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婵和月笼寒香相和，可以让先皇后的孩子在无声无息中落胎，至于先皇后，落胎亡故的女人多了去了，即便尊贵如皇后之位，死在小产之中也不稀奇。”
“更让你们欣喜的是，一场来得恰到好处的时疫。先皇后为了照顾陛下，日夜操劳，身子本就虚弱，也让你们的计策更顺利了许多。可你大概不知道，当初你能如此顺利，多亏你身边的这位贤嫔娘娘呀。她当时虽只是贵人之身，却谋划着一场让陛下终生记得的大恩宠。”
“谁能想到，贤贵人的一条为陛下擦过手的绣帕，成了陛下那场时疫的导火索。甚至于为了怕沾染上时疫，你还让自己宫里一个不得重视的小宫女去做。可没想到，陛下的确感染了时疫，你却不敢去侍疾了。”
对别人永远狠得下心，对自己却不行。
崔忆慈此人唯一一次对自己的狠辣，怕就是打掉了那个孩子的时候。
云姣轻蔑的表情，让崔忆慈激动地从地上爬起身。
“我当时上有先皇后这个独得陛下宠爱与信任的皇后压着，身旁还有荣妃这个将门出身的对手处处踩我，我只是想在这后宫中能够多得一些陛下的看重，多得一些好好活下去，风风光光活下去的可能！”
“我不是怕死，而是我在那时发现了自己有孕一事，我怎能拿我的孩子去冒险，先皇后愿意去就让她去啊，她不是最爱表现出那副她万事以陛下为重的姿态吗？没了命，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同我有何关系。”
直到这一刻，崔忆慈依旧在指责别人。
她是无辜的，她是被逼的。
其实所有人，在这之前都未曾看透过这位以贤字作封号的贤嫔。
温婉、清高、贤德，这是最多加诸在她身上的词。
可真正的她，敏感，多疑，自私。
先皇后一向怜爱众生，对后宫诸多女子都极为关照，结果好心未能有好报，葬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崔忆慈没有说话，一旁的萧绰如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这位共处了十五载的贤嫔。
她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萧绰如，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放弃你吗？因为你无能。”
“入宫十五载，一儿半女都未曾生下不说，还非要执着取代先皇后的地位，事事都要比，事事都要争，硬生生和陛下离了心。”
“一朝梦醒，又想让你的父亲帮你谋反，把你想要收养的五皇子推举上位。你若真心狠也就罢了，偏偏还非要留陛下一命，只想让他受重伤无法继续在这个皇位上待下去，能将来继续以太上皇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你是在拿你全族中人的项上人头闹着玩吗？即便你是萧家女又如何？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女儿，舍弃了又如何？”
崔忆慈看向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彻底撕破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只是允诺了你父亲，若我儿登基，许他的儿子，你的兄长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位，赐萧家丹书铁券，他便丝毫没有犹豫放弃了你。”
“今日，若不是我被翠竹背叛，那场火应该会把你和陛下一起烧死在殿里。昭嫔日前的暴躁，则会成了那日放火疯癫之举的真凶的最好人选。至于你，我还给你留了一个忠勇救君的名声，我对你多好，皇后娘娘。”
她将一切都布置得那么好，没想到败在了一个小小的翠竹身上。
“贤嫔崔氏，犯上谋逆，着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三日后处以斩刑，崔氏全族年十六以上男丁连坐，处以绞刑。年十五岁以下者及女眷等均籍没。”
圣上的处罚，冰冷无情，让人胆寒。
崔忆慈苍凉一笑，自己汲汲营营一生，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至于你，萧氏。”圣上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知道朕为何留静嫔在宫中吗？你当真不记得她了？”
第133章 回收宠妃升级系统（二十八）
师偃？
萧绰如有些意外圣上会在此时提到这个名字。
那个曾经嫁过人生过子的女人，在后宫里独来独往，偏偏圣上对她却总是有些宽纵。
什么叫你真的不记得她？
自己曾经见过静嫔吗？
不可能呀。
看着萧绰如眼中的迷茫，圣上失望地摇了摇头。
“区区普通百姓的命，你们怎会放在眼里。静嫔当年曾做过不丹王妃，这你们都清楚，但在成为王妃之前，她曾是边陲村落里的一个名叫黄婵村的普通农女。”
黄婵村！
萧绰如仿佛明白了什么。
“当年黄婵被内廷司选入皇宫，负责督办此事的便是你的娘家舅舅尹章决。你或许已经不记得她了，十五六年前，她不过五六岁的女童。她的父亲是黄婵村的村长，也是周围村落里最大的花商。当年为了确保此事万无一失，萧德禄居然让你亲眼去看了那些黄婵。”
萧绰如的思绪似乎被圣上的话带回了遥远的十五六年前。
那时候她还未入宫，是萧家高傲的大小姐。
