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好像还停留在原地。”
“为什么?”
陆以君直视李秀宇明亮的眼睛,回答他:“安慰别人很容易,道理谁都会讲,但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人患上心理疾病。”她说:“因为很多时候,理解自己比理解别人更难。”
李秀宇听完陆以君的话,内心酸涩,心口闷闷的好像喘不过气,他既严肃又诚恳地对她说:“我在慢慢理解自己,也在慢慢理解你。”
第17章
晚上,陆以君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天花板被她盯出洞来,她盯得两眼发酸,眼前隐隐约约起了雪花点。李秀宇下午的话犹在耳边,他说他在慢慢理解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他终于肯卸下防线走近她的意思吗?
她打开微信,准备发信息问一问他,忽然发现他的头像换了,换成了盛开的夏堇,还有一只纤细的手在抚摸叶子,那是陆以君的手。
她看过他的头像,忘记了原本想要问他的问题,反而说:【你头像把我的手拍进去了。】
李秀宇很快回复:【我知道啊,可就这张照片把花拍得最好看。】
【那你起码把我的手截掉啊!】
【截掉你的手,这花就不完整了。】
陆以君不知道的是,李秀宇用作头像的照片已经是他截过以后的了,其实原图他把陆以君蹲在地上赏花的样子也偷拍了进去。
陆以君把手机放在一旁,摘掉面膜扔进垃圾桶,大力用指腹在脸上画圈按摩。
他这头像里的手一看就是女人的,要是被人误会了什么可还得了!她转念一想,只要他不说,也没人知道那是她的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头一沾枕头,又拿起手机来。
过几天就是她妈妈的生日,她打算约她出来吃个饭顺便给她过个生日。
陆以君的爸爸在她小学的时候因公牺牲,妈妈柳霜玉便在一年之后改了嫁,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董和平,后来还有了个女儿柳忆云。
她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阮虹眉住在一起,和妈妈相处的日子算不上太多,因此关系不远不近。
她实在不擅于应对这样略显疏离的母女关系,每次都要犹豫许久才敢给柳霜玉播去电话。电话嘟声几下,那边响起了柳霜玉困倦的声音,“小以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你睡了吗,要不我明天再打过来。”
“没事儿。”陆以君听见电话那头床垫嘎吱作响,柳霜玉急切地制止陆以君挂掉电话,说:“妈妈去阳台和你打电话。”
陆以君稍等片刻,柳霜玉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小以,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没有,是你睡得太早了。”陆以君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才九点半。
“毕竟老了,身体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柳霜玉说,“你找妈妈有什么事?”
陆以君从床上下来,耳朵贴着手机,漫步到花园,坐在了白色的躺椅上。她抬头望了眼二楼,李秀宇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的手指把衣角勾起卷成一个紧紧的小团,说:“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嘛,我想约你出来给你过个生日。”
“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要是愿意,把董叔叔和云云带上也没关系的。”
“妈妈还是更愿意和你过二人世界。”
陆以君的双脚轻松地上下晃动着,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回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选好吃饭的地方就告诉你。”她站起来在花园里游荡了一遭,说:“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陆以君把和柳霜玉见面的地方定在了伊泰的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馆。几天后,她带着定制的生日蛋糕提前来到中餐馆等待柳霜玉的到来。
柳霜玉来得很准时。她穿了一身素白的棉麻长裙,脚踩绣花平底鞋,看起来温柔婉约。
她踏进店门四处张望,陆以君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妈妈还算准时吧。”她放下包,喝了一口面前的大麦茶。
“挺准时的。”陆以君提起放在身旁座位上的护肤品,微笑道,“生日快乐,这是买给你的礼物。”
“好巧。”柳霜玉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们俩会心一笑,接过了对方的礼物。
“先点菜吧。”陆以君把菜单推到柳霜玉面前,柳霜玉埋头翻看起菜单来。
这时,陆以君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未知号码。
她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浑厚的男声,“陆小姐,如果不想你妈妈的生日变成忌日的话,现在就来伊泰负二楼停车场,我等着你。”
陆以君顿时面色凝重,嘴唇发抖,电话已经挂掉了,她还迟迟放不下举手机的手。
这通陌生电话关系到她妈妈的生命安全,在不确定是不是恶搞玩笑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保持警惕。
柳霜玉发觉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临时编了个谎话,故作轻松地说:“所里临时有点急事,我现在必须赶过去。”她强颜欢笑,说:“恐怕今天不能陪你一起过生日了。”
“没关系,妈妈已经很开心了,你去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陆以君想起前几天她让李秀宇给她推荐推荐吃饭的馆子,他提了一嘴他今天也要来伊泰的事情。
他没跟她明说他要来伊泰干嘛,她想如果他现在在这里的话,可以让他帮忙陪着妈妈。万一那些人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能有个照应。
她临走前拥抱了一下柳霜玉,说:“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随后,她走出店门赶往那个人所说的地下停车场。
她战战兢兢地给李秀宇打去电话,他秒接起来,“有事吗?”
