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着徐然的侧脸，缓缓侧过头，眼神恰巧落在徐然的鼻尖之上。
正想说点什么时，羽泽君在门口敲了敲门，“师父？”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屋内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云弦山无奈放开了徐然。
心情极差地走到门口，打开门迎上蹑手蹑脚在门口走动的羽泽君。
“怎么了？”
语气有点凶，眼神似乎想找他打架。
羽泽君接收到了师父当下的心情，立马主动向后退了几步。
“宗主知道小师妹醒过来了，所以想问问现在方便过去他那边一趟不？”
三人去饭堂的路上刚好碰到出来散步的陆柯，对方被各宗门的人烦了数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出来透透气，抓着三人就问起徐然的情况。
面对宗主，只能将事情如实告知，于是羽泽君就被派来传话了。
云弦山回头看向徐然，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就过去。”云弦山怕徐然刚醒，身体虚弱，上前想扶她起来，结果徐然没等他过去就自行站了起来。
“我没事。”徐然说道：“睡了这么久，早就恢复精力了。”
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觉得累。
她径直走向门口，“但是御剑怕不稳，麻烦云尊主带我一趟。”
其实没有，只是想找个理由跟云弦山多呆一段时间。
云弦山心领神会，拉着徐然上了自己的剑，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陆柯所在的地方飞去。
羽泽君呆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小师妹刚刚对师父的称呼。
完了。
彻底完了。
已经开始叫云尊主了。
自己怕是要彻底失去这个小师妹了。
羽泽君对着头顶一顿乱抓，烦恼极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到徐然和云弦山的身影了。
他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御剑赶了上去。
*
陆柯住的山峰一直没有名字，宗门里的人干脆用“无名峰”来指代宗主的地界。
无名峰上专门空出一个大殿用来接待各宗门的来客。
徐然到时，属实被大殿里的人吓了一跳。
不仅坐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不少人站在一旁。
看这架势，应是所有宗门中都来了人。
陆柯坐在正中央，和周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见踏进门内的徐然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终于能把这波人送走了！
徐然睡了多少天，这些人就在这和他说了多少天的话，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他都已经可以全文背诵了。
有些着不住。
“徐然！”陆柯激动地喊了一声，“这里这里，到这里来！”
太过热情，以至于徐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陆柯带到了中心位置。
众人瞬间围了上来，各说各的事情，一时间，大殿内热闹得仿若集市一样。
徐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笑眯眯的宁言，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或许吴极的事情，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诸位！”云弦山拨开人群走到徐然身旁，朗声道：“麻烦诸位一个个说，这样说话的话根本听不清各位在说什么。”
“也是也是。”
“是我们失礼了......”
众人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清楚应该是谁先讲话了。
陆柯清了清嗓子，“我们先说最要紧的事情。”
“先让徐然看看黑水，解决了这件事后你们再说其他的。”
黑水未除，修真界没有一个人能放下心来。
“什么黑水？”徐然刚问完，手上就被塞了一个半截胳膊大小的盒子，看材质，像是玄铁做成的。
“魔尊死后，所有吃过魔修丹药的修士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云弦山帮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黑漆漆的一滩水。
和盒子颜色相近，不是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里面是有东西的。
灵气在徐然指尖汇集，她伸手探了进去。
第188章
◎倒油◎
