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她很轻地说了句，“最坏也不过一场空，我们已经经历过了，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第一百零四章 你别太过分了
阴雨绵绵的三月，江南古镇笼罩在一片虚白的薄雾里，正是旅游淡季，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视线里只有淅淅沥沥的细雨不停砸在水雾弥漫的江面上。
这里是林粒芝的故乡，民风淳朴，古色古香。
好些年没有回来过，这座古城变化蛮大，不少商人在这驻扎开店，商业化气息渐浓。
温清韵一路跟着林粒芝转车，胃里一阵翻滚地难受，好在好友那栋老房子位处繁华地段，位置好找。
两人折腾许久，总算有个休息的地方。
林粒芝一边熟练地检查屋内水电，一边招呼温清韵将窗户打开透风。
这栋旧楼临江而建，温清韵刚推开窗户，一阵湿意清新的风便吹进来，将她胃部的难受吹散了不少，“你家这栋老房子不错呀，依山傍水的，又是这个镇上的黄金地段，现在旅游业越来越发达，做点小生意也不错。”
林粒芝呼吸着新鲜空气，皱了皱鼻子，“我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生意，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外面读书了，要不是这次和我妈说想创业，我都不知道我家在这边还有栋楼。”
温清韵将这当做大小姐的苦恼。
房子太多，记不全。
她无言几秒，正要开口，又听林粒芝苦着张脸说，“你说，要是我们当老师的工资再高点就好了，要不然，我们现在都在陌生的城市创业了。”
两人确定要离职后，便将这些年的积蓄算了算，这点钱，别说在栀城干不了什么，就是退而求其次，去另外几个也算发达的城市，本金依旧不够。
商量来商量去，就被林粒芝的父母知道了。
林粒芝从小就是个乖乖女，父母控制欲很强，一听她要创业，当即要让她接收手里的生意。
林粒芝想自己闯闯，双方各自退让一步，她回家乡发展，他们不干涉她的生意。
想到这，林粒芝还是有点失落，又嘀咕了一句，“回这里，总有一种还在父母的呵护下生活的感觉。”
“这里山高水远，你爸爸妈妈还在栀城，你也不算是在他们呵护下生存。”温清韵噗嗤一声笑出来，“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你这栋房子，可以省不少租金，我们先试着做生意，等做大了，再去其他的城市发展。”
林粒芝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这一路看了不少风景，两人的心情都舒坦了不少，身体又疲惫地很，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倒头大睡起来。
等她们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皎洁的明月从软绵绵的云里娇滴滴地探出头来，温温柔柔地将银白的亮光轻洒向波光粼粼的江面，不时有晚风轻轻掀起江面，荡起一阵很轻的涟漪。
温清韵抱着双腿，跟林粒芝一起看着窗外，心情也慢慢平静起来，她轻声说了句，“这里真的挺美的。”
林粒芝想起什么来，眼睛一亮，催促她穿衣服，“亲亲宝贝，我带你去茶馆听评弹吧！”
温清韵大概听说过苏州这边的评弹很出名，多是温婉的水乡女子坐在台上，抱着个琵琶，一边弹，一边用软糯的吴语唱曲子。
但她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文化，并没有在现场听过，被林粒芝这么一提，她立刻飞速地套上毛衣，“马上。”
林粒芝正套着卫衣，突然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抬眼望去，是温清韵的手机在响，“亲亲宝贝，你来电话了。”
温清韵将毛衣坤平，伸手去摸电话，见到陌生来电，怔了一下才接通。
“您好，请问是温清韵小姐吗？”
温清韵听着那道略微有点耳熟的男音，愣了愣，应了句，“我是，请问你是？”
“温小姐，我是姜先生的助理岳千，我这边有关于离婚协议的事宜需要您亲自处理一下，请问您现在在哪？”
温清韵呼吸停了那么几秒。
她握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有关姜旭的消息，她已经一天没有听到过了。
从吉林离开后，她和林粒芝没有歇息，直奔苏州。
忙碌的步伐和疲惫的身体，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在吉林发生的一切。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她现在还是姜旭名义上的妻子。
“温小姐？您有在听吗？”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岳千本就紧绷的神经颤了颤，他急急问了一句。
温清韵倏然回过神来，她嗯了一声，忍不住问他，“是姜旭的意思吗？”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不是他的意思，还能是谁的意思。
岳千的呼吸颤了颤，而后说，“是。”
欲盖弥彰的，他又开口，“老板醒来后特地交代了我这件事情。”
特地这两个字让温清韵好不容易又平静下来的心，在顷刻间一阵一阵地刺痛。
她肺里的空气猛地被抽尽，整个人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姜旭是有多爱唐茜。
在生死未卜的那48个小时里。
