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将人捞过来箍住,低头亲了一下,“不准笑了。”
江采霜闭上嘴巴,但只坚持了两息,便再次“扑哧”笑出声。
燕安谨捧起她的侧脸,低头印上她的唇,动作轻柔地来回厮磨。
本来想更进一步,结果对上江采霜眼里明晃晃的笑意,燕安谨也彻底破了功。
他只得稍稍拉开些距离,桃花眸中笑意点点,气息声都透着愉悦,“真有这么好笑?”
头一次,因为两个人都太想笑,而被迫中断了亲吻。
江采霜忙不迭点头,莞尔笑道:“有,特别有。”
终于让这只臭狐狸在她面前吃瘪了。
被他戏弄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扳回一局,江采霜能不高兴吗。
一想到这只心高气傲的狐狸要变成小猫小狗,她更得意了,笑容压都压不住。
燕安谨看上去心情很好,白玉般的面容泛起浅浅的绯色,桃花瓣似的眼眸水波流转,仿佛染上了几分迷离的醉意。
他胸前的衣襟凌乱,春光乍泄,一片冰肌玉骨。如瀑的雪色长发散落在枕上,令人想起美人醉卧花荫的名家画作。
江采霜忽而觉得口干舌燥。
燕安谨俊美的面容含笑,眼眸温柔,好似暗藏漩涡的湖泊,能将人的全副心神都吸进去。
江采霜心中好似有百爪挠心,痒得难耐。
在他暗含邀请的视线下,她终于按捺不住,仰首,轻轻吻上他的眼尾,接着是侧脸。
燕安谨薄唇微启,很快便感到柔软印在他唇上。
她学着他先前传授的技巧,含着他的上唇,慢慢摩挲描绘。
再逐渐颤抖着舌尖、小心地探入。
看似是江采霜主动,实则掌握主动权的还是某只狐狸精。
他用暧昧的言语或是眼神,不断地暗示,不断地诱惑……引导她攀上他这棵危险的藤蔓,而后被紧紧缠住,不得逃脱。
窗外,无声的雪飘落。
下雪的腊月天气,本该是严寒刺骨的。
可她被柔软的狐狸尾巴护着,浑身都暖融融的,如同冰雪初消,化作一团春水。
江采霜面颊染上红霞,紧咬着下唇,枕着燕安谨一只手臂,埋首在他颈间。
她身躯轻微颤抖着,还没从指尖发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不自觉地用最大的力气抱紧他。
可燕安谨暂时还无法张开手臂,回应她的拥抱,只能用下巴轻蹭她汗湿的额头,柔声安抚。
外面的雪不知堆积到了何等深度。
江采霜疲累至极,呼吸渐渐慢下来,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迷迷蒙蒙间,似乎听见他在耳边轻唤,还说了句什么。
可江采霜已经沉入飘忽自在的梦境,没有回应。
第二日醒来,雪早已停了,燕安谨不在身边。
今天又是朝会的日子,他应当是去上朝了。
江采霜腰背有些酸,坐起来缓了缓,才睡眼惺忪地开始穿衣裳。
这回她身上痕迹浅,反倒是燕安谨遭了殃。
想起他凝脂般的肌肤上,被自己留下的深一道浅一道的痕迹,江采霜再一次露出笑容。
大仇得报,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江采霜跳下床,推开窗,迎着冬日初晨的寒凉,在屋里舞了两套剑法。
等身子暖和起来,她便推开门,朝积雪遍布的院子走去。
待会儿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尽可能劝说百姓丢弃血蚕,继续安排人手找阵眼,夺回星盘阻止裴玄乌的换魂计划,还有临仙阁豢养的妖畜也要小心应对。
可在此之前,突然传来的消息,打乱了江采霜的所有计划。
看到匆匆赶来的林越梁武,江采霜心头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话,江采霜脸色大变。
今日朝会,出事了。
原本像往常一样,众臣先是等在殿外,等候传召。
紧接着大家争先恐后地进言,把这十天来堆积的朝政一股脑向上禀报。
官家起初神采奕奕,但很快就露出疲态,不耐烦地打断了一位大人没说完的话,挥挥手令众人散朝。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站在一旁的裴玄乌忽然开口:“诸位大人留步。”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
人群里,只有燕安谨没动,像静静矗立在雪山之巅的松竹。
他目光很平静,初晨的阳光经过雪地的反射,轻柔地洒在他周身。
整个人如同被镀上一层灿金的边,侧颜轮廓秀美,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瞳仁澄澈清透,宛如琥珀。
在场的所有人怔愣地望着这一幕,不知为何,脑海中掠过关于燕世子的种种传言。
传闻他多智近妖,美得不似真人,反倒像是妖孽化身。
此刻他如神祇般从容站在这大殿上,显得与周遭的凡俗景象格格不入,不正是传言非假的确凿证据吗?
