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心里那叫一个气，有钱了不起啊，谁不知道商贾是下九流，还不够给皇家丢人的。
三阿哥气不过正想着该怎样把这事告诉汗阿玛，让汗阿玛断了他们的财路，要穷大家一起穷，谁知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卤鸭脖一听就是个小买卖，却被三阿哥说成了商贾之事，康熙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西边战事连绵不休，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国库的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皇宫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今年的例银到现在还没发下去，按理说宫里早该闹得沸反盈天，结果却出奇的安静，原来是有了其他生财的门道。
这时候九阿哥和十四拉着众阿哥合伙做点小买卖，赚些银子补贴日常开销，反倒是为他分忧了。
“一个卤鸭脖不过赚点小钱，算不得商贾之事，更谈不上与民争利。”三阿哥不合群的原因找到了，太迂腐。
康熙自己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三阿哥就知道康熙会这样想：“汗阿玛，您这段时间忙可能不知道，十四的鸭脖店生意已经做到江南去了，蛋糕店最远开到了济南，一年怎么也有万两的进项，真不是一点小钱。”
当初他说入股的时候，老九还是很热情的，到了十四那里才被婉拒，三阿哥都记着呢。
逮到这样的好机会，他怎能不把十四单拎出来好好在汗阿玛面前“炫耀”一番。
三阿哥只是估算眼睛都要红得滴出血来了，要是知道鸭脖店和蛋糕店的实际收益，估计红眼病几年都好不了。
这回康熙终于重视起来，不过三阿哥这种背后告兄弟黑状的行为让他很不高兴。他朝三阿哥摆摆手，示意退下，自己则带人去了永和宫。
不能跟着汗阿玛一起去永和宫教训十四，三阿哥有点失望，可一想到十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汗阿玛训斥，三阿哥心里就说不出的痛快，连离开的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话说康熙走进永和宫，并不许人通报，只站在东暖阁外头听墙根儿。
好巧不巧，今天正赶上分红，康熙听见九阿哥报出的那一串串数字，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
难怪例银到现在没发，也没人提，敢情最穷的那几个都成了富豪。
想起三阿哥告状时逐渐变红的眼睛，康熙终于理解，在心里又把三阿哥鄙视了一遍。
眼红就说眼红，人家不带他玩就背后捅刀子，三阿哥人品堪忧啊。
就在康熙把三阿哥从性情鄙视到人格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个轻细的声音：“皇、皇上！”
康熙转头一看，发现是完颜照，听墙根儿到底不是什么雅事，康熙轻咳一声问：“十四他们在做什么？”
完颜照知道康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永和宫听墙根儿，多半是谁把十四他们开连锁店的事给捅了。
今天正好赶上分红，完颜照分到银票正要拿回厢房收好，想扯谎都没机会，只得扬声提醒一下屋里的人：“回皇上的话，十四阿哥他们在分银子！”
说了等于没说，还说这么大声，生怕屋里人不知道他来了似的，康熙掏了掏耳朵：“你小点声，朕还年轻，没到耳聋眼瞎的时候。”
完颜照赶紧跪下赔罪，康熙从来不跟孩子置气，叫起之后盯着她手里的木匣子：“你分了多少啊？”
完颜照唇角抽了抽，很有一种人赃并获的感觉，小声说：“五、五千两。”她还是里面最小的股东。
康熙一怔：“多少？”
分红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她刚才喊的那一嗓子居然没人听见，完颜照不得不再次拔高声音：“回皇上的话，臣女分得五千两！！”
屋里终于静了一瞬，紧接着传出桌椅挪动的声音，四阿哥第一个走出来，之后是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七阿哥腿脚不好走在最后，却将身后的十四挡得严严实实。
十四几次想超过七阿哥，都被七阿哥毫不犹豫给挡了回去。
康熙：“……”这兄友弟恭，如他所愿。
众人纷纷给康熙行礼，康熙也不叫起，抱着手臂耐心等七阿哥和十四磕磕绊绊走过来。
等十四行完礼，康熙才问：“放了学不好好做功课，你们凑在这里做什么？”
十四才张开嘴，话头已经在四阿哥那儿了：“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和弟弟们的功课早在尚书房做完了。”
说起功课，他们不带怕的，下个月的功课他们都快做完了，逼得尚书房的侍讲学士们将授课计划一改再改，可每一次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如今侍讲学士们也跟着卷了起来，把儒家经典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生怕有遗漏。
