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糊涂虫就是花架子,骑射课还没上完就累成这样,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再看大阿哥一脸幸灾乐祸,都不知道收一收,康熙越来越心塞。
直到目光停在顾倾身上,康熙的眉头才舒展开。还是他的小十四最好,不但天资过人,还能做到兄友弟恭,从来不给他添乱。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四阿哥求见。康熙本来想说不见,可见十四眼巴巴地望着他,康熙知道十四与四阿哥关系最好,便也爱屋及乌地传了四阿哥进来。
“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康熙不耐烦地问。
四阿哥行礼之后,淡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又事涉永和宫,儿臣怕十四弟年纪小,应付不来,特意过来瞧瞧。”
四阿哥倒是个极稳妥的,也知道照顾幼弟,不像太子和十阿哥一天天的帮不上忙还受人蒙蔽净做些添乱的事。
尘埃落定,顾倾看见四阿哥眼睛还是亮了亮,朝他笑笑,毫不吝啬地拍康熙马屁:“汗阿玛英明神武,洞若观火,不会放过坏人,自然也不会冤枉好人。”
康熙被他气笑了,别看他的十四年纪小,马屁也是拍得啪啪响。
梁九功站在旁边直甩冷汗,幸亏十四阿哥够机灵把皇上逗笑了,不然皇上的一腔怒火不好向皇子阿哥们发作,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可就要小心了。
至少今明两天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四阿哥平时最不会阿谀奉承,这样肉麻的话他是绝难说出口的,一时间有点接不上顾倾的话,只得点头说:“那是自然。”
四阿哥的性格从小古怪,对人冷若冰霜,奉承讨好的话一句不会,怼人讲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康熙为此没少提点他,可四阿哥仍旧我行我素,弄得康熙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最后索性放养。
原来四阿哥也有接不上话的时候,康熙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畅快,哈哈笑着对四阿哥说:“难得四阿哥夸朕一句,朕心甚慰。”
四阿哥涨红了脸,挤牙膏似的说:“汗阿玛英明神武,天下皆知,儿臣、儿臣只是嘴笨,还请汗阿玛恕罪。”
谁不爱听好话呢,康熙此时看四阿哥竟然有些顺眼:“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带十四回去吧。”
说着看向太子等人,心累地挥挥手:“你们也散了吧,回去约束好自己宫里的人,若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众人闻言告退。
由于绛雪轩无人居住,空有妆台没有粉黛,更无螺子黛,完颜照又在浮碧亭的池水了折腾了一番,脸上的“斩男妆”早被洗掉了,还没来得及画上。
在御书房的时候,完颜照一直垂着头,走出来时才微微抬起。
只见眉如远山,眼若秋水,肌肤比极品羊脂玉还白还润,别看年纪小,身量却是个高挑的。
太子惊鸿一瞥,顿时酥了半边身子,他就说十阿哥怎么会跟一个丑丫头传出绯闻,还因此闹出这些事来。
敢情都是装的!
明明是绝色小美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画丑?
太子看看十阿哥,又看十四,后知后觉地发现缘故好像在自己身上。
第57章
太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想越气。
“十四弟,你身边这小美人是谁啊?”太子明知故问。
顾倾看了太子一眼,笑嘻嘻说:“是照儿啊,太子哥哥不认识了?”
谎言被戳穿太子没想到十四还能从容淡定:“孤记得,照儿平时好像不长这样吧。”
听太子如此说,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朝完颜照看去。
三阿哥还好,他早知道完颜照在伪装,再加上他心里装着事,很快看过去又很快收回目光。
大阿哥被完颜照的美貌晃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平时为什么要扮丑,看热闹不怕事大地起哄:“爷就说汗阿玛素爱美人,怎么会给十四弟指一个丑丫头在身边伺候。拌丑好啊,省得某些人惦记,平白惹出祸端。”
太子本来就忍着气,让大阿哥这一激,连装都懒得装了:“十四弟,孤看上了照儿,明日便把她送到毓庆宫当差吧。”
不是都防着他吗,他就明抢了。
顾倾脸上笑容不变:“太子哥哥都这样说了,臣弟岂敢不从。只不过照儿做事鲁莽,下手没个轻重,臣弟怕她伤了太子哥哥。”
做事鲁莽,下手没轻重?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吗?
太子忍气:“无妨,孤就喜欢野的,越野越好。”
再野还能野得过蒙古女人?
顾倾笑着看了完颜照一眼,温声说:“太子哥哥能看上你,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会儿回永和宫收拾东西,今日便过去吧。”
就知道他不敢不给,太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然后听顾倾又道:“对了,先把你袖袋里的匕首给我,免得到时候伤了太子哥哥。”
太子笑容一僵:“匕、匕首?小姑娘家家的身上带匕首做什么?”
顾倾接过完颜照递来的匕首,让长命收好,笑着说:“自然是防身,不然太子哥哥以为含珠是怎么死的?”
