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谈老师的脸色比昨天还难看，岑玄不是没来吗？】
【可能就是因为没来吧，我看她往岑玄的位置看了好几回了】
【来了给人甩脸子，没来也甩脸子, 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没看到岑姐好失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在做什么？】
岑玄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听说自己感兴趣并投资的电影《狩猎》在试镜一些配角，便去看了眼。
导演沈凌迎了上来，“这不是咱大金主兼制片吗？来得正好！”
她将岑玄拉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就扯着另一个人出去了, “你先帮我看着, 我去和编剧吵一架。”
“……”
她是大金主吗？她明明是一来就被赶鸭子上架的壮丁。
沈凌和编剧在后门的走廊上争辩起来, 似乎是为了一个选角, 各自据理力争, 吵得天昏地暗。
岑玄无语地坐在总导演的位置上, 应付了一会儿左右两位副导演的寒暄, 便觉得有些无聊地起身，“你们看着就行，我随便走走。”
她来到候场区瞧了瞧来试镜的演员，她戴着口罩，随意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没有很显眼，却不一会儿就有个人走过来，试探地开口。
“岑老师？”
岑玄抬眸，是个熟悉的面孔，她公司的艺人，“预言家？”
“……”
林向暖听到这个称呼就想一头碰死，她好绝望，偶像对她的印象竟然还是那个咒她出车祸的黑粉！
她试图挽救，“岑老师，以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什么预言家，而且我已经改昵称了……”
岑玄微微颔首，随口问，“嗯，那你现在的昵称是什么？”
“……”
林向暖卡住了。
说“黑粉”吧，自爆卡车，说“岑老师的暖宝宝”吧，太羞耻了！
还好岑玄对这个也不太感兴趣，林向暖连忙转移话题，“岑老师，我叫林向暖，您不是《唱出心声》的特邀评委吗？怎么会来这里？”
岑玄：“翘了。”
林向暖想起岑玄和专业评委谈弦音的关系，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不去，目光担忧地开口，“岑老师，您还好吗？是她不让你去的吗？”
“不是。”
岑玄淡淡道，示意林向暖看向演播室入口，“轮到你了。”
“啊、好。”
林向暖连忙跑过去。
却发现根本没有叫到自己，很快就明白是自己身为外人没把握好边界感问太多了，有些懊恼，没有再过去追问，而是认真看起剧本来，想着千万不能在偶像面前丢脸。
岑玄刚应付完一个人，便又听到一个面相的男生试探道：
“岑玄？”
也是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但岑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两秒。
“班长？”
对方闻言有些惊喜，“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啊？”
岑玄点了点头，“嗯，记得，只要你别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班长：“我叫什么名字？”
“……”
“哈哈哈哈哈我叫程书！”男生朝岑玄摆手，“好久不见。”
岑玄回：“好久不见。”
程书有些惊讶，上大学那会儿，除了班务他很少和岑玄有交流，一直以为岑玄高冷不好相处来着。
但现在看来也就表情少了一些，并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程书松了一口气，而后有些激动地在她旁边坐下，“我跑了几年龙套，终于得到一个男三试镜邀约，听说沈凌导演很严格，好紧张……”
岑玄直女安慰，“别紧张。”
程书：“……谢谢，但我还是很紧张，也不知道沈导为什么会给我发试镜邀约，我都没见过她，哦对了，你的第一部 电影《逼供》和沈导合作过，应该和她比较熟悉吧？”
“能不能和我说说她有没有什么雷点，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祝你试镜顺利。”
“救命，其他评委我也一个都不认识，我还有点脸盲，大学当了四年班长还分不清同学的脸只能凭直觉认人，刚刚犹豫了好久才把你认出来，要是把评委认错了就糟了……”
“……”
岑玄根本插不进话，古怪地看了眼这社恐和话痨的结合体。
看到程书紧张得把剧本都揉皱了，又想起他在网上和黑粉开喷，还宣称要摁着她给他写几百个签名的样子，深刻诠释了什么叫“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唯唯诺诺”。
当四年班长还进了娱乐圈，怎么还跟被迫自我介绍的新生似的？