可是那时，她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早已暗自心动。
她想成为那人身边独一无二的女人，成为那个唯一能和他并肩同行之人。
可那个位置，被一个碍眼的女人占了，所以她只能除掉那个碍眼的存在。
拘谨的花商似乎从来没见过如此富贵的人家，低着头不太敢说话。
他的腿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萧绰如。
农户人家居然还能生出如此好看的女儿。
萧绰如对这个小姑娘唯一的印象仅止于此。
“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她记得我。”
萧绰如喃喃道。
“不，她不记得你。”
圣上打断了萧绰如的猜想。
“当年，你为了一句永绝后患，在那批黄蝉进入花房之后，让人干脆利落的烧了整个黄婵村。静嫔和她的父母侥幸逃脱了出来，而后一路流落逃亡。最后，她辗转成了不丹的王妃。朕原本并不知道这些事，可是三年前，宗颐带病攻打不丹之时，曾同这位不丹王妃达成了合作。然而当时，宗颐发现手下的副将尹平居然派人在追杀这位王妃。”
尹平便是尹章决的长子，是萧绰如的表哥。
“一个是不丹的王妃，一个是朕手底下的将军。两个人会有什么仇怨，值得尹平在明知他的主将要力保这位王妃后，还要派人追杀她？”
圣上从那一刻起便知道了。
尹家，或者是和尹家同气连枝的萧家，绝对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师偃见萧绰如之时年岁实在太小，自己已然不记得了。
所以，圣上选择把她放在了萧绰如的身边。
大概是自傲，萧绰如从来都不屑回想起十六年前的事了。
在她看来，那些死于那场火灾的村民，那个消失的村落，不过是她登上皇后之位必须要有的一些牺牲。
早就掩藏在十六年前，不值得再次想起。
云姣看着台阶下神色恍惚落魄的萧绰如，对上一世师偃的刺杀也有了更全面的认知。
有被贤妃威胁的成分在，但或许，她也十分乐意亲手杀掉萧绰如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十六年前的债，如今，你依旧要还！
“我这一生都是一个笑话。”萧绰如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了泪光。
“原来你从那么久之前就怀疑我了，却能一直装得同我相敬如宾的模样。圣上，你当真是藏得好深啊。”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萧绰如清楚地认识到，她完了，萧家也完了。
到最后，还是沈念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虽然早逝，却得了圣上一辈子的挂念，沈家被圣上重用，她的弟弟成为了最年轻的军机大臣，前途无量。
“陛下，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事。”
萧绰如泪眼朦胧地抬头。
这件事在她的心中压了十多年，她一直不解，却也一直没有勇气问出。
“十六年前那次花朝节的宫宴，我在宴席之上，和户部尚书沈家的女儿起了争执。后来宫宴结束出宫之时，你为何要让福禄送来了一盒子桃花糕。”
圣上疑惑的表情，显然并不记得这件事了。
“那一盒子的桃花糕我记了十六年。里边是一个青玉的碟子，一共六块桃花糕。你若当时对我无情，为何要送我那一碟子的桃花糕？”
这是萧绰如一直的执念。
明明当时，陛下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呀？
看着疯魔一般的萧绰如，陛下终于想起了什么。
“当年的那碟子桃花糕，并不是朕给你的，而是皇后给你的。你同沈卿家的千金争执一事，皇后看得一清二楚。皇后觉得，那件事是你受了委屈。所以在宫宴后，她让福禄给你送了那一碟子桃花糕，之所以用朕的的名义，是因为她想给你这份体面。想挽回你在花朝节宫宴上同人起争执损坏的名声。”
可先皇后没想到，她的一片好心，给自己招来了一个白眼狼。
“萧绰如，你真是让朕恶心。还有你，崔忆慈！”
圣上在过度愤怒下，整个人是有些颤抖的。
“在这整个后宫中，皇后待你们可谓仁厚至极。可你们是如何回报的？一个个说着冠冕堂皇之词，实则都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欲。”
圣上情绪过于激动，云姣上前为他拍了拍背，而后抬头看向了萧绰如。
“萧皇后，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皇后了。你不想知道你入宫十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未曾有子嗣吗？应该问问你身旁的这位贤嫔呀。她既有了长子，哪能让你再生下嫡子。在你入宫的第一年，你就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这是荣妃献上的证据。
后宫中这些高位的妃嫔，谁人手中没有几个别人的把柄？
她们捏着这些把柄，互相牵制，便是为了维持住眼前的格局。
有时一枝独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先皇后，便是最好的例子。
什么？
萧绰如想到自己这些年吃下的那些苦药。
