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们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做了帮凶。
纵容和默许，葬送了三条人命。
很快，越来越多关于左亭安的真相被披露出来。
比如，他曾经眠花宿柳，还因为一个歌女同人大打出手，同他对外树立的正经严肃的形象大相径庭。
再比如，他甚至多次私下和瀛人女子交往，还数度在宅邸里听瀛国小曲，欣赏瀛国歌舞，丝毫没有自己塑造的热血爱国人设的样子。
左府中。
左亭安满目赤红地望着自家的管家。
“你说什么？”
“少爷，你的那些读者将大门泼满了粪水，如今根本出不去门，前院可谓是臭气熏天。如今天气热，怕是用不了一会儿，这个味道就要传到后院来了。”
管家是左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左亭安长大的。
他以往对左亭安可谓是疼爱甚至是溺爱了。
可如今，管家的眼神里，是不可置信。
他那身衣服上也是恶臭难闻。
左家好歹也是沪城的富户，虽然当时左父的桃色绯闻闹得让左家落寞了许多，可好歹还是有之前的家底在，就算后来左家败落，但很快左亭安又靠写作重新振兴了左家。
可以说，作为左家的管家，他也是很多人艳羡的存在。
可如今，被人兜头浇粪，这是何等耻辱。
“这些人，当初追捧我的也是他们，如今指责我的也是他们。”
左亭安看着等级下降的文豪养成系统，只觉心都在滴血。
他之前的养成系统，距离一次性影响五万人的光环只差一步之遥。
原本他就是打算靠着《山海沉浮》这本小说来达成这一目标。
结果，不仅目标没达成，因为目前一边倒的舆论情形，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的光环，如今竟然已经降级到了一次最多只能影响五百人。
这让左亭安如何不气。
“那个老东西，自己死就死了，居然还想坑我？你去找人查查陈旭周边的人，买通几个人做人证，我准备找陈主编帮我刊登一篇澄清，到时候就说这个老东西勒索了我好几次。我看在和陈旭旧日交情的份上都给了她钱，结果她胃口越来越大，越要越多，我严词拒绝了她后，她一时心生偏激，才做了如此举动。”
左亭安是有几分急智在身上的。
他立刻想到了往陈母身上破脏水这样卑劣却好用的做法。
毕竟，只要受害者不是纯白无暇了，那么她的控诉自然也没有那般有说服力了。
人们总是苛待受害者，仿佛她的苦难，都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
可管家却面露难色。
“少爷，今日的报纸上，已经刊登了陈旭全家这几年一直资助福幼院的事，而且陈旭母亲去世的时候，将家里的房产卖掉了，委托一位好心人帮忙将所有钱都给了沪城福幼院。明细都已经刊登出来了。”
所以，你想的那条路行不通了。
左亭安震惊地猛地拍了下桌子。
结果还没痊愈的右手又再次遭受重击。
管家忙慌乱上前查看情况。
即使疼到脸都扭曲了，左亭安还不忘问道，“是谁，她委托的是谁？”
管家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是云小姐。”
云姣！
竟然是她？
果然是她！
左亭安一下子想通了事件的关键。
“是她！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恨我将她写入小说，害了她和云家，所以她要报复我。”
左亭安想起前几天在医院里听护士们闲聊提到的，沪城有名的帮派安堂被人一窝端了。
安堂之前在云姣离开沪城的那些时日里，可没少明里暗里给云家下绊子。
如今云姣一回来，没几天便直接各项罪名齐发，直接将安堂那些手上不干净的骨干份子全给端了个干净。
正在管家忙着想要带自家少爷去医院时，左宅里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领头的，是时峥的副官。
“左先生，有人举报您和瀛国军队情报人员有秘密往来，我奉司令命，请左先生去司令部走一趟了。”
左亭安本就因剧痛而苍白的面部，彻底白了个透底。
第147章 回收文豪养成系统（十三）
尽管左亭安口口声声喊着无辜，但是他被沪军司令部以【同瀛国情报人员交往过密，疑有叛国行为】的罪名带走的这一消息，不过半天时间，便传遍了沪城。
人们震惊的同时，不少曾经和左亭安有过一些交集的人也出来发话了。
“我就说他有问题。我之前就疑惑，你说他之前是去西洋留的学，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些瀛国玩意。我之前瞎了眼，去他家里之时，只疑惑他为何收藏了那么多瀛国物件，全然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说这话的，是之前左亭安的一位忠实读者。
他是在一间戏院里，此时戏还未开演，众人正在闲聊。
坐在他身边的，是李四言。
听到此人的话，李四言冷笑一声，“他素日里嘴里总是国外如何如何，之前只以为他说的是西洋，如今想来，大概是指的瀛国了。”
李四言所受到的文豪养成系统的技能影响，是那日云姣在咖啡店隔街相望之时为他解除的。
不然，李四言也不会那么刚刚好的醒悟过来，成为了沈茹复仇的助力，成为了云姣布局中的重要一环。
