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有这个计划就好,对了,还有件事,让林洲回集团做事吧。”
不断摩挲的拇指,指甲上的倒刺碰到了裙子,她用力一扯,线头都被她不耐烦地扯出。一条MaxMara,就这么报废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林建华咀嚼着这句话,笑了声,“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要一视同仁。”
“好。”林夏倏然站起身,“爸,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十分钟后我有个会。”
林建华点了点头,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办公室时,手边的茶已经彻底变凉。舒展开的茶叶再次沉到杯底,茶汤红艳,茶面处在陶瓷杯边缘留下一层金黄色的圆圈。
熟悉的感觉重现,她的手微微颤抖,想极力抑制着心底的冲动,却不受控制。
啪嗒!
瞬间茶杯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地散落在地面,原本舒展的茶叶失去了水分,在瓷砖地上无力蜷曲着,茶汤溅到了她的半裙上,浅绿色缎面上被打湿了晕染开来,如同一副泼墨画。
那清脆的破裂声,让她觉得心中痛快。
林夏若无其事地拿起文件,走出了办公室,对外边的秘书说了句,里面收拾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走去。
内部会议,她从不迟到。插了转换头将电脑投到了平板电视上,默认界面是集团官网。林夏刚想说开始吧,这只是场各个部门负责人的例行报告会。
她扫了眼电脑屏幕,主页上是一则集团通讯,大意是新公司完成了工商注册,林建华出任法人代表。
“建林集团创始人、董事长林建华亲自出任法人代表。”林夏念了出来,“谁写的?”
她抬头去找公关部负责人,“杨总你也在啊,你觉得这写的怎么样?”
被喊到的杨洁有点懵,他哪用自己写这种通讯稿,但林总的脸色显然不是要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盯着被注视的目光,他认认真真看了两遍,愣是没看出来,但排除掉绝对正确的,只剩下一个多余的词,“亲自,亲自用错了。”
“对不起林总,这是我的工作失职。”
林夏点了头,“开始会议吧。”
本是一场不太重要的会议,都被林总一开头对公关部的发难搞得战战兢兢,回报时随着等待着林总的挑刺,结果她从头到尾也没再搞突袭。
会议结束时都松了一口气,看着林夏走远时,一群人才三三两两地走出办公室,窃窃私语着。
“这亲自到底哪里用错了?”
“就是啊,看起来没问题啊。”
“呵,一看你们都不读报。但凡读点机关报,你去看看,亲自这词,是给谁用的?给领导们用的,咱一民企,配用吗?”
“没想到林总这么谨慎,这都能看出来。”
林夏没有加班,今晚是苏城的单身狂欢夜,她开车赶去酒店。
苏文茜在地下车库遇到了林夏,半裙贴身包裹着她的臀,显出纤细的腰身。落肩的发丝柔软地垂下,明明是很有女人味的一身搭配,可她非要将白色衬衫的袖子卷至手肘处,瞬间工装味十足,像是要去跟人干仗。
一部分的二代们似乎是上帝的宠儿,充沛的物质资源之外,还有着姣好的面容与身材。毕竟就算父辈相貌平平,只要觅得美人,便能改善下一代基因。当然,也要遗传过程足够稳定。
但苏文茜也得说一句,倾城之姿永远无法被完美遗传,林夏没她妈漂亮,虽然这没什么可比性。
“你穿这么正式干什么?”
“这不是刚下班嘛。”
苏文茜再瞧了眼她,“你怎么包都不背?”
林夏举了手机,“落在公司了,不过只带手机也不需要包。”
苏文茜无语,对她能有什么指望?
想起上次拖了林夏陪她去购物,刚好店里上了春夏系列的新品,款式还很全,她正在白色和粉色之间纠结时,林夏已经挑了黑色的包去买单了。
苏文茜挪揄她,呦,某些人不是嫌拎包麻烦吗?出门只要带个手机塞兜里就行。不行买个书包什么都塞得下,还嫌弃我买的包不实用呢。
结果林夏来了句,有个客户惧内,合作得要老婆拍板,我买来送礼的。
还继续抱怨说,以前送礼,烟酒茶叶就行了,遇上有文化的,去淘个孤品紫砂。现在这些暴发户,都看不上国产货了,起步都得奢侈品了。
苏文茜翻了个白眼,你干嘛骂自个儿呢?你家才暴发户呢。
林建华的发家的确充满了暴富的色彩。
他以钢材加工发家,干了几年有了最初的资本积累后,并不安分。拉了一只施工队,一开始如同所有的草台班子一般,凑齐了人,租赁了设备,就开始干工程。非常具有迷幻色彩的是,两年做了好几个项目、人员扩了几倍、连设备都自己买得起后,迎来了转折点。
在不乏全国各地具有特级资质的建筑企业参与竞争的政府机关办公楼招标中,建林集团的前身,建林建设有限公司中标。
林夏也是在那一年出生。
第3章
他却没挣脱她的手,林夏歪头看着他,“和好?”“为什么?”“啧,真无情的回答。”程帆将最……
苏城包了酒店一整层来办party,他穿着浮夸的碎花衬衫配白裤子,手中拿着酒杯,一副潇洒公子哥的样子。看到林夏进来了便迎了上去,不顾她的反抗,一个拥抱将她圈在怀里,“你怎么又迟到了?”
