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婢女居然能堂而皇之到可汗军帐?
还没等使臣诧异,时铮已经点头应允,身旁的侍从忙去卷起军帐门让婢女进来。
进来的小婢女先是给时铮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倨傲地看向使臣。
“这位便是大景来的使臣是吧?我家可敦让我给您传句话,请您原封不动带回去给大景的皇帝。”
“我家可敦说,遣妾一生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满大景的男儿,将所谓的边陲安稳压在了两个女子身上,还觉得公主之尊乃是褒奖?且如今还敢来叫嚣?哪里来的脸面和胆量?还请大景的皇帝放心,既然他觉得和亲是一件好事,待我家可敦入主皇宫之后,必定为陛下也寻一位合适的和亲对象。只是不知陛下如今已然垂垂老矣,还有哪位女儿郎会瞧得上?”
这话,说得时铮的嘴角都有些上扬。
对面的使臣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何曾见过如此言语奔放不敬圣上的狂悖之人。
“你,你!”
“使臣大人还是快点回去传话吧,我家可敦说了,可汗不斩来使,可是她的箭,说不定就不长眼地射穿使臣的胸膛了。到时,可别怪我家可敦没提醒您。”
这一句话,直接让使臣闭嘴了。
最后,他灰溜溜回到了京城,将这些话带了回去。
圣上果然勃然大怒,直接要将使臣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板子,对于一个文臣来说,直接命都没了。
这时,宗遥却突然跪下给这个使臣求情了。
这些时日,虽然前朝后宫为着这场战事都不安宁,但是宗遥倒是过得不错。
太子阴差阳错的禁足东宫,让她的任务就卡在了任务结束前顺利完成了。
如今,她再次手握忠心值,又得到了自家父皇的再度重用,整个人也终于从之前连失两员大将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父皇息怒,这件事,罪魁祸首正是云姣,以前,安乐姑姑和亲之时并无如此多的事端,如今她和亲不到一载,竟是生了如此多的变故,这其中有呼延承渊狼子野心的缘故,但是她如今如此张狂,可见云家家教传承便是如此。儿臣恳请父皇,饶恕张大人,若要惩戒云姣,不若派人去往玉溪,将其祖母带至京城,同时免去漠北驻防将军及其妻儿的一系列死后追封,将云家全家没入罪籍。”
宗遥抬起头,端庄秀美的脸上,是让人胆寒的阴毒之色。
“云姣不在乎公主身份,难道连自己的家人也都不在乎了吗?若她真的不在乎,民声沸议之下,她这个漠南可敦的位子怕也是坐不稳当了吧。”
毕竟,不忠不孝,如今云姣背弃所谓和亲公主的责任,已经是于国不忠,若是因为她的行径,导致唯一的亲人惨死,那便是不孝。
漠南可汗若是想一统天下,便要考虑一下,自己身旁与之共掌天下的女人,是否能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即便他不在乎,子民们难道也不在乎吗?
圣上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允了宗遥的建议。
宗遥面上平静,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给自己安排的后路。
若真是大景亡了,那么,自己这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将会极为尴尬。
新帝的皇后,无疑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
而宗遥有把握,自己可以掌控呼延承渊。
第177章 回收女帝争霸系统(二十二)
宗遥这个想法,并非痴心妄想。
太子的被禁足,给她带来了一笔忠心值。
宗遥却并未急着像以往那般在前朝寻找合适的可用棋子。
因为,如今整个大景都在战事之下动荡不已,谁知道自己前脚绑定的忠臣,下一秒会不会死在漠南平叛之战上?
她攥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忠心值,仔细斟酌起了用途。
突然,她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
漠南的可汗,在不在忠心值的使用范围内?