听到李四言这么说，众人本就笃定的想法，如今更加坚定了几分。
左亭安绝对不干净。
华国人对瀛人的痛恨，是建立在三年的血海深仇上的。
如今，左亭安触碰了这层禁忌，自然是遭到了众人最狠毒的咒骂。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司令部，等着对左亭安的最终审判。
审讯室内。
云姣一身军装，脚蹬皮靴，静静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沓资料。
她的身边，是面无表情看着左亭安的时峥。
左亭安双臂的石膏重新固定过，如今整个双臂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被用皮带束缚在了凳子之上。
“云姣，你到底想怎么样？”
左亭安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怒吼着朝云姣发问，可云姣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淡定地翻看着眼前的资料。
左亭安嘶吼了半天，又将目标转向了一旁的时峥。
“肖司令，你也是一个英雄人物，难道也会为美色所迷惑，做出如此小人之举吗？我根本没有和瀛国人有情报上的往来，我是无辜的。你们如此够诬陷一个无辜之人，难道就不怕引起群情激愤吗？”
“群情激奋？”
时峥重复了一遍左亭安说的这四个字，而后冷笑一声。
“哪里来的群情？哪里来的激愤？左亭安，你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风光无两的左先生？还是说你以为沪军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你。”
“文坛之中异军突起的新秀，明明之前并不精通于文章，却突然在文学之上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天赋。从第一本小说开始，你的小说几乎每一篇都会爆火。同样的，每一篇小说，你都会选取身边的人作为主角。”
时峥清冷的嗓音在审讯室内回荡着，让左亭安额头上的冷汗更加汹涌地冒出来了。
他们发现了系统？
不对，这是自己的秘密，他们怎么会发现。
“所以呢？肖司令，我出色难道就是过错了吗？”
左亭安佯装镇定道。
“左亭安，我知道你在《山海沉浮》这本小说之前没有找代笔。所以你便觉得自己无罪了是吗？找代笔来写小说，是在骗人。自己恶意动笔影射诬陷他人，这是在害人。”
时峥直接扔出手中的手铐，干脆利落击中了左亭安的鼻梁，让他痛得飚出了眼泪。
“我是沪军的总司令，沪城是我的管辖范围，你在我所辖之地害人，居然还问我你错在哪里？”
即便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三人，时峥的腰背依旧如青松般笔挺。
时峥的话语并不如何严厉，然而其中透露出透露出的含义，却让左亭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怕是没法囫囵走出司令部了。
“就算我因为和他们的矛盾，在小说之中映射提起了几句，但是我并没有让别人去攻击他们呀，难道创作自由都不可以了吗？”
左亭安咬定了自己并未指使他人，想让自己的罪责轻一些。
左亭安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多么严重的。
不过是将人写在小说之中，就算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反派，那又如何？
小说终究是小说。
就算有些人带入了小说去攻击那些原型，那也是那些被小说影响了人的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云姣合上了手中的资料，终于抬头望向了左亭安。
“是，你可以写小说，这是你的自由。旁人也可以随意谈论小说，这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左亭安你要知道，你所站立的这片土地之上，是有律法存在的。”
是，创作自由。
但是当在创作之中，夹杂了太多恶意的私人感情色彩之时，这便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创作。
不过是一场行凶而已。
不理会左亭安的狡辩，云姣将手中的资料展示给了左亭安看。
“今天传唤你来，并不是我恶意报复。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之前一直交好的那位瀛国歌伎千叶惠子。她是瀛国情报部门的高级情报人员。几天前，在逃出沪城之时被沪军抓获。她的手上有好几条关于沪城内部的绝密情报，便是从你手上得到的。”
左亭安震惊地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云姣眼前去详细看看那份资料。
结果却被脚踝和双臂之上的束缚给禁锢住了，手臂上的伤更是又被再次伤到，他不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千叶惠子，她怎么会是情报人员？