想到那些深夜里的暗自垂泪。
原来，那么久之前，她就丧失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呀。
“朕倒是庆幸，你一直未有子嗣。”
圣上平复了情绪，厉声吩咐道，“皇后萧氏，不正宫闱，乱杀无辜，欺君罔上，谋逆叛乱，数罪加身，其罪当诛，着废除皇后封号，赐斩刑。萧氏全族，犯上作乱，诸子年十五以上者，绞刑。年十五以下者及女眷，没入奴籍，三代不可出。”
萧绰如和贤嫔被侍从拖了出去。
等着她们的，将是属于她们的惩罚。
崔忆慈昂着头被拉了下去，至于萧绰如，她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被拖了出去。
直到人已被拖到到了殿外，她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我不相信，周允瞻，你明明曾经喜欢过我的，你明明喜欢过我的！”
萧绰如一生骄傲，她出生名门，自幼得父兄疼爱，几乎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可最后，她费劲了半生所追寻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甚至于，那份好意的真正主人，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下。
云姣的视线转头看回了圣上。
几乎在所有人的故事里，沈念她都是一个极美好的女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用尽所有美好词汇来描述的女子，就这样毁在了深宫的阴谋之中。
那圣上呢？沈念的死，他当真一点责任也无吗？
第134章 回收宠妃升级系统（二十九）
云姣没有去同圣上说这些。
因为没有必要了。
沈念很好，不论是作为一个皇后，还是单纯沈念这个人。
可周允瞻作为一个君上，或许是合格的，但作为夫君，他并算不上出色。
后宫本身就是个扭曲了人的欲望的斗兽场，周允瞻选择了根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沈念，她太善良，太宽厚，映照得每一个人都生出了扭曲的恨意。
周允瞻享受着沈念带给他的好，却没有给她足够的保护。
或许是过于自信，自信自己对于后宫的掌控力，可一次错误的自信，足以葬送掉了沈念的命。
沈念死的时候，可曾后悔过呢？
人死如灯灭，再议论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就像沈念生前死后，这后宫中的嫔妃和婴儿啼哭从未断绝过。
周允瞻是个帝王，从前是，以后也是。
皇后和贤嫔的倒台，让众人以为，如今长成的二皇子，或许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了。
可几日后，荣妃主动为其子求娶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皇子妃。
那是她兄长的副将的独女，副将跟随兄长为国捐躯，只留下这一个孤女。
圣上给了一个县主的封诰，可一个孤女，母家已然无人可依，即便二皇子娶了她能得一时的名声，可长远来看，几乎是大位无望了。
荣妃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可是，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她曾经殷切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那顶位子的最后主人，盼望自己能够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母家带来无上荣耀。
可是，如今，她知道圣上不会允许自己和孩子触碰那个位置的。
自己当年的隐瞒不报，足以让陛下永永远远地铭记。
她或许不是那么恶，但也绝对算不上善。
兄长的死，保了他们全族的门楣，若自己仍想着去争去抢，那兄长的死，便全然没了意义。
荣妃的选择，无疑是聪明的。
圣上下令将那位忠烈之后的县主，升为了郡主，将二皇子封为诚王，享双等一等亲王俸。
而一切尘埃落定后，云姣收到了宗人府传来的消息。
罪人楚翘，似乎中邪一般，浑身肌肤溃烂，如今成了一个看不出人形的物件。
圣上对于楚翘并不如何在意，便将其的处置权交给了云姣。
于是，云姣来到了宗人府，见到了超出任务期限，受到了系统反噬的楚翘。
“娘娘，你要不然别进去了。那罪人如今着实吓人得紧，大夫来粗略瞧了一眼，说她浑身肌肤都已经没了，怕也是活不过今日了。”
宗人府府令还想劝云姣不要进去，他也是见过各种酷刑的，但见到楚翘如今的样子也都吓得不轻。
看守她的侍卫也都不敢靠近她，只敢远远站在一旁，将每日的饮水和吃食放在门口。
这位昭嫔如今可是陛下的心头爱，养着的四皇子更是如今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她若真在自己这里受了惊吓，自己不吃不了兜着走？
云姣只挥了挥手，谢绝了宗令的好意，而后让所有伺候的人在一旁等候，自己孤身进了楚翘的牢房。
原本的楚翘，有着一张娇美可人的脸庞和一身光滑如玉的细腻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