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茜的眸光在触及相片上的女娃娃时，柔和了几分，大抵是母爱作祟，她难得对温清韵这个情敌礼貌了一下，“我女儿长得很可爱吧？”
温清韵一惊。
一抬眼便对上她那张极其美艳的侧脸，外面雨停了，恰好有光跑进来，刹那间，金光尽数笼罩在她身上。
唐茜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似的，白皙的侧脸几乎在闪闪发光着。
来不及处理那些不对头的情绪。
温清韵听见自己说了句，“可爱。”
唐茜心情好了一点，从她手里拿过女儿的相片，重新放进口袋里，而后问她，“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吗？”
温清韵没反应过来，“什么？”
唐茜并未等她回答，自个去了厨房，似乎对这里的设施早就了如指掌。
温清韵抿了抿唇，没说话，走过去。
唐茜正好打开冰箱，视线落在那个兔子蛋糕上。
眼皮动了动，她手搭在冰箱门上，问她，“你昨天生日？”
温清韵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是，那个蛋糕是姜旭带回来的。”
唐茜眸色深了深。
姜旭从来不吃甜食。
不爱这种齁甜的玩意。
可他竟然为了这个女人，特地买了小蛋糕，还是兔子形状的。
而仅凭女人的那点直觉，她就轻松意识到，温清韵和姜旭并不是真结婚。
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甚至温清韵都没有拿出对情敌的态度。
真是个傻子。
唐茜低眼瞧了瞧自己特地挑选的粉色连衣裙，猛地抬头，谎言张口就来，“昨天是我的生日。”
温清韵呼吸停了停。
唐茜甜甜地笑了一声，将那个树莓蛋糕捧了出来，“那我把它带回去了。”
温清韵没有动。
之前发生过的记忆碎片全都一窝蜂涌了进来。
难怪。
唐茜那么喜欢粉色。
所以兔子穿的是粉色裙子。
难怪姜旭给她买的衣服，全都是粉色。
怕是没法送给唐茜，所以转头送给了她吧？
那些自己觉得奇怪的细节，在此刻忽然之间便对应上来了。
像是一桶冷水，将她从头泼到尾，寒意入骨，却也无比残忍。
温清韵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她扯了扯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茜抱着那个兔子蛋糕，突然来了一句，“我快要离婚了。”
温清韵心跳一滞。
她猛然间反应过来了。
所有的猜想都被证实。
为什么姜旭会对姜萌萌那么好。
因为她是白月光的孩子。
也因为白月光结婚了，所以他和谁假结婚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如期离婚就好。
温清韵盯着唐茜身上的粉色裙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果然，有那么一瞬间，将她当成唐茜的替身了吧？
心口堵到不行。
耳边又传来唐茜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温清韵，祝福我和姜旭吧。”
温清韵呼吸颤了颤，很勉强地开口，“祝福你。”
目的达到。
唐茜也没打算在这待着，她抱着那个蛋糕，踩着白靴，同她擦肩而过。
一阵带着很淡香味的风就这么飘过去。
温清韵怔了那么几秒，到底没有回头。
怕忍不住同她比较。
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感情不就是这样，有人要来，就有人得退位。
手机陡然一震，是姜远发来的微信。
【姜远】：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温清韵回过神来，手指动了动。
【温】：什么忙？
姜远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你在做什么呢？”
第五十六章 最讨厌坏心情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漫长到，所有的坏心情都冷飒飒地被冻在空中。
没有阳光照进来，无法融化，就这么一直凝固在空气里，冷不丁冻人一下。
温清韵一整晚没睡着，姜旭也一整晚没有回来。
她想了整整一晚，都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和唐茜。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从答应和他假结婚开始，两人的关系便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而她也做不到，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当他的合约妻子。
也许她该主动提出结束这段虚假的婚姻关系，给他追求幸福的自由。
可想是这么想，温清韵还是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和他说，顶着黑眼圈，心不在焉地洗漱完，便拎着包出了门。
出小区大门时，她的呼吸一顿。
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