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永远以那样敬仰的眼光看着自己。
“我不过是一个作家，我能有什么绝密的情报？云姣，你不要想诬陷我。”
即便如今左亭安还疼得瘫坐在了座位上，但他依然不忘同云姣争辩。
“是，你的确是一个作家，可你这个作家不一般。沪城的名流对你趋之若鹜，甚至将你的宅邸作为了一个沪城时兴的社交场所。左亭安，你知道从你的宅邸的那一场场酒会上，被送出了多少情报吗？你又知道因为这些情报，华国死了多少人吗？”
情报？
左亭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钟爱的酒会，居然会成为情报传递的中枢站。
而更不让他接受的事还在后面。
第148章 回收文豪养成系统（十四）
“千叶惠子供出了你，她说你给她提供了不少方便。”
千叶惠子说了什么并不重要，但是根据调查显示，左亭安这个蠢材，的确私下给千叶惠子行了不少的方便。
比如在她被严密监控不方便出城的时候，左亭安就被美人耳旁风一吹，轻易相信了她想给远在其他城市的好姐妹送封书信的理由，将那封情报系统全城搜寻想要截获的绝密情报，轻轻松松送出了城。
若不是时峥对沪城的掌控度到了绝对严密的级别，那封情报就足以对沪军造成一次惨重打击。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
在左亭安看来，他不过是给温柔可怜的惠子小姐帮了个忙，哪知道自己会成为了瀛国情报系统的庇护网。
左亭安也不知道，千叶惠子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看中了他名作家的身份。
她可以靠着左亭安这层关系网，更加顺理成章地接近许多目标人物。
“我没有，那个贱人她在胡说！我和她……”
“和她只是露水情缘是吗？”
云姣讥讽地上下打量了下左亭安，眼神中的轻蔑和了然，让左亭安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一般。
“可是她怀孕了，她说是你的。”
是不是，根本不重要。
如今的时代，根本没有所谓的亲子鉴定技术，孩子的母亲，便是这个孩子生父归属的唯一决定者。
千叶惠子注定是要死的，她是瀛国情报分子，手上送出的情报不知害了多少人。
如今，她也不介意再拉一个人下水了。
云姣当然知道，左亭安的胆子还够不到敢叛国的地步。
他肤浅轻狂，觉得国外的任何东西都比华国要好。
他贪恋美色，总觉得接近他的美人都是因为爱慕他的才华和为人。
但是，他也外强中干，根本不敢去做叛国这种真的会掉脑袋的事。
云姣也没想直接给他扣上这个罪名，让他死在牢狱里。
那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死是最简单的事。
他死了，可许多受害人和受害人的家属还活着。
即便如今名誉被洗清了，可是那些伤害造成的痕迹如何是能轻易抹去的呢？
他要活着，尝尝被舆论反噬的滋味，尝尝有苦难言无法自辩的滋味。
云姣收拾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转身准备离开。
时峥则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之间看着丝毫不像上下级。
左亭安神情恍惚地望着两人的身影，突然激动地大喊，“云姣，你勾引了肖司令是不是，我就知道，肖司令为什么抓我，你这个贱……”
还没说完的他，被时峥直接钳制住下巴，连人带被固定在地上的凳子都拔了出来，直接按在了墙上。
肖砚璋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下一秒，喉咙上的剧痛让他直接翻了白眼，痛苦挣扎了起来。
时峥知道分寸，在左亭安濒死的边缘松开了手。
左亭安连着凳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喉骨处的剧痛，让他感觉喉咙处仿佛被人拿火在灼烧一般。
“左先生，希望你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我不介意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让你懂懂规矩。”
时峥收回了手，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刚刚差点要了左亭安命的不是他一般。
“还有一件事，左先生，你要记得，云小姐是受害者，你是加害者。没有一个加害者配在受害者面前站着说话的。希望你以后牢记着这句话。”
云姣站在门口处，门的阴影遮挡住了她的神情。
却偏偏有一束光，透过审讯室门对面的窗户打了进来，将云姣的半边身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温暖的光辉。
“差点忘了今天传唤你来的第二件事，我和沈茹以及其他受害人或者受害人家属，集体向司警署报警了。左亭安，交好瀛国情报分子，诽谤他人，造成名誉损害，这两样罪名，不会让你坐穿牢底，但足够让你这辈子的前途，就到这儿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