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绪被夸得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李氏笑道,“国公爷难得如此高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柔嘉心想,可不是么,都快高兴得忘了自己才是他的女儿。她无奈又想笑。
薛怀文轻咳一声,收敛外放的情绪,恢复从容,看向柔嘉,“除夕夜那夜无事吧?”
皇帝之前已对柔嘉无礼,那夜他本来想照应柔嘉的,只是柔嘉陪太后去慈凤殿后许久未回,他与李氏在崇华门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柔嘉。猜测柔嘉兴许在慈宁宫住下,又担心李氏冻着,二人只能回了国公府。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他身为男臣不能去后宫,可诰命夫人李氏可以。他该让李氏去慈宁宫问问的,而不是在那觉得有太后在必然安全,从而掉以轻心。
不想父亲自责,柔嘉摇了摇头,“哄太后睡着后我便回了,路上遇到驸马来接我,没什么事。”
薛怀文已经知道陈昱的种种劣迹,柔嘉相信,即便这次不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父亲都会站在自己和殷绪身边。
薛怀文松出一口气,想到柔嘉从小磨难颇多,又十分心疼,交代殷绪,“珺儿自小不顺,你一定要多护着她。”
从小不顺么?殷绪看一眼柔嘉,回头对薛怀文说得郑重,“泰山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的。”
午膳在一片和乐中用完。饭后幼弟缠着殷绪,要他教自己剑法,薛怀文自陪两人去了。柔嘉便坐在暖阁内,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李氏说话。
不多时瑾园的下人快马来报,说皇帝召见殷绪,于太极殿内设庆功宴,特许柔嘉公主陪同。
柔嘉得知消息时,脸色便有些凝重。召见殷绪可以说是为了青州的事,为何特许带上她?这不就和当初夏苗一样了么?虽陈昱说了与她再无瓜葛,但这辈子他做了太多丑事,以至于柔嘉担心起他,会不会言而无信。
下人又去通知了殷绪,柔嘉起身来到前厅与他会和。
薛怀文送夫妇两到门口,分析道,“应当是庆功宴又逢上过年,便请了诸位将领夫人一起热闹一番,你们可安心。”
柔嘉心中稍稍松快,点了点头。殷绪道,“泰山大人留步。”
二人坐上马车,柔嘉脸上写着不快,轻声抱怨,“真不想见到他。”
殷绪喜欢抱她满怀的感觉,又将她搂过来,低声道,“不会很久。”上辈子直到五年后陈昱还在,而现在殷绪觉得,他连陈昱存在一年的时间,都不想容忍。
柔嘉抬起头来看他,“你有计划了么?”
殷绪点头,柔嘉本来想问他计划的内容,殷绪却先道,“还未问过你,你肋下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小小的,花瓣一样的痕迹,颜色比别处要粉一些。很敏感,他吻一下,她便颤一下。
柔嘉也不知他的思绪,怎么就从扳倒陈昱的计划,跳到了她的伤疤上,但她的思路,也被带走了。
伤疤,位置那么敏感的伤疤,昨夜……柔嘉红了脸,想到这人看着冷静,其实挺爱吃醋,又有些难以启齿。
殷绪平静地看着她,追问一句,“嗯?”
能留下那样疤痕的,必然曾经伤得很深,加之今天薛怀文又说柔嘉从小不顺,他便趁没人问出了。
柔嘉视线闪躲,心虚地眨眼睛,“是以前……为救人,被野兽抓的……”
殷绪闻言果然挑起了眉。这辈子柔嘉公主为救人受重伤的,只有陈昱一个。
虽以前他也听说过柔嘉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但没人会与他说具体是怎么救的。没想到这一救,在身上留下这样的疤,经年不退。
柔嘉见他挑眉,心中分明介意,忙讨好似的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都是陈年旧事了,你总不可能还要吃醋吧?”陈昱那种人,为他吃醋都不值的。
吃醋?或许是有的。但殷绪更觉得心疼,又替她不平:明明她这样付出过,后来却被他那样伤害。她那么纤细的腰肢,被野兽巨爪那么一挠,能活命简直是上天眷顾。
心情郁闷不得纾解,殷绪略显强势地吻她,又道,“以后只许对我付出。”虽然他并不会让她为自己牺牲。
柔嘉连忙温顺地答应,“好,好。”
殷绪平复了呼吸,又低低问道,“还有呢?”