岑玄明白他跑好几年龙套的原因了，这样的状态怎么取信导演，“……认识评委你就不紧张了？”
程书下意识点头，在认识的人面前说话总比在陌生人面前放松。
岑玄颔首，“那行，轮到你的时候叫我。”
“啊？”程书没明白。
这时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
岑玄抬眸，看到个衣着打扮青春潮流的男人，对方的笑容十分开朗友善，细看却有几分盛气凌人。
不过这人不是在对她说话。
程书神色微僵，“魏良。”
魏良笑着递给他一瓶饮料。
程书拘谨地接过道谢，很快却发现是被对方拧开喝过一口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魏良笑着拍了拍程书的肩膀，“咱俩都这么熟了，还介意什么，你当我替身的时候不也喝我的？”
他又转头看了看周围，“不过这好像不是面试替身的地方吧？”
程书感觉被他拍过的地方极其不自在，拿着饮料的手收紧，将熟料瓶握得有些变形，“当初是你把饮料放错地方我才喝的，以及，我不是来面试替身的，你还有事吗？”
魏良跟没听见似的，继续一副熟络的样子说：“听说你得到了沈导的邀约？可我怎么记得那个角色定了我？我刚刚试镜的时候，导演和编剧很满意，你应该是搞错了吧？”
他哥俩好地揽住程书的肩，姿态却强横，并对坐在旁边有些碍事儿的口罩女说了声，“让一让。”
“小程啊，男三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心里也有自知之明的吧？”
“你擅自跑过来让公司领导很生气，说要和你解约呢，快回去吧啊，我知道你缺钱，魏哥会帮你的，这回给我当武替，我给你红包……”
魏良笑得热情爽朗，远远地看像是和关系很好的哥们在聊天。
但程书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吭声，死死地捏住剧本。
魏良眼中有些不悦，还想继续说什么，注意到旁边那个戴口罩的女的竟然还在，不由拧眉看去。
对方缓缓摘了口罩。
“魏良？”
岑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魏良一顿，瞳孔一缩，猛地站起来，看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
“你、你……”
岑玄微笑，“许久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腿好了吗？”
魏良吓得踉跄了好几步。
岑玄了然，“看来没好。”
她起身，魏良下意识后退，岑玄却带着笑步步紧逼，“腿没好就敢出来晃荡，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不知道是因为绊到什么东西还是腿软，魏良跌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把脸上的粉都浮了。
场景骤然回到很多年前。
他看着摔在教室卫生角的女生哈哈大笑，并对周围同学吆喝道：“快来看啊，垃圾掉进垃圾堆了！”
嬉笑声中，女生缓缓从卫生角爬起来，膝盖、掌心和手肘擦破了大块的皮，鲜血渗出来混着灰尘。
眉头紧贴眼睛的地方磕到了铁质畚斗，鲜血从侧脸滑下。
她没有惊叫也没有痛呼，只是缓慢而沉默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看得人头皮发麻。
魏良的笑声越来越低，不爽地骂，“垃圾，看什么看……”
眼前一黑，魏良猝不及防捂着头倒在地上，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周围的人吓得一哄而散。
畚斗的铲状盘上混了两人的血，女生的手握在把手上，走到魏良面前，“刚刚你用哪条腿绊我的？”
魏良疼得说不出话来。
“不说？”
女生的声音很轻缓也很平静，“那就是两条腿都绊了。”
于是岑玄打断了他两条腿，说：“我不想再看到你，明白吗？”
【反派值+1】
魏良惊恐地仰头看着岑玄，腿条件反射地抖，跟真没好似的。
“36号！”
试镜棚入口有工作人员大声喊道：“36号程书来了吗？”
岑玄收回视线，瞥了眼已经惊呆了的程书，“走吧，到你了。”
程书愣愣地起身，将手里变形的饮料瓶丢进垃圾桶，又看了魏良一眼，连忙跟上岑玄，“那个、岑玄，你和魏良认识吗？他怎么……”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魏良是他签的娱乐公司的老总的儿子，对外立的人设是阳光善良大奶狗，但私底下跟疯狗一样。
程书一直被职场霸凌，见多了魏良嚣张跋扈的样子，没想到对方还有刚刚那样被人吓成鹌鹑的表情。
岑玄：“认识，打过。”
“……”
牛，不愧是岑玄。
程书向她投去敬佩地目光，而后非常懊恼地说：“我刚刚脑子怎么卡住了？你的骂人三部曲我看了跟没看一样，我应该怼死他的！”
“还用解约威胁我？真要解约了我可真得给他上三炷香谢谢他，要不是合同限制，在他家那公司多待一秒都是我脑子被shi糊了想不开。”
“笑死，还找我当替身，我给他替过的角色是他唯一没被骂的，这算盘打得比要饭的敲碗还响！”