完颜照恋恋不舍地盯着那把寒铁制成的小匕首,眼神偏执着迷:“含珠掐住臣女脖子的时候,臣女便用这把匕首朝她的咽喉轻轻一划,鲜血喷出来,喷了臣女满脸。”
演得真好,蛇蝎美人才够野,望着太子强颜欢笑的脸,顾倾忍笑:“太子哥哥不用担心,只要太子哥哥凡事都顺着照儿,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对了,照儿除了功课好,留在身边还能防身。”
说着神秘一笑:“不敢欺瞒太子哥哥,今天并非照儿第一次杀人,之前在永和宫她还杀过一个刺客。汗阿玛夸她忠勇,才将她从固山格格破例晋升为多罗格格。”
“上次用的是剪刀,宫里的剪刀也很好用,只需在喉咙那里轻轻一划……”完颜照仰头看向太子,眸子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其实位置和时机比工具更重要。”
太子脸都白了,这特么不是野,这特么玩命啊。
难怪完颜照一个小小的下五旗孤女,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从白身晋升到只有郡王嫡女才配拥有的多罗格格。
便是郡王府的嫡女,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
太子战术性地别开眼,这么小就这么狂野,天知道长大了会怎样,也就十阿哥那个没脑子的才会被美色迷惑心智。
反正……他不会。
太子脸上的笑僵硬到差点裂开,他轻咳一声再次别开眼,连顾倾都不看了:“这样啊,那十四弟还是留着防身用吧,孤也不能不顾十四的死活不是。”
顾倾笑容可掬地朝太子一拱手:“那就多谢太子哥哥了。”
太子快走几步,头也不回地朝顾倾摆摆手,看背影怎么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几日后,完颜琼在慎刑司结结实实挨了三十个板子,灰头土脸地被赶出皇宫。从此瘸了一条腿,走路时能看出明显的高低肩和跛脚,不但说不到亲事,还成了完颜家二房永远的耻辱。
完颜琼犯了事,完颜罗察的外放之路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贵妃生平最厌恶吃里扒外之人,更何况完颜琼要害的除了她自己的堂妹,还有十阿哥的嫡福晋,这让她怎么能忍!
贵妃甚至一度怀疑,完颜琼胆敢这样做其实是完颜罗察授意的,借以报复钮祜禄氏的拒婚。
贵妃把自己的猜测告知母家,钮祜禄氏必然不会平白吃亏。平常他们不欺负别人,别人就烧高香吧,谁要是敢欺负他们,他们定然要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以钮祜禄氏庞大的人脉关系,很快将完颜罗察从外放江南的名单中剔除,改到了两广。
按照钮祜禄氏的本意,应该把完颜罗察一脚踢到广西去,眼不见为净。
奏折递到康熙面前,康熙本来属意将完颜罗察调去江南,可见吏部拟将他外放到两广,虽觉得有些可惜,一想到完颜琼办的那些事,便也没有提出异议。
不过康熙还是给了完颜罗察一个机会,大笔一挥将广西巡抚改成了广东巡抚。
以往的广东巡抚,不出意外都加侍郎衔,是正二品封疆大吏。也不知康熙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没给完颜罗察加上。
所以这一届的广东巡抚是纯文官,只有从二品。
京官外放官升一级都算明升暗降,更不要说完颜罗察这种从六部平调到广东的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贬斥。
完颜罗察花银子托关系从吏部打听到自己会外放到江南,江南富庶,气候宜人,治安也好,让他很是满意。
结果拿到调令,居然是广东,而且还是平调,顿时心凉半截。
要知道,之前为了外放到一个好地方,他可没少在吏部托人找关系。分家时,他急于摆脱长房这个累赘,分给长房半副身家。为了外发疏通关系,他几乎把二房分到的那一半家产给掏空了。
想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等到了江南再想办法把花出去的银子捞回来。谁知一夜外放广东,不但花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以后想捞银子也远不如江南容易。
思来想去,这段时间唯一的变数只有完颜琼。
完颜琼在皇宫里的所作所为,押她回来的内侍讲得清清楚楚,并且把画押的口供也誊了一份拿给完颜罗察。
完颜罗察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乖巧的女儿竟敢在皇宫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谋杀堂妹,特别这个堂妹还是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与毓庆宫的宫女合谋,企图陷害十福晋和太子侧福晋,这两人都是科尔沁的郡主,还差点把太子和十阿哥拉下水。
别的不说,单一个企图陷害十福晋,差点把十阿哥拉下水,贵妃和钮祜禄氏就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皇上早就因为苛待长房之事对他不满,后来又因为几次结亲未果,惹怒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张英,这样看来,他能外放到广东都是完颜家的祖宗保佑了。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完颜琼能安分一点,他现在恐怕已经在去江南赴任的路上了。
