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氏也见了笑意,她是没念过多少书,但到底背过两首诗,比之郭络罗氏,还是自认强上不少的。
静姝看着年氏投来的视线,多少猜出了些许对方的心意,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
只不过,郭络罗氏也就罢了,想穿她,要努力呀!
河对岸多少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时间都安静了不少。
便是康熙,听了女眷这边要玩飞花令,都大手一挥表示彩头他出了。
这话一出,那些阿哥瞬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女眷这边。
郭络罗氏脸色涨红,万岁爷这般一开口,便是她想拒绝都不成了。
可她哪里会那些酸巴巴的东西!
这若是一会儿丢了脸,那···郭络罗氏求救的视线瞬间隔着流水投向了那熟悉的人。
只是,那人不曾如她所期待的那般,挡在她的身前。
“那咱们开始吧!”李佳氏性子素来直爽,直接道:“怎么个顺序,走哪个规矩。”
对于飞花令,田氏在闺中时也不少玩,如今见万岁爷都瞧过来了,自然不会再叫年氏抢她的风头,直接自己解释了一番。
顺序便由着座次来,规矩则是飞的花字,不仅诗句格律要一致,可用名人诗词,也不拘现做佳片,只是现做的诗作要经过在场三人同意后才能算过关,而且定好的‘花’字出现的位置要依次移动。
也就是说,若是起头的人将‘花’字放在诗句的首字,第二个人则要用‘花’字占据第二个字位的诗句相对,第三个则是‘花’字占据第三字位以此类推。
若是对不上,饮酒一杯。
田氏瞧见李佳氏与瓜尔佳氏脸上都显出两分苦色来,心中甚为得意,她巴不得自己能借此一枝独秀呢!便也不问她们同意与否,直接道:“众位姐妹们,规矩就是这般,咱们这就开始吧!从谁先来呢?”
一时间谁都没有应声。
田氏无措地站着,她都问出口了,如今也不好再打破安静说她先来呀!
真是的,方才不是都应得好好的么!这会儿做什么打她的脸。
三爷见田氏那般可怜可爱,直接上前帮忙圆场道:“皇阿玛,儿子也就是有这么几分爱好,不若儿子先打个样?”
康熙哪里看不出女眷那边各人的心思,只是他今日来这一场的目的可不能就这般被打乱,便点头应下。
心中却是低叹,老三还是浮躁了些。
三爷却全然没有看出来万岁爷眸中的神色,甚至故作谦和道:“那便抛砖引玉,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听了这句,李佳氏一直紧捏着袖子的手才缓缓松开,强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笑着对道:“林花发岸口,气色动江新。”
“李佳姐姐对着真好。”田氏随口捧了一句,便飞快接道:“蔼蔼花蕊乱,飞飞蜂蝶多。”说完,还含情脉脉地望了流水那边的三爷一眼。
听了田氏的话,李佳氏差点一个白眼翻给她。
无论是论嫡还是论长,她的身份都远远高于这田氏,田氏究竟哪来的脸敢高高在上的评价她!
静姝看着田氏当众跟三爷视线拉开了丝,直接惊得咳声不断。
“呀!章佳妹妹这是怎么了?”田氏心觉不满,她与她们爷正甜蜜着呢!这章佳氏什么时候咳不好,偏偏打断了她与她们爷的浓情蜜意!
田氏虽面上带着十足的关心,但出口的话可不是这么个意思:“章佳妹妹若是对不上也不必这般难为自个儿,怀了孕再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我也知晓妹妹怀着身子不好吃酒,可若是独叫妹妹一人蜜水做罚,也与旁的姐妹不公平,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呢!”
三爷听了田氏的话,觉得自家娇娇为难了,立马给出解决办法,道:“这又有何妨?章佳氏不能吃酒,便叫老四顶了就是。”正好,他一贯看不上老四佛爷似的不悲不喜、不贪不痴的,都说酒醉见真性情,他今儿就要好好瞧瞧老四这性子是不是真能出家去做那和尚!
四爷听了也不多言,直接举起酒杯就要一口饮尽,急的静姝起身连连摆手,憋红了一张脸才把咳声压了回去,哑声道:“倒是劳烦三爷与田侧福晋费心了,不过,今儿只怕要有负两位的好意了。”
静姝看向四爷,微微一笑,示意对方放心,然后收回视线淡淡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李佳氏见了田氏那青黑的脸色,差点笑出声,给了静姝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笑道:“是王维的鸟鸣涧呢!妹妹原来也喜欢王维的诗?”
“不过是识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静姝笑着挖好了坑,只等一会儿埋人。
四爷看着远处笑得格外灿烂的人儿,知道这人定是又有什么想法了,扭头看了眼上座的老爷子,把手中的杯子一放。
玩就玩吧!
他总能护住她的。
八福晋见眨眼间就轮到了她,一张脸煞白。
汉字她认得的都不多,更不好说什么诗文了!何况还是带花还要讲究花字在哪个位置的诗!