岑玄：“……”
人的本质就是人前唯唯诺诺大脑空空，人后越想越气国粹满级。
程书走到试镜棚门口，又紧张起来，这时里面有人对外喊道：“魏良还没走吧？把他也叫过来！”
程书蒙了，这什么意思？
岑玄已经推门进去了。
程书只好跟上去。
此时沈凌和编剧已经回来了，但她们看起来还没有吵完。
编剧说：“你还在纠结什么？刚刚魏良的表现你也看了，我说他很符合韩善的形象没问题吧？”
岑玄想了想，韩善，《狩猎》原著里的霸凌团员之一，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受害者眼里的恶魔。
伪善，蛮横，高高在上，编剧看得很准，魏良的形象确实符合。
沈凌拧眉，“符合是符合，可是演技上火候差了点，到时候……”
她注意到岑玄进来了，“……让你顶上你就跑路，我一回来你也回来了，主打一个反骨是吧？”
岑玄无所谓地开口，“我又不是导演，怎么能越俎代庖？”
“……”
沈凌：“……整个剧组都靠你养活，谁敢说你越俎代庖？”
她拉了张椅子示意岑玄，“来都来了，就看看呗，这是要和你搭戏的角色，不合适你不也麻烦？”
“也对。”
岑玄颔首，旁边的副导演和编剧挪了挪，让她坐在中央。
落座后，她双手搭在桌面上，示意门口的程书，“开始吧。”
“……”
程书终于明白她那句“轮到你的时候叫我”是什么意思了。
他这不就有认识的评委了？
程书有种临时抱大腿的惶恐，连忙走到评委席面前，“各位老师好，我是36号演员程书……”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他的话，魏良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异样，但显然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笑容阳光自然，“各位老师叫我？”
沈凌点头，编剧开口。
“你稍等一下。”
魏良说“好”，而后神色谦逊地站在一边，又看了程书一眼，“老师们是叫我过来欣赏这位前辈的演技吗？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虽然沈凌中意程书不太中意他，但魏良的知名度和咖位比程书大多了，轮不到程书来当他“前辈”。
沈凌：“不是，就是叫你叫早了，麻烦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魏良姿态谦卑积极地说：“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想谢谢沈导给我一个观摩其他演员演戏的机会。”
看起来虽然演技差了点但很谦虚主动，雕琢起来也不麻烦，确实有可取之处，沈凌缓和了神色。
“先坐下吧。”
魏良在靠近看中他的编剧的位置坐下，对她问好，几句话就让对方眉开眼笑，仿佛已经是剧组里的人了一样，而后看向程书，勾唇。
攀上了岑玄？
那又怎样？
魏良神色恢复如常，暗恨岑玄突如其来的恐吓让他丢脸，又心中冷笑，今时不同往日。
岑玄还敢打人不成？
他现在巴不得她动手，好马上送她上热搜，甚至是进局子。
而且……魏良又隐晦地看了岑玄一眼，拿起手机发消息出去，【岑少，听说您在找岑玄？[定位]】
魏良笑容越发阳光友善。
程书的脸色却僵硬下来。
编剧和两位副导演看着他，微微蹙眉，沈凌开口，“程书？”
魏良的视线存在过极强，程书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舌盯上了，几位评委又对他拘谨的神态略有不满，程书越发紧张，神态也越发僵硬。
“笃笃。”
岑玄轻叩桌面，“看着我。”
程书连忙看过去。
岑玄略微调整了动作，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的冷淡与疏离悉数褪去，看着他微笑，目光包容平和，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程书怔了怔，恍惚间以为对方是他以前遇见的一位心理咨询师，同时也是他的挚友，在她面前不用多想，不用紧张，可以全然放松下来。
他真的奇迹般放松下来了。
程书整个人都放开了。
他将准备已久的剧本片段演绎出来，一改拘谨，很快入戏，变成了霸凌者韩善，恶毒又残忍。
沈凌欣赏地点头，“嗯，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我看过你演的一些片段，被埋没那么久太可惜了。”
程书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沈凌笑道：“那就你……”
编剧扯了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放弃心中符合角色形象的魏良。
沈凌看着她微微摇头，用眼神隐晦地示意了一下岑玄的方向。
编剧看了岑玄一眼，明白了沈凌的意思，便没有再开口。
金主疑似特意关照的人她不好质疑，但难免对程书有些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