柔嘉为难,不会是要拷问她还为陈昱做过哪些事吧?那这醋吃得便有些没道理了,御膳房的醋都没有他心里的醋多。
殷绪出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岳父说你从小不顺,还有哪些?”
原来是说的这个。柔嘉笑起来,“四岁母亲离世,十三岁受伤,十七岁婚事生变,就这些,其实也不算很不顺,也是父亲太疼我,才会这么说。”
虽然母亲离世,但她有舅舅和舅母宠爱,慈凤殿凝秀殿乃至翔龙殿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十三岁受伤虽苦,但人活在世,谁没个受伤生病呢;至于婚事生变,她已幸运地遇到了殷绪。
她这么乐观通透,仿佛白玉无瑕。殷绪心中柔软,吻吻她额头,“以后我会护着你。”不会让她受丁点儿不顺。
柔嘉心中又甜又酸,“我也会护着你。”殷绪才是那个真正不顺的人,她会用全部的赤诚与柔情,来保护他。
到了太极殿,果然如薛怀文所料。大殿中已摆了好几个桌案,殷烈与另外几个大臣陪在一边,几位青州平叛的将领已经携夫人到了——来的是六品以上的,周凌风却是没有资格。宁国公府出席的是嫡长子和长媳。
见柔嘉和殷绪过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柔嘉雍容地点头,“免礼。”
沈如海几个跟着殷绪打了胜仗,还胜得很容易,都很敬服殷绪,看着他满脸是笑。殷绪冲他们点头。
内侍领夫妇二人坐在了左侧最前的位置。
不多时陈昱和太后都到了,见着太后,柔嘉彻底安心。
太后慈爱地朝柔嘉笑了笑,倒是没叫她再坐到自己身边来。许久未见殷绪,她是来看她心肝儿那大捷的驸马的。
柔嘉的眼光真好,而这夫妻两坐在一起的模样,男才女貌的,瞧着真让人欢喜。
行礼之后宴席开始,陈昱果然没有多看柔嘉和殷绪一眼,喝酒庆贺过之后,便说起了正题。
第71章 第 71 章
◎他到底想做什么◎
有柔嘉和殷绪在场, 陈昱对这场庆功宴充满了冷漠与厌烦,但太后在意,而他也需奖励功臣来稳定人心, 因此还是按捺着性子出席了。
喝酒庆贺过之后,陈昱便说起了正题,只是语气冰冷,一副全不走心的模样。
“这次青州平定, 诸位立下汗马功劳, 理当嘉奖。”
至于如何嘉奖, 太后特意与他提了殷绪的, 他懒得费心思,便答应了。
陈昱冷漠地笑道, “定远将军殷绪,出奇制胜, 勇冠三军, 此次平叛中得首功, 当大赏。特擢忠武将军, 赏黄金千两。”
诸人一片恭喜声, 殷绪镇静地拱手道谢,姿态比从前更沉稳,仿佛泰山崩于前都无法令他改色。
太后舒心地笑起来, 越瞧殷绪越喜欢, 当初柔嘉说他身姿英武, 气度不凡, 是能托付终生之人, 当真一个字都不错。
柔嘉也笑了起来, 忠武将军是正四品上。重生第一年能取得这样的成果, 当真令人开心。至于陈昱,他懒得看她一眼,柔嘉亦是。
陪在一旁的殷烈看着当初百般恼恨的逆子,心中一片复杂。
他曾以殷弘为傲,对殷绪百般不齿,觉得这个逆子这辈子都只能是殷府的耻辱,却不料,最后却是殷绪,在不及弱冠的年龄,取得了殷弘都比不上的成就。
何况殷弘双十年华出任中郎将,多少有家族的荫蔽,殷绪这忠武将军,却是自己千里辛苦奔波,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这个逆子,能力确实卓越,性子……性子也是可怕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皇帝对他的屡屡暗杀,知道长兄对他的毫不容情。他什么都知道,却不露丝毫痕迹,就那样不动声色地除掉敌人。就连此刻,面对最大的仇人,他面色也是丝毫不变……如此能忍的性子,必然是能成大事的。