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目光聚集在徐然身上, 神色紧张地盯着她手中的盒子，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黑水他们之前本想自己研究，但是因为担心乱来反而坏事，所以只能作罢。
全部收集起来后, 由宗门内最为可靠的人进行看管。
没日没夜, 连眼睛没有闭过。
不过相比之前，眼下要轻松不少。
不用再费尽心机地探查, 此刻还活着的人, 必定没有吃过魔修的丹药, 自然不会成为“造神”计划中的一环。
“没有秽气。”徐然意外道。
灵气注入到黑水之中，泛不起任何波澜。
看到黑水时, 徐然心下一惊。
当下就想着这会不会是萧笑残留下来的东西。
但对方确实已经被自己烧了个干净，而且想偷溜出去的秽气也被自己尽数抓了回来。
虽说其他人体内可能有残存的秽气, 但这些应该早与另外那些人融为一体了。
萧笑只能凭借秽气的连接吸取他人的修为，但并不能靠这个保命。
如果可以的话，徐然不可能感受不到这异常的状况。
想要在渡劫期修士的眼下瞒天过海, 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抬眼看向云弦山, 之所以这么肯定, 是因为秽气在《灭世凶兽》这本书中就是这般设定的。
云弦山既然将设定完全照搬到这个世界中，应该不会有变化。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徐然冲众人说道：“把所有黑水都给我吧，先前用来对付萧笑的人面火还剩下一些, 我来处理这些黑水。”
“萧笑是谁？”陆柯疑惑道：“我怎么听人说魔尊是谢微之的样子？”
因为不想承认衍天宗与魔尊有关系，所以陆柯对外的说法一直都是等徐然醒了之后再行确认。
至于是不是谢微之，只能听徐然的答案了。
“是谢微之, 但她身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名叫萧笑。”徐然叹了口气, “他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谢微之是受其蛊惑，才做出了这些事情。”
见有人投来怀疑的目光，徐然解释道：“谢微之半路换了个样子，是在场修士都看见的事情。”
“不是在为她开脱，谢微之有错，但罪魁祸首确是萧笑。”
众人在来衍天宗前就已经找人问清楚了当时的事情，也清楚魔尊换了样貌，因此在来衍天宗时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兴师问罪。
就是想弄清具体是什么情况，不想落得个冤枉他人的名声。
这个说法，听来可信。
“诸位，我衍天宗必将尽全宗之力弥补谢微之犯下的过错。”陆柯面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望各位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
“陆宗主太客气了！”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每个宗门里都有魔修的内应......大家都有错，眼下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起解决现在的问题。”
“是......是这个道理！”
众人纷纷应和道。
徐然问了下黑水的情况，原来众人在来时就都已经带在身上了。
......
这是有备而来。
徐然伸手向前，“麻烦诸位将黑水都交予我手上，我即刻处理。”
“好！”
没一会儿功夫，徐然身边的小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容器。
一人突然问道：“徐......徐道友，你那人面火是从哪弄来的？”
见徐然视线调转够来，他猛地挥了挥手，“别误会，我就是没见过，所以想问问能不能让我见见！”
人面火，只在书中记载的存在，向来都只当做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有。
这种开眼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无意间得到的。”徐然笑了笑，“我也没剩下多少了，刚好现在要处理黑水，等下你就能看见。”
水不像气体，徐然没有把握人面火可以在上面点燃。
她扭头看向云弦山，“有没有那种法器，像乾坤袋一样可以装下无数东西，但是可以敞口平放在桌子上的？”
云弦山身上带的法器不少，说不定会有。
一个罐子一个盒子的，黑水没有归在一处并不好处理。
“有。”云弦山在随身的乾坤袋中摸了摸，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乾坤盒，是我先前找人按照乾坤袋的样子定做的。”
还真有。
徐然有些好奇云弦山的乾坤袋里有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不急。
回去后可以好好翻翻。
谨慎起见，徐然将旁人都请到了另一边，在自己周身升起了一个结界。
“剑气结界！还没有人可以在眨眼间就升起结界的！不愧是到了渡劫境界的剑修！”
“衍天宗这是又出了一个人物啊！”
一片赞美之声中唯有一人凉凉道：“太可怕了......”
“你们是忘了徐然还要参加这次的宗门大比吗？”
“这根本就不用比了......直接获胜......”
