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落地,那碎瓷片溅了阿虞一身,手臂被划破,鲜血淋漓。
叶母还不罢休,要责打阿虞,才被侍卫拉住。
临走前还道着,“叶玉,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虞笑着,高声道,“我也希望,叶玉是你的亲生血脉,我的亲姐姐。”
“我们一家人,共赴黄泉,也算有情有义。”
叶玉身形发颤,早已被吓的失了魂魄。
阿虞被罚杖责,目无王法,藐视公堂。
她突兀笑着。
叶母被这般对待,足以见得皇上下了旨。
她所求的已得偿所愿。
江晏行眼神冷淡,笑意却是温和,“知府大人,她便留于我处置。”
……
鹅软石子路上被丢了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官兵嫌弃地捂着鼻子,手里的火把扔在死尸上。
浓烟四起,呛的人直咳嗽。
叶家人脸色惨白,哆哆嗖嗖跪地,被吓的魂不守舍,疯言疯语。
远处侍卫手里拖着脖颈被砍断一半,死不瞑目的婆子,慢步走来,“这有个妄想逃跑的。”
他提着沾满鲜血的剑,宛如地狱修罗,“皇上口谕,叶家众人若再敢踏出叶府半步,格杀勿论。”
叶老夫人刘氏双目灰蒙,无力瘫软在椅子上。
她缓了良久,声音发颤,“牢房那个……当真是我叶家血脉?”
那侍卫讥讽笑着,“呦,叶老夫人年纪大了,脑袋昏。”
“御前王公公都来念了圣旨,叶家百口于三日后午时闹市口问斩。”
刘氏怔在原地良久,久久缓不过神。
其余的人脸色惨白,拉扯着那几个侍卫衣角,跪地求饶着,“让我们见见皇上,叶家有功于大燕,皇上不可这般呀!”
胆小的妇人失了神智,宛如恶鬼附身,不停道着,“谁都活不了……”
刘氏气的浑身发抖,她颤颤巍巍想起身。
可未走两步,竟又倒在椅子上。
她脸上憋的通红,心口绞痛,大张着嘴,也喘不上气。
叶家人只顾着去佛堂,求佛祖庇佑,竟无人发现刘氏发病。
平日里侍奉的丫鬟婆子早早回屋收拾了细软,想破财消灾,打点门前侍卫。
主事嬷嬷将银钱递于那统领,恭维笑着,“奴婢与叶家非亲非故,求官爷行个方便。”
那统领眼神狠厉,抽出腰间长剑砍向婆子的头。
鲜血四溅,几个胆小丫鬟吓晕了过去。
那人脸色青紫,头在地下滚了好几圈。
刘氏手指僵硬,手里拐杖倒地,昏了过去。
阿虞手被铁链拴着,被江晏行带到此。
他道,“这等惨状,想必你也满意了。”
阿虞未回话,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垂死挣扎。
她问,“叶玉呢?”
江晏行顿了顿,“虽未沾亲,可蛊惑三哥,父皇大怒。”
“三哥禁足出来后,她也早早到了那苦寒之地。”
他静静地看着与梦中女子重叠的侧脸,镇北王妃。
陆衡之妻子,当真是离奇。
……
“我这双眼,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少年棕茶色眸子渐暗,指尖划过案面,可见心中紧张。
老人是太医院院首,皇上担忧陆家公子伤势特派他来陆府医治。
身后跟着的药童,低声道,“师父,我去煮药。”
李院首未直接答复,而道,“陆公子还望放宽心,虞氏死罪难逃。”
“皇上已下旨,诛杀虞氏近亲。”
陆衡之抿着唇,“大人但说无妨。”
李院首脸色凝重只多未减,他看着少年下身,神色犹豫,“公子于数月前,大腿里处可受过伤?”
李院首刚踏出门,屋内的花瓶碎地声动静极大。
药童忍不住说起,“这陆家公子脾气倒是大。”
“他那双眼,就算神仙下凡也治不好了。”
李院首冷了脸,他厉声道,“他甚是可怜,正值年少,竟成阉……”
他忙止了言,摇头道,“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同旁人提及。”
江晏行笑容温和,“你们二人,说起话到时不避讳。”
李院首脸色微变,“六皇子怎来了?”
江晏行道,“陆公子此等遭遇,我听后只觉甚是可怜。”
李院首未再多言,双手作辑,先行离去。
屋门被打开,陆衡之也站起。
他眼上的伤疤已愈,本就生的俊美,好像也同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没什么两样。
可眸底的死寂,江晏行看的清楚,他终是和从前不同。
江晏行道,“陆公子,不必忧心。”
“父皇已下了旨。”
“诛杀叶家百口,叶虞近亲皆被斩杀。”
“这等重罚杀人诛心,可见父皇对公子看重。”
陆衡之眉微皱,他不解,“这与叶家有何干系?”