第188章 太子爷
这一静,可谓是停顿的极明显。
尤其是在前头接的还算顺畅的情况下。
哪怕无人说什么,郭络罗氏也觉得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十足的嘲讽与鄙夷,她甚至不敢抬头求助她们爷,因为她知道,她们爷与李氏那个贱蹄子就是诗词做的引子!
他当真喜欢那般咬文嚼字的东西?
这劳什子酸唧唧的话到底有什么好的!
想到这儿,她恨不得狠狠抽害她到如今这般地步的那些贱人几个大嘴巴子!
田氏挑眉看向郭络罗氏,她不会落井下石,毕竟万岁爷在那儿瞧着呢!可不能因为这么个东西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她也不会帮郭络罗氏缓和场面也就是了。
她是得多闲多没个脸面才会帮瞧不起她的人呢!
也不知道这郭络罗氏到底哪来的脸整日里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便是自个儿出身汉军旗又如何?阿玛官位地位低又如何?最起码出身清白人家!哪里像她郭络罗氏,有一个被判斩监候的阿玛,还耀武扬威的不知收敛!
而静姝与李佳氏则是相视一笑,见李佳氏眸中满是解气之色,静姝心中好笑不已。
真不知这郭络罗氏到底如何想的,一张嘴就把所有人给得罪个精光,如今好了,遇上事儿旁人不踩她一脚都算人品好的了,哪里还会有人给她搭把手。
瓜尔佳氏素来是个平和不争的,因为她堂姐是太子妃的关系,出嫁前就被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她少给身抗族中希望的堂姐惹麻烦,也因此,她平日里一贯是深居浅出,极少参与宴会,更少掺和到这些。
但她平和不争,却也不会叫旁人踩到她脑袋上了。
要知道她的脸面可不只代表她自己,还代表着她们爷的脸面,代表着瓜尔佳一族姑娘的体面!
方才她本就不想轻放了这郭络罗氏,却被小四嫂给拦下了,如今···呵!她就是不开口接过,她倒要瞧瞧这位怎么自个儿周旋!
尾座的女子眼观鼻鼻观心,微微颔首,掩下眸中的喜意。
最后还是八爷看不过去,直接端酒起身道:“她因着惠母妃薨逝之事近来身子一直不爽利,我也是瞧着她事事厌厌的模样才想着拉她出来散散心,却不想是我太自以为然了,她···罢了,这杯我替她喝就是。”说完,一杯饮尽,本略显狼狈的事儿也被他端起了君子温雅之态。
这一番做派,直叫郭络罗氏看红了眼,一张红唇微张,满眸的欲语还休。
静姝似乎都能听见那缠绵悱恻的一个字——爷!
不得不说,八爷着实是个机会主义者,如今不仅得了个美娇娘,又得了李家曹家相助,解决了被撬走的钱袋子九爷的缺口,然后又和与他冷战颇久的郭络罗氏感情恢复如初,嘶~
都说郭络罗氏仗着八爷在意她是一贯的嚣张跋扈,如今瞧来,明明是八爷把郭络罗氏抓的死死的,说不得前头郭络罗氏犯的那些惹人嫌的事儿,其中也有八爷的谋算。
毕竟,最初家中女眷与八福晋交恶的人家,后来都因为八爷上门真诚的赔礼道歉而与八爷多了许多往来呢!甚至不少人家都成了这位的簇拥。
瓜尔佳氏看着一副全心都放在八爷身上的郭络罗氏,想着方才被伤的颜面,直接开口朝着田氏问道:“那现如今该如何是好?可是由八福晋起头?”
“···”静姝差点笑出声,你这是想把八爷灌死么!回身诧异看向瓜尔佳氏,这性子,可不像是瓜尔佳一族的姑娘呀!
田氏这会儿也是满眼的笑意,天知道方才这位八爷提起惠妃才薨逝之事,她心中有所恼怒厌恶!
要知道她们爷当初就是因着被陷害在敏妃故去未满百日剃了头又当众露了脑袋的事儿才被万岁爷从郡王贬做贝勒的!
如今又赶上了惠妃薨逝,还又是她们府中设的宴,虽说这事儿要说也说的过去,毕竟情况特殊,他们府中也是在万岁爷示意下办的这么个宴,
可要说挑理也能挑着理,毕竟到底她们爷也得称惠妃一句惠母妃。
但万岁爷也来了呢!她本以为任谁不都会傻到拿这事儿说嘴的!谁想到居然真有人给他们上眼药!真真好一个温润谦和如君子的八爷呢!
三爷听了老八的话也是冷了脸,瞧着老八似笑非笑道:“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实在是不晓得八弟妹会因着惠母妃薨逝之事如此伤心伤身!
不过也是,毕竟八弟妹因着···那事儿,连惠母妃最后一面也没瞧上,是哥哥没思虑周全。
不过八弟妹也不要太过自责,毕竟八弟自小养在惠母妃身边,惠母妃又一贯待八弟与大哥没什么区别,定是不愿因为自个儿叫八弟、八弟妹伤痛至此的!