陆柯本来没想到这一层，听到这话后喜不胜收。
今年的宗门大比，稳了。
虽然有点欺负人，但谁让徐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元婴一下升至了渡劫呐？
老天爷都想让他们衍天宗今年出风头，拦不住！
陆柯收了收表情，以免让其他人看出来他的得意。
早在几人前往无量宗之前，他就已经将参比弟子名单报了上去，没有给这些人留下可以反悔的余地了。
还是要提早想些办法，一定不能让这些人找到理由剥夺徐然的参比资格。
陆柯这边想着，那边徐然已经将所有黑水都汇集到乾坤袋内，确定没有任何黑水残留在外后，她拿出了装人面火的小瓷瓶，取出了一点点。
“原来这就是人面火，看起来跟普通火焰没有什么差别。”
“徐然对付萧笑时，若也是这般一点一点地像水一样滴进去——”
“萧笑死得也够痛苦的了，不过正是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徐然拿出一盒油，向黑水里倒了一点。
没有仪器不能将水分解成氢气和氧气，暂且用油试一下好了。
这黑水说不准是什么东西构成的。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徐然好像是在往里面倒油......”
“不会是油吧，怎么会有正经修士随身带着油？”
众人疑惑徐然的行径，扭头看向云弦山，有人大着胆子问道：“请问云尊主，用油是什么特殊的诀窍吗？”
陆柯警告性地看了云弦山一眼，好好说。
“修炼时，将油倒在悬崖峭壁之上，再让弟子从崖底向上攀爬，长此以往，不论是身体还是心境都会有大的提升。”
“先苦其筋骨，再坚其心性，一日复一日这种枯燥且难捱的修炼方式，定会让弟子犹如新生。”
云弦山在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
陆柯看众人相信的样子，绝望地将头扭向别处。
他就不应该对云弦山有所期待。
话是说了，但是日后可能会被人找上门算账。
陆柯在心中暗暗祈祷，算账找云弦山就好了，千万不要算在衍天宗头上。
他的命好苦，居然当了衍天宗的宗主。
徐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水燃烧的情况，半晌后终于确定。
这根本就不是水。
说不上是什么东西，但是在人面火碰上的一瞬间，直接窜起了一人高的火焰。
根本就不用倒油。
徐然勤勤恳恳地看起了用乾坤盒搭起的炉灶。
也不知这个盒子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在火焰炙烤下一点都没有变形。
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黑水全部烧了个干净。
乾坤盒中干干净净的，看不见一点污渍。
徐然轻声“啧”了一下，这人面火是实打实的强效去污好手。
乾坤盒跟新的一样，完全看不出先前装过黑水。
徐然撤掉结界，跟众人说了下情况，“全部烧干净了。”
众人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秽气的事情终于全部解决了。
但秽气卷土重来让众人不得不谨慎，不少人跟徐然再度确认道：“是一干二净连点渣都不剩的那种吗？”
徐然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这里的秽气是这样，但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剩余的秽气，我也不能确定。”
“我只能确认的是在无量宗和这里的秽气，全部都没有了。”
陆柯欣慰地点点头，徐然说话靠谱多了。
“人面火还有吗？”人群之中有人焦急地问道，见徐然点了点头后放心了不少，“只要人面火还有就成！”
“来多少秽气烧掉多少就可以！”
“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徐道友，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可以答应？”一男子走上前来，徐然并不认识。
“不知在你空闲的时候，能否到我宗门任教，宗门里有不少——”
“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是我先打算请徐道友去做客的，你总得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你又没说，怎么还不让我说话了？！”
人群聚作一团，就为这小小的问题争了起来。
徐然冲云弦山使了个眼色，正要偷偷溜走时，看见宁言站在人群之外对她笑了笑。
“出去聊聊？”徐然传音问道，见宁言点头答应后，两人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飞速跑出了门外。
徐然把宁言带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中。
她给宁言倒了杯茶，开口问道：“吴极......他......”
“按照门规，剥去一身修为后再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刑，不论生死，受刑完逐出无量宗。”
猜到徐然想问什么，宁言干脆主动说了。
她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没受刑前，吴极就化作一滩黑水，死了。”
“有这样的下场，是他活该。”
徐然注意到宁言手腕上空空荡荡的，之前的木镯已然消失不见。
“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应该想到事发之后的后果。”宁言越说越生气，一掌拍在了石桌上，“既然吴极可以不顾多年情谊，我又何苦为一个绝情之人伤心。”
“权当从未认识过他——”
宁言扬起笑容，瞬间换了话题，“你是温情吗？”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