“你在伊泰吗?我现在有点急事要走,你能不能过来替我陪陪妈妈?”
李秀宇没问她原因,直接回道,“是‘喜湘逢’那家店对吧,我正在六楼呢,我马上过去。”
“嗯,谢谢你了。”
陆以君坐电梯直达负二楼的停车场,这里才建好没多久,因此没停多少车。停车场四下无人,她走出电梯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停放的三辆黑色轿车里走下来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她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在孙骞别墅里见过的秘书,孙祥宏。
“陆小姐,你可认得我?”他在她面前站定,身后的人也一齐止住了脚步。
“你是孙骞的人。”陆以君警觉地后撤一步,“难怪这么卑鄙,拿别人至亲作诱饵。”
“那天你拿枪指着我们老板的鼻子你还记得不?你又记不记得,你先前把几个家伙送进了派出所?”孙祥宏轻蔑地笑笑,“你顶撞了我们老板,又打了我们老板的手下,你说这算不算仇?”
“不好意思,我只记人的事。”
孙祥宏被陆以君明嘲暗讽,一时气急,两个鼻孔扩得老大,“我不跟你废话!孙老板要你的人,你得乖乖跟我走,否则兄弟们的拳头可不认人。”
“无法无天了你们。”
陆以君怎么可能傻傻跟他们走,到了孙骞那里,她可就生死难料了。
她一步一后退转身想溜,却被几个人拦住去路,她瞬间被一群彪形大汉两面包夹,进退维谷。
第18章
眼看自己身陷两难的境地,陆以君的第一想法是必须反抗,哪怕对方人多势众。
她瞧准了一个人手上握住的棍子,趁他分心的时候一把夺过,随即敲在他的脑袋上,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两秒。
那人“啊”了一声,吃痛地捂住脑袋,往一边弯腰栽地,正好给陆以君留出逃跑的空间。
陆以君兔子似的拔腿往前跑。
其他人被陆以君不服软的举动激怒,只听孙祥宏骂道,“他大爷的,给老子追!”众人纷纷向陆以君追去。
陆以君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抓住了衣服,她一个扭身,泥鳅一样脱掉衣服,接着便是扎实地一脚,踹向那人的肚子。陆以君的衬衣外套留在那人手里,他抓了个空。
她刚一转身,又有两个人堵了上来,他们双双抬起手里的棍子,胡乱地朝她的手臂挥过去。
打中的地方仿佛灼烧过一般疼痛,让她险些失掉手里唯一的武器。
几个明显练过的大个子,一个接一个使出拳脚向她招呼过来。她灵活地出招反击,腿来挡腿,拳来破拳,一开始还能应付。
孙祥宏似乎志在必得,抽着烟站在一边看好戏。
后来,对方抽出了刀威胁她,她用棍子勉强抵挡住锋利的刀刃,但她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渐渐招架不住猛烈地攻势,身上好几处地方被刀给划破渗出了鲜血。
孙祥宏见这么多男人居然抓不住一个女人,不耐烦地吼叫道,“你们搁这儿玩过家家呢,赶紧把她给我抓住!”
