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不如这样，咱们抽签决定吧。”
梁白玉性子洒脱不拘小节，才来这里短短几日，已经与她们四个打成一片。
最终抽签抽中了湖水绿那套，香红高兴地笑，柳碧芝青翠蓝则是遗憾地叹气。梁白玉耸耸肩，表示此事与她没有关系。
柳碧芝青翠蓝叹气完，忽地对视一眼，而后又齐刷刷盯着梁白玉。
那眼神，看得梁白玉心里发毛。
“干嘛？”
“嗨呀，姑娘的衣裳虽然定了，可头发首饰还没定呢。今日是姑娘来府里第一个生辰，将军说了要好好操办，我们自然得将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们说着，便开始继续抽签决定谁负责选发髻样式，谁负责选首饰样式。
梁白玉在一旁默默无话。
她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明白她们都是真心待自己好，就像傅至寒一样。在将军府的日子，梁白玉很欢喜。
虽然才短短几日，可她已经有个念头，比起梁家，这里简直更像是家。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这里更像是梁白玉期望中的家的模样。
其实她先前还忐忑了许久，担心他们会像梁家那些下人一样，嫌弃她的出身，嫌弃她的性子……
真好。她想。
“姑娘试试这个？”
“再试试这个。”
“还有这个。”
梁白玉：“……”
待好不容易打扮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梁白玉还未开始过生辰，便已经有些疲惫了。
铜镜中映出一张娇憨可爱的稚嫩面容，她们四个皆是满意点头：“我们家姑娘真是可爱极了。”
梁白玉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亦展露笑颜。
她从南燕阁出门，要去明辉堂与傅至寒一道用午饭。
因她们几个七嘴八舌地夸自己可爱，梁白玉也隐隐地有些期待傅至寒的反应，因此一进到明辉堂的门，梁白玉便特意昂着头，直到走到傅至寒面前。
傅至寒自然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不同，夸道：“今日甚是可爱。”
梁白玉得到期待的夸奖，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那模样，当真还是个孩子。
梁白玉看向桌上，依旧有一大桌子菜，只不过摆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米饭，而是一碗长寿面。
她看向傅至寒，听见他道：“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第11章 你以后能不能别死？
梁白玉看向那碗长寿面，那碗长寿面颇为丰盛，有蛋有肉，还有青菜，梁白玉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送到嘴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很好吃，但梁白玉吃得心酸。
因为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阿爹。
那时，阿爹也是兴高采烈地端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告诉她：“白玉，快来尝尝，爹亲手做的长寿面。”
梁正远的手艺其实不怎么好，毕竟是个糙汉子，又常在军营中待着，做饭这件事仅限于能吃。好在梁白玉也不怎么挑嘴，吃得开心极了。梁正远问她好不好吃，她也答好吃。梁正远便说，那以后年年都给白玉做。
她那时多么高兴，年年都有这样的日子。
说好的年年，却日后都吃不到了。
梁白玉有些鼻酸，不禁红了眼眶。
她越吃着头越低下去，傅至寒好一会儿才发觉小姑娘竟是在哭，她肩膀微微颤动着，并未发出任何啜泣声。傅至寒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方才都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总不能是他做的长寿面太难吃了，所以难吃哭了吧？
梁白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笑着说：“将军，你的手艺真好，比我阿爹做的好吃。”
傅至寒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她这是想她阿爹了。
她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傅至寒垂眸，安慰的话语：“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守护着自己的亲人。所以只要你过得好，你阿爹也能知道的。”
梁白玉顿了顿，而后抬头，看向窗外的碧空：“可是……现下是白天，瞧不见星星。”
“晚上就能瞧见了。”
“嗯。”梁白玉应了声，擦去眼泪，笑着吃面。
她这目前短暂的一辈子里，对她好的人不多，每一个她都记着，并且会永远记着的。
梁白玉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悲伤就那一会儿的功夫，待吃过了长寿面，用完了饭，到收礼物的时候，她便又高兴起来。