虽说当初惠母妃是气的狠了,可那也是惠母妃没想到后头的事儿,若是早知道,哪里会真不叫八弟妹进宫侍疾的呢!这不是叫八弟背上了个不孝的骂名嘛!”
这是忘了自己那一身屎了,还想着拿他顶这满城风雨!真把哥哥当软包子了你呀,老八。
老八听了这话,一张脸瞬间惨败,站着的身子都摇晃起来,好似随时要摔倒。
静姝看着自以为回击的很好还当众打了老八脸面的三爷,叹了口气。
果真不大聪明呀!
明显老八就是故意逼三爷提起这事儿的。
他多半是觉得这不孝的骂名自己洗不掉了,于是打起了用康熙堵住旁人嘴的想法。
毕竟康熙可以装做不知道,懒得管老八是个什么名声,反正他儿子那么多,而老八又不是多受宠。
但康熙绝对不会让不孝这个名声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的儿子扣死的。
皇家的颜面,爱新觉罗家的脸面不能不顾及。
只要康熙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就要堵住旁人的嘴!
静姝叹了口气,她是真不想叫老八就这么轻松脱困。
可是···这时候她没那个体面开口,而四爷,绝对不能开口。
四爷的人设是正直、冷静、严苛于己、孝顺、友爱兄弟,决不能落井下石。
第189章 又飞花
果然,静姝脸上的讽笑还没落下,就见八爷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满含悲戚的喊了一声皇阿玛!
她正以为这事儿当真就要这般过去了!没想到太子居然开了口。
“老八这般模样是做什么?”太子就坐在康熙下手,一身正红常服,显得人更为消瘦苍白,抬眸间一双眼睛带着毫不遮掩的讽笑:“还不快起来,兄弟之间几句话也至于这般?老三到底长于你,便是说你两句也是你这个做弟弟该听的,哪里能这般跑到皇阿玛面前求皇阿玛做主!不像个样子,上书房先生教的都忘了?孤看你怕不是想与老十四一般,回京直接结伴去上书房报道!”
听了这话,八爷再不敢多说什么,本来名声就毁了,若是再没了权力,他如何顶得住老大的报复?!只能道:“臣弟不敢,臣弟知错。”
“嗯。”
一声鼻音,连瞧都不瞧老八一眼。
静姝突然觉得这位太子爷有点顺眼。
“继续吧!”太子爷直接将视线落在了瓜尔佳氏身上:“当初你姐姐便是在孤跟前夸你文采出众,孤才求皇阿玛把你赐给的十三弟,今儿你可莫要给你姐姐、给十三弟丢脸。”
静姝差点笑出声,太子爷,您就差指着郭络罗氏说她给老八丢人了好么!
“不敢。”瓜尔佳氏心中无奈,被当众点了名只能起身道:“不知是继续接,还是重启一局?”
“重启吧!好好的兴致都被糟蹋干净了。”
静姝看着上头康熙与太子父子极为亲近的互动模样,又瞧了眼眸中隐含嫉恨的田氏与郭络罗氏,嘴角微压。
若不是···她当真也会如旁人一般觉得康熙与太子父子相和吧!
静姝也不知突然感叹个什么劲儿,就听见瓜尔佳氏已然开了口:“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静姝随着众人将视线落在尾座的年氏身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年氏仿若习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语调不疾不徐,带着特殊的节奏,揉杂着吴侬软语的味道,她声音本就清泠,再加上那份从内而外的自信,一时间恍若空谷幽兰,叫人恍惚。
“不是爱花即肯死,只恐花尽老相催。”几个字,似带着愁绪,糅杂了苦涩。
田氏心中发沉,她本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风光,可如今瞧来,却不是那么个意思,不过,她总有法子用章佳氏和郭络罗氏凸显出自个儿来的,一想到两个所谓的满洲贵女要被她踩在脚底下了,心中便难掩得意。
她瞥了眼静姝,只觉得那份风光好似已然加身了一般,嘴上却接的飞快:“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静姝接的毫无停顿之意,见对面投来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静姝缩了缩脖子。
她真的没说谎,她真的不大懂这些诗词,可虽然不会写,但背总是能背的,好歹也是九年素质教育毕了业的。
而且,上辈子因为一个节目的‘飞花令’游戏火了以后,她们朋友私底下聚会都喜欢玩这个,因此私下准备了不少。
本以为再也用不上的。
迎上田氏惊讶的目光,静姝微微一笑。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针对起她来了?她可是没招她也没惹她吧!
静姝接完,又轮到八福晋。
此时郭络罗氏已然脑袋快垂到了桌面上了。
就在八爷准备再替郭络罗氏饮上一杯的时候,年氏突然开了口:“这个规矩咱们也玩过两回了,一圈一圈的轮大家心中早早便能琢磨了,倒不如玩个不能提前准备的。”
看着自信的年氏,田氏心中略慌,却不敢露出半分来,只能笑着接道:“年妹妹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