻短暂的生出过卑劣心思,他竟然对李铎有了妒忌,他旁观着自己的主上与姑娘相爱,最后竟然有了想从主上手里抢走姑娘的妄念。
  他是李铎的最信赖的臣子,昭明帝临死前将李铎托付给他,他要帮李铎登上帝位,他要做李铎最忠诚的左右手。
  所以在老宅,他没杀姑娘,而是让姑娘支走了李铎,他帮姑娘回到姜家,她如愿进宫。
  后来他带她出宫,也想杀了她,所有阻碍天子帝业的人,他都会帮其清除,可他还是没杀掉人,他杀不了她,便把她带去给王婆婆,他给了王婆婆一笔钱,等去了河间,让王婆婆看住她,让她老死在河间。
  可惜她跑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私心。
  王凝秀没有误会,他确实对她动过心,只是纵使有过这心思,也不能越过天子,有一日她威胁到天子,他依然会毫不手软的杀了她。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捅破◎
  白莲教在青州盘桓数年, 青州当地百姓不慎受其迷惑者众多,白莲教说的好听会保护那些百姓,免遭倭寇侵扰, 时日久了, 百姓们才发现他们早已相互勾结, 内外一起欺骗搜刮青州百姓,青州百姓因此家破人亡者众多,天子这次清剿白莲教, 着实是为民除害。
  青州平定后, 天子班师回朝,青州百姓相送数里, 一时传为佳话。
  却说紫禁城这头, 姜雪甄自有孕以来,确如吴太医所说,时常孕吐, 吃的东西转头就会吐掉, 尤其是荤腥之类的, 更是碰不得, 不过几日,人更加消瘦了,只能卧床稳胎, 吴太医私底下也叮嘱过丛夏她们, 姜雪甄这身子太弱, 吃食上要尽心,若吃不下, 她们也得多劝劝。
  姜雪甄虽吃不下膳食, 却喜食酸梅, 这酸梅也不能多吃,丛夏每回都只放一小蝶,叫芸子看着她,吃了酸梅,再用膳,荤菜之类的便也能吃上一点,但过后还是会反胃。
  这日午膳后,姜雪甄多吃了一些鱼肉,随即便全给吐了,人疲弱的趴在床侧,任丛夏和另一个宫女服侍她洗漱,芸子在边上帮衬,这种情形她们都已经习惯了,刚开始的时候,才手忙脚乱,都怕姜雪甄出事,但吴太医说过了,只要熬过这头三个月,胎稳了,姜雪甄也不用再这么受罪。
  她递水杯到姜雪甄嘴边,姜雪甄喝了几口水,忽听外头有人声,便叫芸子去看看,芸子出去没多久回来。
  “娘娘,是一个犯了事的太监从乾清宫里逃了,这会子各宫都在搜查,咱们这儿也找了一遍。”
  后宫妃嫔只有姜雪甄一人,天子准她协理后宫,其实后宫也没什么事情要她管的,天子出征后,这宫里更是平静下来,她终日养着身子,倒没有劳心的事情来烦她。
  眼下这出逃的太监,姜雪甄心头只觉蹊跷,一个做错事的太监,不至于这么大动阵仗的找人,她问道,“人找到了吗?”
  芸子摇头,“跑没影儿了。”
  姜雪甄沉眉,“可有说那太监是犯了什么事儿?”
  “只是听过来搜查的侍卫说,那太监危险的很,让奴婢们警醒些,别让他进了翊坤宫,”芸子说道。
  姜雪甄听这话,心想这大概不是太监,约莫是什么刺客,怕吓到她,才说的是太监,宫里出了刺客,天子留给她的亲兵是赵兵那支武骧右卫,护卫在翊坤宫周遭,那刺客若不长眼敢擅闯翊坤宫,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打了个哈欠,有孕以来,她就变得嗜睡,白日里也有些睡不醒,便是醒了也容易犯困,吴太医说过这都是正常的,多睡觉对她和腹中胎儿都好。
  姜雪甄躺下来,闭眼睡着。
  几人悄悄退出屋。
  姜雪甄没睡到半刻钟,就被丛夏叫醒了,“娘娘,赵大人的夫人怕是要临产,赵大人担心他夫人,想跟您告半日假回去。”
  姜雪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赵大人是赵兵,他的夫人是如秀,已是七月末了,如秀也该临产了,她想着如秀从前活泼调皮,如今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再想起过往,总感到恍惚。
  “挑些滋补品让赵兵带回府去,就说是本宫的心意。”
  丛夏轻轻应着,便也不敢吵着她休息,出了屋叫人包了不少好东西给赵兵带走。
  第二日早起时,姜雪甄听丛夏说笑,如秀生了个女儿,赵兵今早当值都一脸高兴,姜雪甄想起去年时,如秀来求她给孩子取名字,若是个姑娘,便叫蓁蓁。
  她的手不自觉抚着肚子,月份太小了,还没有长起来,她想象不到她的孩子长什么样,她也不知孩子是男是女,如秀都惦记着要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她是不是也得想想孩子的名字,可这用不着她操心,她怀着天子的骨肉,天子会给它取名,这是皇室的规矩。
  她又问起那个太监,“昨儿逃跑的太监抓到了吗?”
  丛夏摇头。
  姜雪甄沉顿,须臾道,“那太监是乾清宫的,你去跑一趟乾清宫,把那边认识太监的侍卫叫来,本宫有话要问。”
  丛夏看她神情凝重,忙亲自走了一遭乾清宫,叫了侍卫来翊坤宫。
  侍卫候在内室门前,听到里边儿叫人,才敢低着头进去,屈膝跪在屏风前面。
  姜雪甄屏退了宫女,隔着屏风问他,“跑的真是太监?”
  “回禀娘娘,是太监,”侍卫道。
  姜雪甄知道这侍卫是天子的心腹,一路追随天子至今,有的事他不会告诉她,她想问也问不出来。
  姜雪甄现下犹疑,道,“他犯了什么事?”
  侍卫道,“恕卑职不能相告。”
  “他怎么跑出去的?”姜雪甄继续问。
  侍卫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她,“是卑职一时疏忽,没发现关押他的房里被挖出一个洞。”
  姜雪甄道,“你们尽快抓到人,以免后宫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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