乌云散去，金光透过厚厚云层，灿烂地洒在门前泊着的劳斯莱斯上。
是姜旭之前来接她的那辆。
心脏似乎刹那间被狠狠揪住，如同坏心情那样，虚虚地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温清韵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手指不自觉攥紧包，下一秒——
车门猛地被打开来。
闯进视线里的……并不是姜旭。
而是齐叔，他奇怪地看了眼呆滞着的温清韵，试探着喊她，“温小姐？”
温清韵猝然回过神来，胡乱应了一声。
齐叔松了口气，“温小姐，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就这么站着，也不上车。”
温清韵睫毛动了动，忽然问他，“姜旭呢？”
齐叔怔了下，一边替她打开车门，一边说，“少爷应该还没有睡醒吧，我没有看到他，他之前吩咐过，如果早上七点没有看到他，我就得过来接您去上班的。”
温清韵呼吸紧了几分，坐上车后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齐叔还以为她生小少爷的气了，扫了眼她略微单薄的穿着，开口替他说话，“温小姐，小少爷可能是昨天太累了，没有起来，但是他对您特别上心，您应该不知道吧？这辆车上备了好几件棉服呢，说是防止您匆忙出门穿太薄了，特地嘱咐我平常接您的时候要留个心眼的。”
温清韵视线落在身旁安静躺着的白色袋子上。
齐叔得意地说，“您看看，里面有好几件款式，您挑件合眼缘的，等会下车记得穿去上班，您今天穿的太少了，容易感冒。”
温清韵应了一声，却没有碰那个袋子。
齐叔以为她没完全睡醒，想起那几件外套都是粉色的，大概是她特喜欢的颜色。
不然小少爷不会件件挑同一个颜色。
于是他又提醒了一下，“都是粉色的呢。”
又是粉色。
温清韵悬着的心重重沉下，仓促收回了视线，再也不想再看那个袋子一眼。
好像只要不看，她就能自己骗自己，姜旭其实也不是完全将她当做唐茜的替身。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狼狈。
-
早上七点多。
孟远正给姜萌萌煎蛋呢，冷不丁地，听见大门被推开来。
姜萌萌不知怎地，尖叫了一声。
吓得孟远和保姆齐齐冲出来，而后顺着小团子的目光，落在了开门的人身上。
这一眼，差点没被震惊到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摔了。
不过一天没见。
他怎么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一样，黑眼圈那么严重？
孟远皱了皱眉，问他，“你什么情况？”
姜旭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嗓音也有点儿哑，“去公司处理了点事情。”
顿了一下，他抬眼，布满红血丝的眼就这么对上孟远惊愕的目光，“发现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孟远：“……”
他这个哥们，好歹也算是商界有名的一个人物，现在这么明晃晃地表示自己需要学习，需要成长。
他承认这一刻，确实被他装到了。
说起来姜旭其实还是蛮让他佩服的一个人，按理说，姜家家大业大，其实不大可能对一个私生子多好。
包括那几年，姜志成刚把姜旭认回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这哥们会跟自己一样，婚姻大事做不了主。
毕竟在这个圈子，强强结合才是常有的事情，他们这群富二代，人生不仅仅是自个的，还担负着家族的身份，玩可以，但是别结婚。
但姜旭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他特犟，不想做的事儿，谁也别想逼他做。
就算是他老子也不行。
在姜远特懂事、特稳重的性格对比之下，姜志成觉得自己面子被拂了，直接放下狠话：不听我的话，你一分遗产也别想得到。
孟远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他这兄弟真的蛮牛的。
十八岁的姜旭听到他老子说了这么一句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翻姜志成亏欠他母亲的旧账，而是嗤了一声，随后很拽地挑起半边眉梢，“谁他妈需要你那点靠女人起家的钱？”
准准确确地正中老爷子心窝子。
姜志成当然是被气得直接回国了，也来不及同他上演之前想好的父子情深画面，就这么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这个他最不看好的私生子，从最开始的狼狈碰壁到后来的风生水起。
一点也不倚仗他这个老子的光辉，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的人生我做主。
默了那么一瞬，孟远问他，“你要来颗煎蛋吗？”
姜旭似乎在走神，听到他这么说，缓缓抬起眼来，视线掠过他，落在了姜萌萌身上。
姜萌萌立刻挥舞起小手来，“姜爸爸抱！”
姜旭长臂一伸，轻松将她抱了起来，而后认真问了她一句，“你喜欢跳舞吗？”