江晏行笑着,“倒是我忘了,陆公子自回府便卧床养病,定是未听见,这此前传闻。”
“鱼目混珠,真假千金。”
“叶虞方才是出身高门的金枝玉叶。”
陆衡之手指发颤,心骤然停住了。
他眸子微红,“叶玉呢?”
“自是流放于边境,她虽不算其近亲,可终归算是沾亲带故。”
“叶夫人一直喊着,叶玉方才是她亲生血脉。”
陆衡之呼吸一窒,竟怎么也喘不上气。
江晏行的侍从慌乱跑进,“爷,不好了。”
“叶夫人自回家便疯癫至极,放火烧了叶家。”
“昨晚烧的,今才发现,都成灰了。”
陆衡之倒未有什么反应,叶家于他而言没半点恩德。
只是委屈了叶玉。
江晏行似乎想起什么,接着道,“陆公子,那叶虞临死前,让我转告你句。”
“她没有表哥。”
“我才疏学浅,竟听不懂此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绝色西子小天使的地雷,亲亲你~
江晏行不一定是男主,但一定是个好反派。
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不仅没死,还绑陆衡之当奴隶◎
“我没有表哥。”
“梦魇说的痴话是我骗你,为的就是要你揭发我。”
“我好灭了叶家满门,流放了叶玉。”
矮脚桌上趴着个少年,他衣衫单薄,睡的不安稳,饿的饥肠辘辘,昏昏沉沉睁眼。
他又梦魇了,梦里的阿虞笑颜如花,却让他如同置身千年寒冰,冷的打颤。
眼底一片黑,看不见半点光。
他手上发痒,红肿起来,他凭着感觉,慌乱抹了些药膏,便急忙起身,推开木门。
可却未走两步,就听见了阿虞的脚步,她缓缓走来,“那衣裳怎么没洗?”
陆衡之脸色苍白,小心翼翼伸出那双生了冻疮的手,“想上些药在洗。”
阿虞没再多言,拿着手里鞭子抽向他,“真是可怜,那便留于叶玉洗。”
他低垂眼,眉眼松动,“我去。”
他低声道,“这同她没关系,莫要迁怒于她。”
紧接着轻声道,“不是心疼她,是我觉得这该是我的活计,总不能白吃饭。”
阿虞手里的鞭子扬起,“你倒是很会说话。”
鞭子又挥向陆衡之的背,直至打到手酸,才停下。
陆衡之跪在地下,衣衫被划破。
白皙的皮肤上皆是青紫的伤疤,新添的鞭伤见了血。
他脸上血色尽失,费力去了院。
他坐在院里洗着衣裳。
如今正值寒冬,昨夜又下了场大雪,刚挑的水冷的彻骨。
领家李寡妇面露心疼,“虞氏,你未免太跋扈了。”
陆衡之生的好看,自被她下了药后,更是卸下锋芒,眼尾微微泛红时,便是书里的病弱少年郎。
李寡妇早早丧夫,整日心疼不已。
“自打你们两年前搬来便鸡犬不宁,你这弟弟虽瞎了可却同常人无异。”
“可见天资聪颖,若是好好培养,位极人臣也是有可能的。”
“你若实在嫌弃他,便将他让与我,我带回家好生伺候着,整日非打即骂,真是恶毒至极。”
阿虞手里握着鞭子,静静听她说完。
李寡妇见她未出言讥讽,接着道,“我出五十两,如何?”
陆衡之搓衣裳的手顿住了,他抿着唇,头埋的很低。
阿虞环着手,笑的眼角弯弯。
她晃悠着手里鞭子,出了屋。
寡妇后退两步,阿虞手上的长鞭颜色亮泽,是马鞭,村里曾有不安分的,见她一介孤女,无所依靠,妄想轻薄。
可却被这鞭子打成重伤,前去告官,却还被关了几月。
阿虞挥着鞭子,轻声道,“你既知我嚣张跋扈,便少惹我。”
她的鞭子抽向李寡妇的手臂,划破了衣衫,出了血,“那五十两,你还是留着自己治伤。”
李寡妇破口大骂着,可却关了门,不再让阿虞进来。
陆衡之继续揉着衣裳,低声道,“这几日该她发病了,辛苦你给她送药了。”
阿虞敷衍点头,“洗干净些。”
她倒是有些累,回屋歇息着。
破旧的村落里驶进漆黑马车。
车上下来一男子,引的村里侧目,几个人议论纷纷着,“这便是那姐弟的贵人。”
“那虞氏生的是几分貌美的,说不准是这贵人外室。”
李寡妇愤愤不平道,“哪貌美了,你莫不是瞎了。”
陆衡之听着众人闲言碎语,没什么反应。
只有那人进来时,他道,“她睡着了。”
江晏行淡淡嗯了一声。
他迈进内室,阿虞也醒来,她道,“又想来问什么?”