他都没有忘记要给唐茜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所以他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要给唐茜一个不会被人诟骂的身份。
温清韵的眼睛开始泛酸。
她握着手机，深呼吸了一下，只觉得心脏针扎般地难受，却还是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似乎只要这样，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你把离婚协议寄给我吧，我签了寄过去给你。”
岳千额间冒出冷汗，他压低声音，说了句，“温小姐，很抱歉，姜先生交代过，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必须亲眼看着您签名，再亲自带回去。”
温清韵心脏抽了抽，苦涩地说了句，“他是不是也要亲眼看着我签名，才放心？”
岳千急匆匆说了句，“不是的，温小姐。”
到底是第一次撒谎。
岳千整个人都又急又难受，好半响，他才憋出来一句，“姜先生不会见你。”
温清韵眼皮动了动。
一滴泪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
滚烫的温度让她一惊，下意识用手指去捻，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通话。
林粒芝见到她掉眼泪，又听到她说离婚协议，以为是姜旭打过来要离婚，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温清韵的手机，“姜旭，你别太过分了！”
第一百零五章 他这样迫不及待地同她离婚
岳千心里本来就慌，乍然听到有人夺过手机吼了这么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落在地，急忙稳住气息，说了句，“这也是姜先生的意思，他希望尽快走完离婚手续。”
林粒芝完全没有想到姜旭这么无情，将自己的好友耍的团团转，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直接让他的助理来处理离婚的事情。
她气得浑身发抖，“姜旭人呢？他既然已经醒了，有勇气让你来转告离婚的事情，没有勇气当面处理是吧？”
温清韵呼吸一顿，颤着手去抢林粒芝手里的手机。
林粒芝原本不肯，她现在胸口都要气炸了，只想要给好友讨回公道。
离婚就离婚，谁还稀罕了？
但是该道的歉，一个也不能少！
当她的亲亲宝贝好欺负，没有人撑腰是吧？
林粒芝又要骂人，手腕倏然被温清韵拽住。
她低眼，对上温清韵那双开始变红的眼睛，心头颤了颤。
温清韵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腕，有一瞬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手机，给我吧。”
她极力压制情绪，才没有让自己的嗓音变得哽咽。
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她早就知道，姜旭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她。
甚至，也许他想起过往那些回忆，还觉得恶心。
毕竟要对着不爱的女人演情深的戏，可不就是恶心透了吗？
温清韵的心抽痛地厉害，那点为数不多的自尊让她强撑着在岳千说话前开口，“我知道了，你自己过来送文件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
温清韵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尽，她的肩膀塌下去，手腕无力地垂下去，手机也啪嗒一声滚到了地面上。
明明离婚是预想过的结局。
可她没有想过会这么地难受。
难受到整个人像是淹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喘不过气。
只要一呼吸，就会想到姜旭那双黑漆漆的，深情的桃花眼。
明明他能够醒过来，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这样迫不及待地同她离婚。
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唐茜一个家的样子，还是刺痛了她。
林粒芝看到温清韵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要死，上前抱住她，眼圈也跟着变红了，“亲亲宝贝，那个男人不值得！”
窗外的阴风飒飒，砸地窗户咿呀咿呀地响。
温清韵漆黑的眼睫动了动，她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平静，却让人觉得异常脆弱，脆弱到让人心疼，“我以后，不会谈恋爱了。”
林粒芝呼吸一颤，眼眶泛出酸涩的泪，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
可却无从下手。
因为她，也同样地，很难受，很难受。
同样地，不想要相信爱情，不想要谈恋爱了。
急促的风压在温清韵那副瘦弱的身板上，她细长的眉毛动了动，开口，声音沙哑地厉害，“不是要去看评弹吗？”
林粒芝突然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亲亲宝贝，你这么平静，我看着心里难受，你要不抱着我哭一场吧？哭出来，心里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温清韵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下床来，站在光滑的地板上，挺直了身板，声音很轻，“我不会哭。”