“你这是在cosplay伍佰吗?”
“喂,我可比他帅好吗?”他放开她后,看着两手空空的她,“礼物呢?”
“忘记了,给你微信转账,自己去买。”
“真无情。你老公呢?”
侍者端着托盘从身旁走过,林夏顺手端了香槟,“出差。”
苏城瞧了眼她,“他这是一年有360天都出差啊。”
林夏将倒的半满的香槟一饮而尽,“钱难赚,屎难吃。赚钱可不就得奔波操劳?”
“啧,你这是肝火旺盛,得找你家程帆消消气啊。”
“去你的,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她真是社交不过三分钟,就立即切入了正题,这就她性格,苏城无奈,“还想着明天给你,今晚你relax下不行吗?你不要把自己当作工作机器。”
“Party办得超棒呀,我都特地来找你,可不就是来放松的。”她看了大厅的布置,难得地走了古典风,看着西装革履各色人物举着酒杯觥筹交错,苏城也是要结婚的人了,一改往日夜店风,能把一场单身夜都给办成大型社交现场。也许他的狂欢是下半夜,“给我吧,你好好玩。”
苏城掏出手机将文件加密传给了她。
宽敞房间的东南角处,有一扇窗户,无人聚集,林夏端着一杯酒走了过去。侧着身,靠着墙,看了眼周围并无人,她才打开手机,看完了资料。
林夏收起手机,向窗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本城的电视塔,在一片车水马龙之中腾空而起,地上的一片灯火通明似在饲养这座高高矗立的塔。塔尖汲取着能量而直达人心,当注视它时,心神被摄住,内心的欲望在蒸腾着、灼烧着。
“你在这发呆干嘛?”苏文茜找了半天林夏,才发现她就一个人站在这,走过来时,看着她的背影,竟有一丝落寞的味道。
“这儿的夜景挺好看的。”看着大厅内热闹的名利场,林夏突然连去social的心情都没有,“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了。”
苏文茜邪笑着问,“程帆才回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走啊,我保证今晚不给你发信息打扰你。”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林夏自己都不知道。
“我今天去机场接人,看到司机去接他的。”苏文茜捂了嘴,“哇,他不会在给你惊喜吧。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林夏无奈地看着她,没有结婚的人,对待婚姻是有多少粉红泡沫的幻想?
“还可能是惊吓。”
“为什么?”
“万一发现他一夜未归?”
“怎么可能?我上次在你家附近的星巴克看到他,旁边一桌子的美女,他头都没抬一下。”
“那我得回家批评他,”
苏文茜被她的冷幽默逗笑,“你这个女的,真的是。好啦,看你也挺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初夏的夜,算不上热。
林夏懒得开车,走出酒店,这里距离她家两公里不到。虽然她有点累,但还是选择走回去。进入小区坐电梯到家门口时,抑制住想要逃回自己公寓的冲动,她按了密码开了门。
刚开门就感受到了屋子里的冷气,她不动声色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那个人,估计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睡袍半敞着坐在沙发上,腿翘在前边的茶几上。手边是一罐啤酒,他正边喝边看电影。
看见她进来,他瞧了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到电视上。
林夏左拐去了厨房,瞧了眼料理台和垃圾桶,空的。她打开冰箱,也拿了罐冰啤酒,走到客厅,坐在了程帆旁边。
沙发微微往下陷,她将啤酒递给了他。
他却不看她,拿过了啤酒,双指扣住易拉罐,食指轻巧地一拉,再往下扣,泡沫顿时便溢了上来。
她从他手里主动接过啤酒,喝掉了浮起的泡沫。
两人一言不发,陪着他看完电影的最后二十分钟,结束黑屏时,戴着钻戒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今天过的好不好?”她倦极,闭着眼问。
“在没有看见你之前,过得好极了。”
林夏笑了,握紧他的手,“我今天过得挺糟糕,但听到你这句话,心情突然有点好了。”
他却没挣脱她的手,林夏歪头看着他,“和好?”