孟远眉心一跳。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就这么蹿了上来。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见姜萌萌认认真真地回答，“我还是喜欢跆拳道。”
姜旭盯着姜萌萌认真的神情看了那么几秒，将她放回地上，就这么做了决定，“那以后学跆拳道。”
孟远心一跳，“你的意思是……不让她学舞蹈了？”
姜旭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她喜欢跆拳道胜过舞蹈，学跆拳道也挺好的，女孩子总要会点防身术。”
孟远沉默了那么一会，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忘了她之前学跆拳道把那么多个小朋友打到流鼻血的事情？她现在还小，应该培养点女孩子的爱好。”
“姜萌萌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做小淑女还是大淑女，由她自己决定，你再怎么努力，她也不是唐茜，不可能和小时候的唐茜一样。”姜旭顿了两秒，漆黑的眸动了动，开口。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
孟远总觉得姜旭今天情绪不太对劲，可又哪里都正经的感觉，他突然问他，“唐茜……是不是去找你了？”
第五十七章 你有替她着想过吗？
保姆兰嫂听出话的不对劲，哄着姜萌萌背上书包，带她上学去了。
客厅只剩下孟远和姜旭两个人。
气氛安静到有点沉重。
距离他们上一次这么认真讨论唐茜的事情，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会唐茜因为告白被姜旭拒绝，选择放纵自己，学别人玩潮流的方式，闪婚闪孕，孩子生出来后，便把还没断奶的萌萌丢在了姜旭当时住的那个公寓门前，留下一张纸条就远走高飞了。
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姜旭和孟远两人都很默契地决定将这个孩子养大，一些问题并未完完整整地说清楚。
更确切地说，是不好说。
孟远和唐茜小时候是一个孤儿院的，在读小学的时候，很幸运地被还不错的家庭领养了，也因此认识了姜旭，三人就这么一起玩着长大。
一群兄弟里，就唐茜这么一个女孩，自然是当做团宠宠着。
谁知道后来她会喜欢上自己的好兄弟呢？
真要将事情挑明了，就是一个真他妈狗血的三角恋故事。
沉默了那么几秒，孟远率先打破寂静，苦涩地开口，“你把她电话给我，她把我拉黑了。”
姜旭眉眼动了动，摸出包烟，丢了一根给他，“没存。”
孟眼那双桃花眼一凝，被气笑了，“你撒谎，当时在酒吧看到她后，我去找她，她让我别烦她，她说她要去找你，按她的性格，肯定打探到你家门口就直接上去了。”
姜旭说，“那张纸被我扔掉了。”
孟远呼吸一滞，第一反应是觉得他这哥们太过分。
唐茜那么有个性一个人，第一次被拒绝可以闪婚闪孕，第二次拒绝呢？
好好一个女孩子，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怎么可以扔掉她的纸条呢？”他捏着那支烟，胸口起伏起来，“你明明知道她对你的心意。”
姜旭点烟的动作一顿，低哑嗓音飘过去，“我跟她没可能，我有喜欢的人，而且我已婚。”
火苗照亮他漠然的侧脸。
孟远不知怎地，火气腾腾腾缭绕上胸口，“可她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她被你第一次拒绝就气地直接随便找个人结婚生子，这次你再拒绝她，她要是再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你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你就算他妈的不喜欢她，也得把她当妹妹爱护吧？”
猩红的火光在姜旭修长的指间跳动，他的神情隐匿在袅袅白烟里，语气淡漠下去，“我就是把她当妹妹，所以不能所有事情都顺她的心意，她必须认识到，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孟远心一沉。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们会有争吵的这一天。
可当时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脆弱到不能没有人看着的姜萌萌身上。
一股凉意泼在胸膛，他问，“那唐茜怎么办呢？”
那根烟倏然被姜旭掐断，他漆黑的眸闪了闪，下颌线绷起冷淡利落的线条，说的话却近乎接近残忍，“就算我没有结婚，我也不可能娶她。”
孟远早知道这个答案，可听到他这样说出来时，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骤然上前，骨感的手用力抓起姜旭的衣领，“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养姜萌萌？你这样，不是给唐茜希望吗？你现在又把她的希望打破，你算什么哥哥？你有替她着想过吗！”
“孟远。”姜旭平静地喊他。
大脑短暂空白了几秒。
孟远又看见他薄唇一张一合，“当时如果我不养姜萌萌，你有办法养姜萌萌吗？”
呼吸骤然停滞住。
答案是没有办法。
孟远脸上的神情裂开。
他挫败地塌下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