这种可怜的样子。
她才不会展现出来。
他想要她离婚，她就挺直了腰板，不哭不闹地同他离婚。
然后两不相欠，再也不见。
-
岳千挂完电话，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廊的风很大，他几乎是颤抖着回到病房。
他的目光在此刻顿住。
病床边，姜萌萌小小一团地，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带着呼吸机的姜旭看。
病房很安静。
也没有其他人。
姜远不在。
孟远也不在。
岳千的心突然难受地很。
老板自从昏迷以来，一个真正的亲人，都不在他身边。
只有他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时钟已经走过47小时。
他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只剩下一小时。
如果他还不醒来。
他的余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
岳千眼眶一热，伸手推开病房门。
姜萌萌见到有大人来，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朝他跑过去，“岳叔叔！”
岳千不敢直视她那双跟玻璃珠似纯澈的眼睛，微低下头来，转移话题，“姜小姐，你该睡觉了。”
姜萌萌却是固执地握住他那双宽大的手掌，亮晶晶的眼睛升腾起水雾，她问他，“岳叔叔，爸爸不醒，我就不睡觉，我要在这里一直陪着他！”
岳千呼吸顿了顿，蹲下来，劝她，“姜爸爸暂时都不会醒了，他太累了，但是他一定不希望你不好好睡觉和吃饭。”
姜萌萌几乎要急哭。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大家之前都在很开心地玩滑雪。
怎么一夜之间，姜爸爸就进医院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难闻。
到处都是吓人的白色。
姜萌萌嘴一噘，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下来，冰冷的泪重重砸在岳千的手背上，他的心脏一缩，急忙去替她擦眼泪，“小姐，别哭了，一会打扰到你姜爸爸的休息了……”
“爸爸一定是睡太死了，只要我大声哭，他一定会被我吵醒的……”姜萌萌眼睛红地厉害，她抽抽搭搭地说道。
倏地，她突然想起什么来。
她抬头，顶着通红的眼睛，问岳千，“岳叔叔，温老师呢？”
岳千眼神闪烁，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温老师有事情，先回家去了。”
姜萌萌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说，“你们告诉温老师了吗？爸爸现在生病了！但是他那么喜欢温老师，要是见到温老师，说不定就愿意醒来了！他不醒，一定是因为温老师不在这里！他失望了！”
小团子胸口不停起伏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出来。
岳千喉头干涩地厉害。
他的眼睛一下子红透，说了句，“对不起。”
姜萌萌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道歉，以为他是在说现在太晚了，没有办法让温老师过来。
她突然灵机一动，抓住岳千的手，问他，“岳叔叔，你有齐爷爷的电话吗？”
第一百零六章 我们一起去接回温老师
岳千愣了愣，说了句，“有。”
姜萌萌抱着他的大腿，焦急地说了句，“岳叔叔，你快打电话给齐爷爷！”
岳千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看到她这么着急，还是将自己的手机摸出来，拨了个电话过去。
齐叔很快接听，“岳千？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姜萌萌连忙大喊，“齐爷爷！”
齐叔呼吸一顿，心一紧，“萌萌？怎么了吗？”
姜萌萌听到熟悉的人的声音，眼眶更加红，她呜咽着，“齐爷爷，爸爸一直在睡觉，我好害怕……”
齐叔早就知道小少爷的情况，一听到这么小的小孩说害怕，心里也难受地厉害，他鼻头一酸，安慰她，“萌萌要乖乖的，你乖乖的，爸爸才会醒。”
姜萌萌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骗人！我一直都很乖，可是爸爸根本没有醒！爸爸一定是因为生气，生气温老师没有来看他，他才会不醒来！”
齐叔胸口一窒，他倒是不知道温小姐没有去病房的事情。
他倏地想到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温小姐那么年轻。
没有来看小少爷，大概是觉得少爷真的醒不来了。
齐叔心情很沉重，正想安慰姜萌萌，又听她问他，“齐爷爷！你有没有温老师的视频？”
顿了一下，姜萌萌一边狠狠地擦掉眼泪，一边鼻音浓重地解释，“我想让爸爸听听温老师的声音，他这么喜欢温老师，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一定会醒来的！”
齐叔怔了下，而后抱歉地说，“对不起，萌萌，我只有她的照片，没有她的视频。”
姜萌萌一愣，眼圈红通一片。
小孩子的世界理解不了那么多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