其中一部分侍讲学士已经果断抛弃了儒家经典，开始研究诸子百家，不然年底可能要没课上了。
别的阿哥还好说，总不能让十四阿哥八岁就出师吧。
在顾倾的建议下，还有部分侍讲学士开始跟着西洋传教士学习外语，技多不压身嘛。
老四说话一如既往地又臭又硬，康熙被怼得难受，不过儿子们功课好，老父亲脸上也有光，于是决定不跟四阿哥一般见识，又问：“听说你们在合伙做生意？生意做得还不错？”
不想跟老四对线，康熙一指最会说话的八阿哥：“胤T，你来说。”
第76章
八阿哥其实也是个小股东，而且只在鸭脖店占股，让他说生意上的事，他也说不清楚：“是挺不错。”
从分红看出来的。
康熙一噎，老八果然会说话，都知道跟他打太极了：“你分了多少？”
银票就在手上，八阿哥哪里敢欺瞒，当场报了一个数，康熙眯了眯眼。
十四还挺照顾兄弟，给兄弟的比给女人的多，这是康熙目前唯一能安慰自己的。
“汗阿玛，我们确实在做生意，做得还不错。”刚放学康熙便来了永和宫，一开口就问生意，顾倾用后脚跟都能想出谁告了他的黑状。
“跟您提到这事的人，是不是还说了与民争利？”
顾倾递给众位想保护他的哥哥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康熙，脸上笑意不变：“之前几位哥哥提醒过儿臣，可儿臣觉得儿臣所做的生意前所未有，并不存在与民争利的情况。”
“况且连年征战，国库紧张，儿臣是皇子，自然要想办法为皇上分忧。”
鸭脖从前根本没人吃，卤鸭脖康熙也是第一次吃，至于那个生辰……蛋糕连听都没听说过。既然是没人做过的生意，十四他们做起来确实算不得与民争利。
至于为他分忧，康熙气笑了：“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为朕分忧啊？”
其实十四他们已经做到了，至少没人在他耳边叨咕晚发例银的事。
谁知十四开口便是狂言：“儿臣听大哥说西边的噶尔丹与沙俄暗中勾结，得到了更先进的火器。大清的先进火器都来自西洋，采购价格昂贵不说，运输也耗时，买回来还都是人家淘汰不用的。儿臣想与工部、兵部合办一个军工厂，就像西洋书里写的那样，召集能工巧匠研发更先进的火器，自给自足。”
当真好大的口气，其实这事康熙已经在做了，只不过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国库拿不出太多的银子往里砸，有些力不从心。
“哦？你能拿出多少银子？”康熙半开玩笑地问。
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总比当米虫强。
顾倾张开十根手指：“眼下儿臣能拿出十万两银子。”
康熙震惊，卤鸭脖和那什么蛋糕的生意这么好赚，怪道三阿哥眼红，他都想入股了。
不过区区十万两，对于研发火器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结果十四话音才落，九阿哥两眼放光地说：“儿臣也愿意拿出十万两银子，与十四弟、工部和兵部合伙。只不过儿臣有个条件。”
康熙再次震惊，九阿哥也这么有钱吗：“哦？什么条件？”
九阿哥平时见了他跟避猫鼠似的，说起合伙居然也敢当面谈条件了。
九阿哥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说：“若当真研发出更先进的火器，肯定会不断更新换代，到时候请汗阿玛允许儿臣等将淘汰下来的火器转卖到西洋去。儿臣可以出银子，为君父分忧，君、君父总不能真让儿臣做赔本的买卖吧。”
康熙哈哈大笑，指着九阿哥：“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着赚银子了。”
九阿哥陪笑：“儿臣跟着十四弟一起做生意，做什么都赚钱，还没赔过呢。”
九阿哥一说，众位阿哥纷纷响应，与军.火生意相比，鸭脖店和蛋糕店根本不值什么。
这样一凑，竟然凑足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就有点意思了，不过康熙还是没点头，国库再紧张，账面上不是还有一千两百万吗。
这时四阿哥站出来说：“汗阿玛，儿臣想好了，儿臣选工部。”
就在前几日，康熙找到四阿哥说四阿哥可以从尚书房毕业了，打算放他到六部去历练，问他想去哪个衙门。
这份恩典前所未有，大阿哥去兵部是康熙直接指派的，还没听说谁能自己选。
本来四阿哥想选户部来着，今天见十四要与兵部、工部合作建军工厂，大阿哥已经去了兵部，四阿哥不放心十四索性选了工部。
康熙闻言颇为诧异，他以为四阿哥会选户部，毕竟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其重要性仅次于六部之首的吏部。
相比户部，工部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当初他把大阿哥派去兵部，大阿哥还想去户部来着，可康熙觉得大阿哥性情急躁，不适合户部，这才作罢。
要说最适合户部的，还得四阿哥这种做事方正一板一眼的才行。
顾倾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四哥的嘴真严，这么大的事半点都没透出来。