完颜罗察回到家,想不迁怒完颜琼那是不可能的。乌雅氏也气完颜琼,可完颜琼到底是她亲闺女,如今废了一条腿,已经够可怜了,再被完颜罗察呵斥,这不是要逼死她闺女吗。
乌雅氏赶紧让人将完颜琼搀走,抹着眼泪劝完颜罗察:“广东虽不如江南富庶,比起其他地方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有港口。”
广东港是皇上亲笔划下的,承接所有西洋贸易,相比其他四个海港富庶许多。可问题是广东港的港监是内务府派去的,每一任都是皇上的心腹,也是给皇上个人搂钱的耙子。
纵然广东港富得流油,那也是皇上的私库,跟他这个巡抚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银子跟他没关系,广东的事务却实打实由他负责。
也正是因为有了广东港,广东的走私极为猖獗,是其他四个海港所不能比的。
朝廷这些年下大力气查封走私,极其危险不说,搞不好还得罪人。
要知道,走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
据他所知,上一任广东巡抚就是被人谋杀在了任上,不然也不会空悬至今留给他这个倒霉蛋。
而且广东从明朝时期就是华洋杂居,气候湿热,治安也乱得很,完颜罗察人还没去,头先大了。
可乌雅氏只是一个妇人,跟她说她也听不懂,搞不好一路上还要提心吊胆。
是夜,完颜罗察枯坐书房,一夜未眠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只带乌雅氏和完颜松去任上,将太太和完颜琼留下。
太太有了年纪,不宜远行,完颜琼伤了腿,完颜罗察也不想见到她。
为此完颜罗察和乌雅氏又大吵了一架,乌雅氏想带上完颜琼,完颜罗察坚决不让,最后还是太太答应照看完颜琼,乌雅氏才含泪同意。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完颜罗察和完颜松都走了,一走就是好几年,只留下太太和完颜琼,谁来支应门庭,谁来主持中馈照顾这一老一残。
这时候乌雅氏想起了长房大奶奶,口口声声说大爷也是太太生的,大奶奶也是太太的儿媳,完颜熙三姐妹和那个嗣子都是太太的孙女孙子,当初分家长房分了那么多银子,理应搬回老宅照应。
可她忘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太太是带着自己的嫁妆和老爷留给她的私产并入二房的,长房没分到一文钱。
如今太太的体己银子大半都被完颜罗察拿去打了水漂,剩下的连棺材本都不够。
再加上完颜琼做下的事,完颜罗察没脸去找大奶奶,只说多留几个管事。乌雅氏不放心,背着完颜罗察去求了一趟。
说是求,语气却是一贯的颐指气使:“大嫂,二爷外放去了广州,太太年纪大了,琼儿、琼儿又是个那个样子,都是经不起挪动的。咱们虽然分了家,可太太也是你的婆婆,到底生养了大爷一场,不如你们暂且搬回去替我们照看着。”
大奶奶并不知道完颜琼在宫里差点害了完颜照的性命,乌雅氏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过来求。
只要说动长房搬回去,就算以后大奶奶知道了,还能扔下太太和琼儿不管了不成?
可大奶奶不知道,完颜熙却是知道的,要不是前两天照儿有信送出来,完颜熙压根儿都不会让二奶奶进门。
照儿在信里说得明白,长房可以搬回去,条件是二房必须将长房原来住的院子分割出来,过户到额娘名下。
见二奶奶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上来就说事,正合了完颜熙的心意:“二房的困难我们都知道,可两房毕竟分了家,太太也不是平白让二房奉养的。”
二奶奶闻言立起眼,完颜熙平时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她不想跟她吵,转而逼视着大奶奶:“大嫂,你怎么想?”
做了这么多年妯娌,二奶奶自然知道大奶奶是个面软心也软的面团性子,不然当年哄骗她嫁妆的时候恐怕还要另费一番心力。
果然大奶奶有些抹不开脸,唤了一声熙儿,完颜熙也不想跟二奶奶浪费时间,因为她的要求二奶奶做不了主:“二婶知道,我额娘是个心善的,也最是孝顺。太太既然不走,我们长房也不好不管。我们可以搬回去,不过有个条件。”
搬回去白住房,都没跟她们提房租,她们还拿起乔来了,二奶奶挑眉:“什么条件?”
明知道二奶奶做不了主,完颜熙当然不会给她撒泼的机会:“这事还得二叔过来定。”
二奶奶气得不行,又看大奶奶,这回大奶奶倒是顶住了压力,也说事关太太,有些事还是要跟完颜罗察讲。
二奶奶无法,只得回去将此行告诉了完颜罗察。完颜罗察听说长房愿意帮这个忙,转过天便去了山庄。
见到正主,完颜熙也没跟完颜罗察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了条件。完颜罗察怔住,二奶奶气得差点跳脚:“什么?将长房原来住的院子分割出来,过户到大奶奶名下?”
当初分家,老宅由太太做主留给了二房。长房没有儿子,理应留给二房,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可二爷厚道,硬是将一半房产做了价,以银钱的方式补贴给了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