如此能忍,却又特意与自己说那番话,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殷烈心绪激荡地猜测着。他脑门有些冒汗,不敢多猜,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逆子说得不错,他没必要再为薄情寡义的皇帝拼命。亲儿子和仇人皇帝之间该怎么选,他很清楚。
大齐的大将军心中一番惊涛骇浪无人知晓。之后沈如海、丁肃等人也得了封赏。其余有功之人诸如周凌风,虽未面圣,却也获得提拔。
陆行舟被追为通议大夫,特赐一等伯爵。宁国公府嫡长子长媳面色苍白地谢恩。
不多时陈昱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皮笑肉不笑地与众人告别,而后离去。
今日初二,天气又冷,皇帝一走,诸位将领也都各自告辞,柔嘉起身,乖巧地笑着走向太后,殷绪沉默地跟上。
太后亲昵地握住了柔嘉的手,又拍了拍,慈爱道,“恭喜驸马的话旁人已说了许多,今日我便恭喜恭喜我的柔嘉,得遇如此良人。”
柔嘉看了一眼殷绪,脸上的笑容娇羞又甜蜜,一时水眸更亮。她没有谦逊推让,而是红着耳根道,“驸马确实很好。”
“你呀你!”太后大笑,调侃地点了点她的手背,“一点都不舍得委屈驸马。”
柔嘉抿唇而笑,粉颈泛红,又看了一眼殷绪,殷绪也正看着她,眼神专注,眉目温柔。
柔嘉搀扶着太后出殿,太后边走便笑,“今日哀家便不留你们喝茶了,你们小夫妻自己回去关起门来喝。”
难得太后如此开心地说笑,柔嘉依赖地靠着太后的肩背,撒娇道,“可今日柔嘉想陪着太后娘娘。”
太后故意笑道,“除夕夜陪了,今日也陪,你不烦哀家却烦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出了殿门,寒风凛冽而来,柔嘉帮太后拢了拢衣襟,送太后上步辇。
太后却止住了步伐,面色凝重下来,“柔嘉,哀家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知道太后要问的,恐怕不是什么容易回答的问题,柔嘉面色亦沉静下来。
果然太后正色问道,“你和皇儿,可是又发生了什么?最近昱儿脸色阴得能下起雨来。”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去年腊月他还心情颇好,过了一个年,便整天郁闷不解了。陈昱脾气不好,柔嘉却是乖巧温顺的,太后便想找她问出答案。
其实她心中也有自己推测的答案,只是仍想问出来,求一个尘埃落定。
柔嘉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说除夕那夜的事——那夜的事要向太后告状,机会多的是,但殷绪已有计划,她还得与殷绪商量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于是柔嘉只低声道,“也没发生什么,只是……兴许是我……对皇上有些冷了,这才触怒皇帝。”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陈昱不顾殷绪的存在,对柔嘉不和礼数地示好,柔嘉冷待他是正确的。怎么她的昱儿越来越不懂事呢,尽钻牛角尖,一肚子书都白读了。
那边太后心里埋怨责怪皇帝,这边柔嘉想了想,屈膝就要往地下跪去。
此时天已转晴,红灿灿的太阳照着,却没有丝毫暖意,地砖上还满是雪水浸过的濡湿和冰冷。殷绪见柔嘉要跪,下意识拉了她一把,但没有拉住,于是也跟着跪了下去。
柔嘉低头跪在太后脚边,心中酸涩,却仍直言道,“也许柔嘉这辈子与皇上的关系都无法好转了,是柔嘉让舅母失望……”
她总归要和陈昱当众反目的,并且还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提前对太后略作提醒,也好让太后有个准备。打破太后的希望她固然歉疚,却并不后悔。柔嘉心中想着,半是理智半是心酸。