幸亏三阿哥告了他一状，把康熙引来永和宫，不然四哥又得掉户部的坑里，爬出来的时候不知要得罪多少权贵。
费力不讨好的事谁爱干谁干，咱只干名利双收的。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觉得四阿哥太宠着十四了，比他还宠：“好，你想去工部便去工部吧。”
临走康熙也没提合办军工厂的事，只说让顾倾送一份蛋糕到乾清宫，他真的很好奇，这个所谓的蛋糕到底好吃在哪里，竟然能成为一本万利的生意。
康熙走后，顾倾指挥小厨房提炼奶油做成蛋糕送去乾清宫。
九阿哥盯上了军.火生意，一直在顾倾耳边碎碎念，顾倾让他不要着急，并保证汗阿玛一定会跟他合作。
九阿哥不信：“这可是天大的事，你怎么就敢肯定？”
顾倾气定神闲地说：“且等着，等三哥去户部报到。”
“哪儿跟哪儿啊？”九阿哥听得一头雾水，奈何十四不肯深说，便只能等着了。
康熙吃上奶油蛋糕赞了一声好的时候，三阿哥同时听说了四阿哥要去工部行走的消息，高兴得一夜没合眼。
老四看着挺精明，其实是个傻的，汗阿玛给他恩典，他却舍了户部选了工部。
他的机会来了。
于是紧跟四阿哥，三阿哥也从尚书房毕业了，还如愿被分到户部行走，然后才知道掉坑里了。
“账上明明有一千两百万两银子，怎么库里只有区区两百万两？银子呢？银子都去了哪里？”三阿哥第一天到户部行走，也不想跟户部官员急赤白脸地吵，可这账实也差太多了。
那户部官员也是一脸委屈：“银子都被人借走了，欠条都在呢，每一笔皇上都知道。”
可归拢起来就不一定了。
此时想起自己嘲讽四阿哥的话，三阿哥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四阿哥肯定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特地绕开户部这个天坑，转而去了不起眼的工部。
三阿哥内心咆哮，可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隐瞒，于是带着户部的账册、官员和几箱白条进宫求见康熙。
西边战事胶着，急需粮草补给，康熙正打算传户部官员过来拨银子筹集粮草，没想到三阿哥就带着户部的人来了。
当康熙看见那几箱白条，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可他万万没想到，户部账面上有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一千万两都是欠条，真正能用的只有二百万两。
这些欠条都是他点了头的，不然户部也没胆子借，能怪谁呢？
康熙闭了闭眼说：“既然有欠条在，老三啊，这事恐怕要辛苦你了。”
三阿哥差点被这句话送走。银子是您的借，一借就是好几年，上至太子下到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几乎借了一个遍。多的几十万两，少的只有不到一百两，这哪儿是让他辛苦啊，这是想要了他的命。
且不说追缴难度有多大，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把人往死了得罪，人家还不得跟他拼命，他有几条命去拼啊！
好人皇上当，坏人他当，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皇上都这么说了，去户部也是他自己选的，他敢撂挑子走人吗，他不敢。
除了咬牙应是，他什么都不敢。
康熙对三阿哥的态度还算满意：“老三啊，这事不能拖，得尽快办，西边还等着用银子呢。”
见三阿哥一脸生无可恋，康熙也没办法，只得安慰说：“欠条在你手上有什么可怕的？谁要是敢不给，你就让他来找朕，朕跟他要。”
三阿哥才把紧紧咬着的后槽牙放开，听康熙又道：“不过朕政务繁忙，你也是知道的。”
三阿哥只觉牙疼，没想到康熙还有话嘱咐：“对待那些个老臣，还是要温和一些，千万不能闹出人命。”
三阿哥：“……”还不知道谁先死呢。
三阿哥义愤填膺进宫，生无可恋出宫，在户部核对了一天欠条，也只搞完了其中的两只箱子。
回到南三所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简直凄风苦雨。
另一边，康熙命人把顾倾、四阿哥和九阿哥一起叫来，商量合办军工厂的事。
户部只有二百万两银子，凑合能够打仗和前朝后宫日常开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钱办军工厂？
可顾倾的话狠狠打动了康熙，与其花高价买西洋淘汰下来的火器，倒不如将银子投到军工厂自己造。
况且在火器制造上面，朝廷也不是一穷二白，还是有些基础的。
哪怕只是仿造，精准度不是那么高，也比从西洋花高价买，等到黄花菜都凉了的好。
“十四啊，军工厂的提议很好，朕准了。”康熙坑儿子有点上瘾，“只不过西边在打仗，兵部和工部都拿不出多少银子。”
终于知道户部有多少银子了？顾倾记得史料好像记过这么一笔，就在与噶尔丹交战的时候，康熙查了户部的银子，发现账实极不相符，为此生了好大一场气。
在这之后，历史上著名的背锅侠就此诞生，没错，就是他那个悲催的四哥，未来的雍正皇帝。
四哥为人方正，做事一板一眼，康熙让他当背锅侠，他就当，而且当得别提多认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