“为什么?”
“啧,真无情的回答。”
程帆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手将空罐捏扁,投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以为你能跟我倔三个月,这才一个月,怎么不再接再厉?”
林夏的身体下移、滑落,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自下而上看着他的脸。他比她大五岁,与他结婚时,他已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内心强悍、成熟,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这一段婚姻,是她主动选择的,也让她顺利进入建林集团出任副总。
她的手摸上他的脸,胡子没挂,怪刺人的,“我想你了。”
程帆抓住她的手,低头审视她,“我不信。”
林夏翻了身,环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小腹上,“真的。”
她不安分的手解了他浴袍的腰带,淡淡的青柠味从他的身体上传来,用了她的沐浴露,她的手继续向里探入。
“那你想我了吗?”她这时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特地在这等我的吗?”
程帆的气息依旧平稳,没一丝紊乱,他又不是十几二十的毛头小子。禁欲一个月,不代表他就有大干一场的冲动,“你知不知道自作多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她的发丝随着她的起伏在他的小腹上摩擦,很痒。可程帆的注意力被另一处完全吸引,他看不到她的脸。
当碰到她的嗓时,他差点有结束这一切的冲动,他闷哼了声。他不喜欢被人掌控,她也从来没能耐来掌控他。
许久之后,程帆从背后抱住了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的林夏,她刚洗完澡,很好闻,吻着她的脖颈低声问,“在想什么?”
客厅内的吊灯并未开,只有四周小小的壁灯亮着,林夏看着落地窗上他抱着她的倒影,是一番酣畅的□□,让他在半夜时分,多了几分温存。
也许处于婚姻中的人也会有粉色泡沫的幻想,在事业上给予你帮助,在床上让你高潮,不乏浪漫的约会,还对你忠诚,不是爱是什么?
一定有爱,只是没那么多。
他那一句“我觉得你应该控制下你的情绪”让她再次认识到,一个清醒、冷静而克制的男人,不需要那么多感情。
或者说,她的位置,换一个人,他也能同样做到如此。
对此,林夏并没有什么意见。
这一段婚姻,是她衡量利弊得失后的选择。程家背景深厚,林建华当初都吃惊她竟然能嫁给程帆。
“在想,我这算不算职业经理人,随时能被一脚踢走。”林夏看着夜空中的星,在皎洁月亮旁,总显得微不足道。
没有任何一家公司的决策者不偏好独断专行,更何况是创始人掌舵的家族企业。比起是女儿的身份,她更像是个高级打工仔。
“那我就帮你把桌子掀了。”
她笑了,不管真话还是假话,总是好听的话,“好啊,那我回家专职做你太太。在新西兰去看星星了吗?”
“没特地去。”隔着一层丝滑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她小腹的柔软,他的手流连抚摸着,“想看星星?那我们去新西兰过年好了。”
“还有半年呢。”林夏抓住他上移的手,“明天要早起,我先去睡了。”
家中有两个卧室,没事时两人睡在一起。早起或晚归了,就分开睡,不打扰对方休息。
“明天要出差吗?”
林夏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对,去香港。”
“好吧。”他耸肩,颇为遗憾的样子,“还想跟你约个brunch的。”
他也没问她去香港干嘛,两人没有过明文约定,却很有默契地从不过问对方的行程。道了声晚安,便各自去睡了。
第4章
林夏上一次去香港,还是一个月之前,那次呆了一个礼拜。
快落地时,飞机降了两次都降不下去。她顺着舷窗看下去,都能清晰地看到跑道旁边的建筑了,又突然重新拉高,以至少三十度的角度重新飞上天。
在半空中盘旋的这十来分钟,机舱内一阵骚动。
林夏却无任何反应,这种情况出事概率低到忽略不计,只是风大,离地面这么近,飞机总能降落的。
还记得那一年飞波士顿,在空中遇气流层颠簸的厉害时,她只是在担忧,见不到他怎么办?
多么幼稚的年纪,现在在久降而不下的飞机上,她头脑一片空白,没什么人特别想见。
飞机在第三次终于降落成功。
“最近怎么样?”
“就这样,忙工作。”
林夏躺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香薰是让人舒适的橙花香。窗外是碧蓝的天空。屋子面积不大,毕竟香港就这么小,寸土寸金。办公桌在外间,内里布置温馨,是两张沙发,中间有张小茶几隔着,隔着距离,给人心理上的安全感。
她看向窗外,望了许久的云,夏天的云总是好看的,一簇簇的简单干净,“昨天,我差点再次失控了。”
对面的人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