漠南严格意义上,在接受第一任和亲公主安乐公主之时,便算大景的半个属国。
不过为了抬高漠南的地位,以安抚震慑漠北,所以大景从未在此之上摆过姿态。
但是,这对宗遥来说,却是件好事。
因为系统显示,漠南可汗相当于正一品亲王地位,只要自己能如当初的云姣那般,得大长公主的封诰,享双一品亲王俸,那么地位就高过呼延承渊,便能顺利对其施加忠心值。
只要赶在呼延承渊还是可汗之时让其成为自己的属下,那么日后即便他登上了皇位,这份忠心值的桎梏也不会解开。
届时,自己可以先以皇后之位慢慢渗透参与朝政,培养自己的势力,待到稳妥之后,便可一脚踹开呼延承渊,顺利成为女帝。
宗遥想得十分美好,而如今,挡在她面前的,便是占着可敦位置的云姣。
还有,如何让父皇尽快为自己复位封号以及正式赐下长公主的名衔。
虽说自己这个大公主按照序齿也是长公主,但是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长公主位比亲王,前朝仅次于皇帝及太子,后宫仅次于太后及皇后,可谓无可比拟的尊贵。
京城的人马很快匆匆被派到了玉溪。
而宗遥现阶段的任务,便全放在了讨自己父皇的欢心之上。
因前线战事情形不容乐观,圣上这些时日性子愈发阴晴不定,连皇后前几日都因为替太子说好话得了一顿申斥,更不用说底下的妃嫔们了。
这些日子,后宫之中人人都是如履薄冰,唯有宗遥,她依旧在圣上面前最得看重。
这日,宗遥带着南府新调教出来的琵琶伎来拜见自家父皇。
年轻貌美的琵琶伎,琴声美人更美,素手拨轻弦,渺渺乐声传来,也让圣上这些时日躁动不已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遥儿,到底是你,最体贴朕,全然不像你那兄长,怕是当太子当久了安逸惯了,如今竟是说不得骂不得了,自闭东宫连朕都不见了,你母后还替他求情。朕看,太子全是被她惯坏了,半点挫折都受不得。”
圣上这话说得看似只是无心的抱怨,却让宗遥的心里猛地一跳。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赦太子出东宫?
组织了下话语,宗遥笑吟吟道,“太子哥哥不过是一时同父皇置气而已,他是最孝顺不过的,太子妃如今怀着身孕,乔大人却在前线不见了踪影,这也难免让前朝流言纷传,说乔大人已然投靠漠南。太子哥哥如今闭门不出,也是为了避嫌。”
宗遥话语中提到前线失踪的乔大人,更让圣上眉头皱紧了几分。
是死是活,都得有个准信,可这人自从去了博平之后,便杳无音迹,实在是诡异得很。
博平如今已然被攻下,再谈县守是否叛变,已然都没了意义。
不过,提到乔大人,却让圣上想起了一件事。
他挥了挥手,面色和煦平常,示意宗遥上前来。
宗遥柔顺地半跪在自己父皇身前,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宗遥的脸上。
那一巴掌,其实算不上特别疼,但是那一刻的错愕和羞辱,却让宗遥根本没控制住自己面上的神情。
底下的琵琶伎们也都吓到了,乐声都断掉了。
“停下来作甚,继续弹奏,谈不好,朕便将你们的手都砍下来,反正也没了用处。”
圣上漫不经心道。
乐声立刻响起,几位貌美的琵琶伎的脸上也没了刚刚的柔情,反而全是害怕与恐慌。
“你那日为张大人求情,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如今大景战乱祸起的根源,离不开云姣的挑唆,那当时一力主张云姣和亲的,朕记得是你吧,遥儿?”
圣上说着这般让人胆寒的话,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和煦的模样。
宗遥捂着脸,眼眶含泪地看向自己的父皇。
是,是自己力主云姣和亲。
是自己为了除掉耶律家这个内定的准儿媳,为自己选择耶律平之为驸马,接管耶律家兵权做好铺垫。
可是,和亲一事难道是自己一个公主就能定下的吗?
自己当时也是察觉到了他想要挑选云姣的意图,所以顺水推舟加速了这件事的确定。
如今,怎么却都成了自己的错。
那一刻,宗遥突然有些理解太子的心情了。
她好像根本就不够了解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些年来,她靠着聪慧体贴,一直是圣上最疼爱的大公主,可是如今看来,这份疼爱,和逗弄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随意掌掴,将一切罪责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宗遥强行咽下那口郁结之气,猛地叩首泣声道,“父皇,是儿臣之过,儿臣出于妒念,一时错了主意,请父皇责罚!”
就像太子那般,只要自己背下这罪责,用不了几日,父皇便会息怒。
太子是自己犟,自闭东宫不愿出,不然如今早已恢复如常了。
自己此刻决不能触怒父皇,一时的耻辱无关紧要,只要等自己掌握了呼延承渊,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了,自己完全可以随时将今日之耻讨回。
果然,圣上脸上的神情和缓了许多。
他轻轻将手放在宗遥脸颊上刚刚被掌掴留下的红印处,感受着宗遥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听着底下琵琶伎们即便再欢快的乐声都掩饰不了的惶恐之情。
圣上满意地笑了笑。
自己是天子,是这万民主宰,所有人都要畏惧自己,害怕自己。
自己不会有错,有错的,只会是那些乱臣贼子。
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从要成为灭国之君的惶恐中暂时解脱出来。
“起来吧,好遥儿,父皇怎么忍心责罚你呢?”