殷绪沉默地握住了柔嘉的手。这是这对养母女之间的对话,他不好多嘴,只能这样默默给柔嘉支持。
太后担忧的事情成真,心中难免阴郁,半晌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拉柔嘉起身,“这怎么怪你呢,好孩子,快起来。”
柔嘉被她如此慈爱已待,想起从前太后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心中更是酸软,眼角都红了。
殷绪扶她起来。柔嘉酸涩道,“柔嘉不孝……”
太后又拍着她的手,“不要胡思乱想,天晚了,让驸马带你回去罢,哀家也要回殿休息。”
柔嘉亲亲吸着鼻子,知道太后需要时间接受,屈膝道,“柔嘉恭送太后。”殷绪亦拱手行礼。
太后疲倦又心伤,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上了步辇一路行远。
柔嘉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直到殷绪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回家罢。”
柔嘉的心渐渐温暖起来,亦将殷绪的大掌握紧。虽她慈宁宫的家已被陈昱破坏得不成模样,可她已经有了新的家。
二人带上婢女,回到崇华门旁,坐上马车。见春与知夏仍坐后面那一辆,楠木大车上,只有夫妇二人。
殷绪在柔嘉身边坐定,弯腰伸手,摸了摸她膝盖处的裙裾,果然已经浸湿。
柔嘉不想他担心,拉着他的衣袖,乖巧道,“只外面湿了,里面还是干燥的。”
殷绪抬眸看她,没有说话,面色有些严肃。柔嘉以为他是想起了除夕那夜的事而生气,便笑得更乖软了些,“当真没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殷绪沉沉叹了口气,他心情确实不佳,倒不是生气,只是因为心疼柔嘉,不想看到她因陈昱下跪受苦罢了。
太后很好,柔嘉更是他心目中天下无双的好,怎么这么好的两人,偏生遇到那样的陈昱呢?
这么一想,更觉陈昱该死了。
殷绪沉默着将她的腿搬起,放在自己膝头搁着,而后伸手揭开她的裤管。
天冷,柔嘉穿得厚了些,棉裤下面一条单裤。殷绪干燥温热的指尖隔着单裤往前,无意间触到她的小腿,让她往后一缩。
殷绪看了她一眼,制住她的微弱挣扎,慢慢捂上她的膝盖,那里果然一片冰冷。
“别动,我给你捂捂。”他低声道。
柔嘉看着腿上,那一只大手的形状,羞得不敢再看,视线闪烁来去看向小窗上的木格子。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暧昧分毫不少。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晚,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膝盖、别着她的腿,不许她逃避。
她眼角看了下殷绪,大约当真是融合了二十多岁殷将军的沉稳,此刻他脸色镇静得不像话,倒显得她这个当过皇后的不稳重了。
柔嘉轻咳一声,收敛神色,正襟危坐,强迫自己威严起来。
听到她一声咳,殷绪看过来,打量了她两瞬,而后凑近,空着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回到瑾园,夜色已深,葳蕤轩被贴心的嬷嬷与婢女打理的温暖如春。柔嘉庆功宴上喝过酒,昨夜又累,此刻不想多动弹,便让采秋备水。
进入浴房,正抬手准备让婢女伺候着解衣的时候,柔嘉忽然想到自己的满身痕迹。她皮肤嫩,有什么痕迹好得也慢……
柔嘉羞耻地抿唇,不想让婢女们伺候了。可若是让殷绪来,昨日他已在浴房胡闹过了,若是今日再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