不知道傅至寒会送她什么礼物呢？
梁白玉的眼睛亮晶晶地，一脸期待的表情，盯着傅至寒。傅至寒看她如此期待，一时倒有些懊恼，他自然是想着好好给她过生辰，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知道梁白玉这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喜欢些什么。加之他认识梁白玉也不过几日，无从得知她的喜好，便只好又去求助忠叔。
忠叔说，他的小孙女最喜欢的便是漂亮衣裳。所以傅至寒给梁白玉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一条玉华集的裙子。
玉华集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它做出的裙子十分受京中贵女与贵妇们的喜爱，排单都能到一年后，可谓是一衣难求。
这回梁白玉的生辰太过仓促，傅至寒问完忠叔后，便赶紧托人帮忙，加上护国大将军的面子，这才求到。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傅至寒拿出裙子，“你我相处时日尚短，我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倘若你这回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明年你生辰时我定然会准备你喜欢的东西。”
“明年？”梁白玉喃喃自语，这两个字让她想到了阿爹说过的“年年”，她忽然便有些害怕了。傅至寒亦是武将，要出去打仗的，如今太平，可大越与邻国并不太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打仗了。倘若日后傅至寒上战场，再出了什么事……
她抬头看向傅至寒：“你以后能不能别死？”
傅至寒再次一怔，对小姑娘的脑回路实在不解，不知道她的话题怎么句跳到这里来了。
梁白玉说：“啊也不是让你变成老妖怪，以后都不死的意思，毕竟人都会死的，就是……就是……你以后能不能……”梁白玉话都说出口了，忽然又觉得这话怪怪的。
傅至寒却在她的支支吾吾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也像她阿爹一样，有一日便回不来了。
傅至寒道：“白玉，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我不是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无法左右生死之事。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梁白玉有些沮丧，垂下脑袋，又听傅至寒道：“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以后一定会保重自身，努力活着，好吗？”
梁白玉抬起头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好。”
傅至寒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那你现在看看礼物，你喜欢吗？”
梁白玉直接回答：“喜欢啊。”
傅至寒笑说：“你都还没看是什么礼物，便说喜欢么？”
梁白玉答道：“自然了，不论是什么我都喜欢，只要有礼物收就喜欢。”
她就这么抱着箱子，笑得眉眼弯弯。傅至寒见状，不由也跟着眸色浮现些许笑意。待打开箱子，梁白玉就看见了那条裙子，她拿出来，是一条百花曳地裙，很是好看。
她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而后露出一个笑：“谢谢将军，我很喜欢。”
过完生辰之后，很快便至碧桐书院开学的日子。
梁白玉去碧桐书院那天，傅至寒本打算亲自送她去，可没料到圣上急召他入宫。
“没关系，忠叔送我过去就行啦。”梁白玉乖巧得很，已经自觉爬上来了马车。
傅至寒有些不放心，还是犹豫，她这一去碧桐书院，便是直接要住在书院里，直到下一回初一十五休沐，才能回来。他本想着亲自送她前去，带她熟悉熟悉。
那厢宫里的人在催促：“傅大将军，您快些吧。”
这边梁白玉也催他：“没事的将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安心去吧。”
傅至寒叹了声，只得点了点头，嘱咐忠叔：“麻烦忠叔了。”
说罢，上了入宫的马车。
梁白玉目送傅至寒走后，撂下帘栊，忠叔便命马车启程前往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在城西，地方幽静，没有市井车马的喧嚣，书院大门前是两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正如碧桐书院这些年来的兴盛一般。古树之下，是前来念书的学子们正在进进出出。
今日是开学第一天，因此书院门口十分热闹，皆是前来送行的人。马车只能到书院门口，学生们皆下了马车，由家中的奴仆帮忙捎带自己的行李进去。
梁白玉也下了马车，有些新奇地看着书院大门。
这里就是以后她要念书的地方么？