一时间,众人都忘记了动作,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站在上首的裴玄乌倏然睁开双眼,手中拂尘疯长,丝丝缕缕的白须如同狂暴的树藤,凶恶地朝着燕安谨袭来!
燕安谨明明背对而立,反应却格外迅速。
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赭色衣袂翻飞,将拂尘尽数挡下。
可这些白须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紧追不舍地跟在他身后,甚至还分成几簇,试图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大臣们纷纷退避到一边,胆战心惊地望着大殿内的打斗,“仙师……当真有仙力!”
“难道仙师真是天外下凡的高人?”
“世子居然能避开,难道他也……”
燕安谨眉目沉敛,袖中昆山玉扇飞出,劈手斩断一大片白须,飘落在地。
可这些白须断落之后,竟还在地上蠕动起来,这些脏东西试图爬上他的乌靴。
燕安谨不免皱眉,眸底划过一抹嫌弃。
白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在这些白须即将近身的瞬间,燕安谨宽大的袖袍中挥出大片炽烈的丹火,金红的火焰浩浩燃烧,宛如一条威势迅疾的火龙。
白须一触即燃,化作灰烬一段段掉落。
掉落的灰烬和白须残骸,在地砖上明明灭灭,全部停留在他半步之外。
燕安谨翩然玉立,衣袍依旧纤尘不染,没有沾染半分脏污。
裴玄乌手里的拂尘,变成了光秃秃的木棍。
他弃了拂尘棍,身体陡然腾至半空,以手成爪,空手与燕安谨交起手来。
裴玄乌日渐虚弱,再加上武技本就不是他的强项,自然不是燕安谨的对手。
两人快速过了数十招,燕安谨游刃有余,进攻防守不急不缓,连柔顺垂落的乌发都丝毫未乱。
反观裴玄乌,脸庞灰白,额头早已遍布汗珠。
可燕安谨并未轻敌,他知道裴玄乌定然留有后手。
两人距离拉近,只有半步之遥。
裴玄乌悄然打出一道引灵诀,试图使得燕安谨露出真身。
可那道灵力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燕安谨的任何妖力。
反倒是燕安谨手中玉扇向前一拂,看似轻巧地打在裴玄乌胸口。
“砰——”
裴玄乌倒飞出去,吐出一大口血,顺着嘴角蜿蜒淌下。
“大胆!燕安谨,你当着朕和百官的面,如此狂妄伤人,是想造反吗?”坐在上首的皇帝急了眼,不顾皇家威严,急忙走了下来。
方才裴玄乌出手刁难时,不见他出声。
这会儿裴玄乌技不如人落败,官家才像是终于睡醒了一般,决意插手了。
百官都将皇帝的偏心看得清清楚楚,却无人敢忤逆圣意。
“玄乌方才大意轻敌了,”裴玄乌咳咳两声,“但经过刚才一番交手,玄乌已经可以确定,世子并非人身,乃是……狐妖所化!”
“什么?”
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殿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跟燕安谨拉开了距离。
他身边骤然空出大片空地。
燕安谨不卑不亢地站在中央,敛袖,逆光而立。
殿外照进来的晨光,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而是安静地等着裴玄乌的后手。
直到……裴玄乌掏出一样熟悉的法器。
燕安谨淡漠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这是……小道长的星盘。
“恩师留下的法器,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裴玄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随即催动手中的星命天机盘,霎时间光芒大盛,连星盘的指针都看不清了。
星盘上的青铜机关开始转动,斑驳的锈迹掉落,方形青铜块或凸起或下陷,循环不停地运转。
如山峦耸立,河谷下泄。又如日升月落,星河斗转。
以精血为祭,才能调动星命天机盘最为强大的力量——因果之力。
燕安谨露出几分凝重。
紧接着,星盘上射出一道刺眼的白芒,朝着燕安谨胸口刺去。
这道白芒与裴玄乌刚才调动的白须完全不同,一个圣洁,一个邪恶,一个裹挟着不可抗拒的天道之力,另一个却只是凡俗的灵力催动。
燕安谨蹙眉,脚步被钉在原地,难以动弹分毫。
白芒将他笼罩,他身体里的妖力陡然暴/乱,乌墨发丝寸寸染成雪色,狐耳冒出来,粗大洁白的狐狸尾巴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甚至于,他白玉无瑕的容颜,也一点点浮现出妖冶的赤金妖纹。宛如美丽又危险的藤蔓,爬上他的面颊。
若说眼前的燕安谨并非妖类,恐怕没一个人能够信服。
裴玄乌得意一笑:“先前隗大人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可这次,世子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身狐妖,诸位大人可以相信了吧?”