这些个打手听见孙祥宏的话心里也急,一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应对这个灵巧敏捷得过分的女人。
打手们都下了死手,陆以君纵是体力再好,也耐不住他们一波波的侵犯。
她猫腰躲过其中一人手里的刀,就在她喘息之际,被人抓住了机会。
孙祥宏丢掉手里的烟头,冲上去就是一脚,她的后背撞到别人的汽车上,她蹙眉咬牙忍住了□□。
她翻身向右躲过了挥向她脸部的棍子,后背却没防备地被长长地划了一刀。她身上薄薄的白色紧身背心压根抵挡不住这样的砍划,布料和皮肉同时绽开,瞬间一片血红。
孙祥宏眼见她要败下阵来,用手帕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陆以君心道不妙,一定是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她扭动身体挣扎着,用手里的棍子往后狠敲孙祥宏的脑袋,孙祥宏痛得松开手,后倒在地。
陆以君趁还没发挥药效,她还清醒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往电梯方向狂奔而去。
她沿着逃生通道一层一层往上爬,来到人最多的商场一楼。她跌跌撞撞地穿行在人群中,人们一下子见到浑身带血的女人,一个个都下意识躲开给她让路。
药起作用了,陆以君的两眼开始模糊不清,辨不得方向,她在昏迷前依稀记得自己逃到了一楼的女厕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黑暗与虚无。
李秀宇如他向陆以君承诺过的那样,陪柳霜玉吃了一顿饭。期间,他和柳霜玉很聊得来,柳霜玉待他也非常的温柔和蔼。
吃完饭,他给陆以君打过去好几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他只好先叫车送柳霜玉回家。直到他把柳霜玉送上车,陆以君的电话也还是忙音。
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阿姨,您慢走啊。”他弯着腰,看着车窗里的柳霜玉礼貌道,“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也早点回家去吧。下次让小以带你来我家玩。”
“一定一定。”
李秀宇目送汽车驶离商场,拿出手机再一次给陆以君打过去电话。
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音,她的语气听起来略有些着急,“喂,您好,请问你是这部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李秀宇摸不着头脑,拿下手机看了看,确实是陆以君的微信头像,他没有打错电话。
“我是。”
“是这样的,你朋友现在晕倒了,我已经帮忙叫了救护车,你要不……”
“她在哪里?”李秀宇一听到晕倒两个字,突然被一种诡异的冰冷包裹住了身体。
“她在伊泰商场一楼的女厕所里。”
李秀宇怔怔地回头望向身后的伊泰商场,脚下却像被铁链锁住了似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他心里愈着急,脚步也就愈快,最后仿佛挣脱了锁链,跑到了一楼女厕所门口。
厕所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李秀宇慌慌张张地挤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呆住。
陆以君安静地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怀里,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紧身背心。他分明记得她早上出门,背心外面还穿着一件短袖衬衫。
纯白色的背心布料被血迹染红,厕所的地板上都是混合血迹的水渍,湿湿地铺了一地。
“陆以君!”他低吼一声,跪在地上,从女人怀里接过陆以君。
“你就是刚刚接电话的人?”那陌生女人问道。
“嗯。”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昏迷的陆以君,心疼地捧住她苍白的脸颊。
女人安慰李秀宇道,“你不要着急,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李秀宇心乱如麻,向这个好心人说了声:“谢谢你。”
之后他开始胡思乱想:她不是说有急事吗?怎么会浑身是伤的昏倒在厕所里?她是不是又见义勇为去了,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等到救护车赶来,医生把陆以君抬上救护车,他跟着坐上去,他的脑子里仍旧是乱糟糟的。
他两手握住陆以君冰凉的手,眼角默默滴下眼泪,他低声道,“陆以君,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抵达医院,李秀宇一刻不离陆以君身边,直到医生告诉他,陆以君身上有多处刀伤但没有危及生命,他悬着的一颗心才得以落地。
陆以君接受过治疗,转到病房,天色渐暗。她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左右看了看,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慢慢摸索手机,是妈妈打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喂,妈。”
“你终于接电话了!李秀宇告诉我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你在哪里?妈妈过来看看你。”
柳霜玉一连串的发问让陆以君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此时她的背上非常不适,伤口惹得她心里烦躁,她回道,“李秀宇小题大做,我就是不小心摔倒腿蹭破了皮而已。之前忙着处理事情,所以没时间接电话,对不起。”
“听他的语气我还以为你伤得很严重。”柳霜玉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
“那我就先挂了。”陆以君正准备按下挂断。
“小以等一等!”
“还有事吗?”
“那个……”柳霜玉支支吾吾,磨蹭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你受伤的事突然让我想起来,妈妈的一个朋友有个儿子,年纪比你大一点,但有房有车,性格也不错……”
陆以君听了一半,领会了柳霜玉的意思,无奈地剪断她的话,“你想给我介绍对象是吧?”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也没谈个恋爱啥的。找个对象,万一你生个病受个伤,他还能照顾照顾你,两个人互相扶持,你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累。”
陆以君听完柳霜玉的话,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比刚才疼。她平静地回道,“妈,我相信缘分,不相信这些硬搭的红线。”
“我知道,我知道。妈就是先跟你说说,你好好考虑几天,想好了告诉妈妈。是试一试,还是拒绝,妈都尊重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