江晏行静静看着她,“青里蒙部遇上了雪崩,朝廷派去万人救济,皆死于那。”
“可是天要亡他们?”
阿虞捏着眉心,想着前世青里蒙部之事。
她摇头,“下月五日江埕会带兵前去。”
“他是毫发无损归来,还受了嘉奖,受尽称赞。”
江晏行微点头,“那我该在途中杀了他是吗?”
“是个好主意,去吧。”
他眉眼低垂,轻笑着,“我会同他一起上书抢了这功劳。”
阿虞扫了他一眼,“我半年算一次,多了可会折损我寿命。”
“我若是死了,院里那个日后便会是你的绊脚石。”
“村里的人可都说,他前途无量,好好培养位极人臣。”
她一脸认真,沉声道,“半年之内,莫要再见我了。”
陆衡之耳力极好,阿虞脾气不是很好。
对谁都是如此,他用力搓着衣裳,眼里死寂尽显。
他自得知自己那双眼无药可医,还成了阉人后,便很是绝望。
尤其得知她梦魇时说的甚是欢喜表哥的痴话是假的时,心如同被刀剜下,疼的难以忍受,更别无他法。
他从前只知生不如死的意思,却不知何是生不如死。
她很是轻松同叶家人葬身于那场火海。
而他却要留于世间,受人非议。
他被幽禁于房里,突然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那院首生来便不该长舌头,仅仅三日,所有人皆知他不能人道。
柳姨娘终日嘲讽他,“趁着如今圣上垂爱,不如入宫做了太监。”
他明白自己不能这般颓废阴郁,那便着了阿虞的道。
他终日苦练骑射,受了很多苦,
练了整整半年,才于常人无异。
他想,阿虞在十八层地狱也无法瞑目了。
他哪怕瞎了眼,可依旧能得皇上器重,堂堂正正活着。
他有段日子,终日烧着纸钱,同她说着话。
陆衡之一直记得,阿虞很是记恨叶玉。
他费劲心思来了边境,苦寒之地,想救回叶玉。
更叫她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远万里到了那苦寒之地寻叶玉。
陆衡之指尖微颤,垂着眼,不敢再想。
他心口郁闷,堵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江晏行走时将手里的瓷瓶药递于阿虞,“解药。”
陆衡之低眉顺目,洗着衣裳,没半句怨言。
江晏行深深地看了眼阿虞,上了马车。
随行的侍从,低声道,“她倒是厉害,竟将陆家公子驯服了。”
江晏行摸着佛珠,“蛇要打七寸。”
他至今还记得他因着梦境,特意带阿虞前去看叶家人的垂死挣扎。
她浑身伤痕,灰头土脸,却很是认真道,“得罪君王能得几时好,六皇子你说是不是?”
她神色平静,没半点玩笑意味,“你今日只将叶玉流放。”
“来日惨死的便是你。”
她眼神真诚,一字一句道,“民女福泽深厚,从前遇上过个神人,教会了民女算天命。”
江晏行:“………”
阿虞却没半分玩笑意味,而是道,“边境那可有位高权重,相貌清俊的将军?”
江晏行眼神微暗,“你不
是会算吗?”
阿虞脸色凝重,“我没同你玩笑,这是要折寿的。”
阿虞叹气摇头道,“那将军会爱叶玉爱的难以自拔。”
“边境镇守五万大军,归那将军所管,叶玉定会帮扶太子。”
“六皇子,念你带我来此。”
“我走前,奉劝你还是早日剃度出家,别被红尘所困,方保平安。”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是寶寶小天使的营养液,亲亲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叶玉之死(回忆)◎
他不信她的话。
若真有神佛,世人岂不是要夜夜被梦魇缠身,恶鬼索命。
江晏行目光微冷,笑的愈发温柔。
他是很欣赏阿虞的,坏的很坦然,尽管死到临头,还是费劲心思,想尽法子要扳倒叶玉。
世人皆道她罪孽深重,恶有恶报。
可他许是生来便是怪胎,他曾想过,他若是她,应该也会如这般。
本该是叶家嫡女,受尽万般宠爱的出身,却被人生生夺去。
又有几人会不怨恨,他笑意愈浓。
他也很不喜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