燕安谨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在快速推算他和裴玄乌之间的因果。
他们交集不深,裴玄乌凭什么能用因果之力困住他?
拨开那些细枝末节的微弱牵连,燕安谨终于发现了那条真正的因果线——
红色的姻缘线,连接在他和小道长之间。
“世子恐怕还不知道吧,”裴玄乌决定好心帮他解惑,“当初世子殿下的赐婚,乃是玄乌向皇上进言,一手促成的。”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惹
第86章 第 86 章
◎我们不会输◎
裴玄乌顺水推舟, 帮了燕安谨的姻缘,两人之间自然结下因果。
所以此刻,他才能用这份因果, 反过来牵制燕安谨。
“世子殿下若是想逃脱, 玄乌今日无力阻止。但求世子看在与官家君臣一场的份上, 莫要再肆意伤人了。”裴玄乌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燕安谨的确能逃脱,只要他亲手斩断自己的姻缘线。
断了这条线,也就断了他从前欠裴玄乌的那份因果, 星命天机盘自然困不住他。
燕安谨忽而扬唇笑了, 桃花眼漾起粼粼波光,这一笑犹如万千春华初绽, 晃花了人的眼。
他身陷囹圄却依旧从容不迫, 语气低缓地由衷称赞,“国师神机妙算。”
裴玄乌料到他不舍得,紧接着便顺势提出, 要将燕安谨送入天牢, 亲自派弟子看押。
裴仙师得皇帝宠信, 权势如日中天, 再加上只有他有道法之力,能与狐妖抗衡。
他的提议,自然无人反对。
“散朝。”皇帝面色疲惫, 但心情却颇为畅快。
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往后他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文武百官怀着复杂的心情, 战战兢兢地退下。
燕安谨被关进三清殿后山的天牢,位于一座山洞中。可偏偏洞顶高处豁开一个大口, 冬日的寒风飞雪呼啸着往里灌入。
连牢房都是特制的, 栅栏由玄铁所炼, 每一个角落都布下了压制灵力的重重阵法。
这是提前为他所备下的,天罗地网。
江采霜得知燕安谨真身暴露,被关入大牢,一瞬间方寸大乱,心神难宁。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妖孽实力强横,怎么会被裴玄乌制住?
即便是不慎暴露了身份,燕安谨应当也有逃脱的能力才对。
林越还不等开口,梁武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老子的,那裴玄乌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法器,把主子给困住了。”
江采霜自然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被抢走的捉妖星盘。
“裴玄乌控制了宋允萧的身体,抢走了我的星盘。他恐怕是要跟官家换魂,还要以万民生灵为祭,从此一步登仙。”
可是百姓们对裴玄乌的信服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先前悬镜司派出大批人,想要劝服百姓们摘下脖子上的血蚕,可百姓们对大同教深信不疑,不愿配合。
即便当着悬镜司的面,碍于平日里对悬镜司的恐惧,暂时取下红绳,等悬镜司的人一走,他们还是会虔诚地将血蚕戴回去。
况且,大同教所影响的教众甚广,早已在京城大肆流传许久。
光靠一个一个劝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只等裴玄乌启动阵法,血蚕便会化作杀器,届时整个京城都会沦为一片血海炼狱。
“从百姓这里入手暂时行不通,恐怕还是要尽快找到阵眼才行。”林越这时还算冷静,抓得住事情的关键。
江采霜忧心燕安谨的安危,当即就想冲到临仙阁救人,可被林越拦下了。
“白露道长,你先别冲动。主子虽然被抓住了,但他绝不会任人宰割。裴玄乌若是想对他下手,恐怕自身也要受到重创。既然你说了,裴玄乌的目的是换魂登仙,那他此刻应该不会分心去对付主子。”
只需要暂时将燕安谨控制住,让悬镜司群龙无首,无法破坏他的计划,裴玄乌的目的就达成了。
他何须大费周章,非要置燕安谨于死地呢?
江采霜知道林越说的有道理,只是一想到那只狐狸被人抓住,怕他中了裴玄乌的奸计吃苦头,她哪能安得下心?
不过她早已不是那个冲动行事,不管不顾的呆道士了。
度过一开始的心烦意乱,江采霜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临仙阁如今固若金汤,还有禁军的守护,仅凭悬镜司,想要硬闯进去救人,难如登天。”
更重要的是,悬镜司若是堂而皇之硬闯临仙阁,便等同于硬闯皇宫,这可是形同谋逆,天大的罪过!
即便是救下了燕安谨,也会连累守在边关的定北王夫妇。
到时候整个京城的守卫都来围剿“谋逆”的悬镜司,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救人的事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