第178章 回收女帝称霸系统(二十三)
那日以后,圣上面上对宗遥一切如旧。
她依旧是整个后宫里最得宠的公主。
可是对于册封宗遥为长公主一事,即便宗遥数次明里暗里地暗示过,自己如今只是大公主,连封号都无,在后宫之中饱受争议,可是圣上似乎都没有下旨册封的意思。
没多久,前往玉溪的人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只是,他们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玉溪的云家人,已然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豪华的宅邸里头已经空无一人。
就连祠堂之中供奉的牌位都无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般。
“那云家的祖坟呢?漠北驻防将军一家人的尸身是运回了玉溪安葬的,难道他们竟然连自己的祖地都不管了吗?”
宗遥十分震惊,她没想到云姣的动作会这么快。
派去的人摇了摇头。
“云家的祖地还在,只是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云家的祖地是在坳林山深处,可是那座山被人炸塌,半个山头都塌了下来,加上玉溪如今正值雨季,若是想要挖开一条路,少说也需要三五个月的时间。我们根本耽搁不得,只能先快马加鞭赶回来复命。”
宗遥的面色惨败,身后圣上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虽然他对宗遥所提议的,靠一个亲人来拿捏住云姣,进而影响到漠南进军步伐这件事并不十分相信,但是如今一切事都超出自己的掌控,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烦躁。
然而更烦躁的还没完,很快前线发来战报,漠南军不到一月间又向前推进了三座城池。
如今大军距离京城,仅仅一步之遥了。
大景开国二百余余年,这是第一次被人打到了京城脚底下。
如果京城的城门一破,大景就彻底亡了。
此刻,整座城内人心惶惶。
不少老百姓竟然拖家带口地奔逃出城。
他们早已听说,漠南打下来的各座城池里面的百姓,不仅没有受到苛待,反而还过得不错。
一些贪官污吏都被漠南的可汗斩首示众。
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并无多么远大的追求,只想过点安稳的日子,吃饱喝足便够了,
如今京城成了两国交战之地,他们宁愿现在投靠漠南,也不想将来有朝一日漠南军打进城来的时候,被皇帝拉着殉国。
这可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
前朝的戾帝便是在国破之时,拉着满城的百姓陪葬,一把火烧死了半城的人。
那些皇位之上的掌权者,享受了荣华富贵,死也无憾了。
可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只想活下去。
很快,即便全城戒严,但是京城还是人越来越少,近乎空了一半的屋舍。
就连前朝的官员,也有不少人有所意动。
他们的消息比百姓更加灵通,知道漠南在攻下的这些城市里,不仅没有大肆屠杀大景的百姓,反而为了安抚百姓们的不安情绪,只要原本的官员是清官,是好官,便统统保留了他们的官职。
如今那些被攻下的城池里,百姓和官员已经很快便从内心偏向了漠南。
虽然平日里大景总是口口声声说漠南乃是异族,可是在大景立朝之前,漠南也曾是中原之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是一家人。
不过是后来战乱起来,漠南漠北独立了出去。
如今算来,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异族,本就是一家人而已。
后宫里,自然也被前朝的惶恐气氛所传染。
皇后在太子的东宫外,不顾仪态哭了许久,终于哭开了东宫的大门。
看着短短时日憔悴了不少的母亲,太子长叹一口气。
“母后,你这又是何必呢?儿臣和你说过,有些事强求不得,或许那个位置本来就不适合我坐。”
皇后只是眼眶含泪的摇了摇头,她握住太子的手,好似筋疲力尽一般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角度下,皇后轻声在太子的耳边道,“京城快要城破了,你带着太子妃尽快离开,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安排好了一切。今夜子时你们便走。”
太子诧异地想要推开皇后问个究竟,却被皇后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皇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自己入宫这么多年,伴君如伴虎,没有半日过得松快一些。
曾经唯一让自己放松的便是这一双儿女。
可是这些时日下来,她早已察觉到,宗遥根本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般端庄良善。
她的野心太大。
野心这东西本没有错,可是为了野心连手足之情都不顾,这未免就有些太过可怕了。
宗遥早已不念亲情了。
既如此。她如今,只想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保住他的一条命。
皇上还在让军队垂死挣扎,可是皇后看得清,大景气数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