好大，好古朴，光是站在这里，仿佛便已经沾染上斯文的气质似的。梁白玉不由多呼吸了两口，兴许是她这动作太过显眼，一旁经过的有人嗤了声：“哪里来的土包子。”
这话毫不掩饰的鄙夷，甚至故意说得有些大声，梁白玉自然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梁白玉循声而去，只看见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一身雍容华贵，两手空空抱在胸前，颐指气使地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都给我仔细着些，若是磕了碰了什么，给本郡主小心你们的脑袋。”
她那些下人们成群结队地从马车里下行李，一件又一件，因东西太多，甚至堵了通行的路。
“郡主？”梁白玉问。
“哼。”少女鼻孔出气，似乎不屑于和梁白玉交谈。
少女身旁的婢女亦扬着下巴傲慢道：“你面前这位，正是嘉宁郡主。”
“哦――”梁白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嘉宁郡主的脸上浮现几分得意。
没料到梁白玉话音急转直下：“谁啊？不认识，没听说过。”
她是当真不认识，从前因她举止太过轻浮粗鄙，邹氏从不带她出去赴宴，自然也就不认识这些京中的贵女们。可这话落在嘉宁耳朵里，便是她在故意挑衅。嘉宁脸色变了变，当即便抬手意欲给梁白玉一耳光。
“住手！”
作者有话说：
补了~
第12章 上学第一天。
梁白玉察觉到嘉宁郡主的动作，已经准备躲闪，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少年嗓音，喝止了嘉宁郡主。
“嘉宁，你这是在做什么？”那嗓音的主人从身后走近，站到梁白玉身前，“这可是在碧桐书院门口，你怎能如此无礼？”
少年比梁白玉高一个头，瞧着十七八岁，他身上衣着布料价值不菲，腰间玉佩亦是上品，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透着一股高贵气质。梁白玉也不认识他，但有嘉宁郡主的先例在，想来也是家世丰厚的。
少年将她护在身后，拦得严实，梁白玉看不见嘉宁郡主的表情，但能听见嘉宁郡主声音变了：“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前还是嚣张跋扈，仿佛强壮得能手刃一头牛似的，一下子就变得娇滴滴的，好像看见只兔子都能被吓死。
“我哪有无礼嘛，明明是她先对我无礼的，我只不过是想要教训她一下。”嘉宁郡主的确顿时便气焰全无，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显然不吃这一套，对嘉宁郡主的说辞并不相信，皱眉道：“那你说说，她如何对你无礼了？”
嘉宁郡主顿时一哽，“她……”
梁白玉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她先说我是土包子来着，然后我听见她说自己是郡主，于是问了一句，她便说自己是嘉宁郡主，我说我不认识她。我觉得她比较无礼，你觉得呢？”
她抬头看向少年，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长相。唇红齿白，眉目清朗，倒是长得很好看。她又看向嘉宁郡主，果真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与先前骂她时完全不同，不过此刻意识到梁白玉在看她，她又狠狠地瞪了梁白玉一眼。
梁白玉从前在街上看过一种杂耍，称为变脸，依她看，这位嘉宁郡主便挺适合去表演变脸的，这脸变得多快啊。
嘉宁郡主为自己解释：“表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才没有……”她绞着帕子。
少年叹了声，道：“嘉宁，这里是书院，是来念书的地方，不是你来耍小姐脾气的地方。最好莫要再有下次了，否则我便告诉舅父舅母，让你回去。”
毕竟他及时拦下了，也没酿成什么祸端，少年好生敲打了一番嘉宁郡主，而后看向梁白玉道：“在下良国公府世子，温清宴，嘉宁是我表妹，我代她的无礼向姑娘道歉。”
嘉宁郡主显然不太愿意道歉，碍于温清宴在，不好发作，只好转移话题：“表哥，咱们快进去了，别理她了。”
温清宴看向梁白玉：“姑娘，咱们一道进去吧。”
梁白玉看这位嘉宁郡主不大顺眼，能看她吃瘪，自然不会放过，爽快地点了头：“好啊，正好我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劳烦温公子了。”
说罢，她转身招呼忠叔：“快来，忠叔。”
嘉宁郡主嘴撅得能挂茶壶，跺了跺脚，很是不满。可温清宴并未理会她的脾气，已经与梁白玉往书院门口走。
嘉宁郡主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只得赶紧追上去。
温清宴与梁白玉并肩而行，“姑娘瞧着十分眼生，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
梁白玉犹豫了一瞬，想到方才嘉宁郡主说她是土包子，若是自己报出傅至寒名号，会不会给他丢人啊？犹豫之际，那厢嘉宁郡主追了上来，挤进他俩中间，一把挽住温清宴手臂，又顺势将梁白玉挤得更远。
“表哥，我也是第一次来碧桐书院呢，不知道到时会分到哪个堂，能不能与表哥同一个学堂啊？”嘉宁郡主寻找话题。
梁白玉皱了皱眉，还分学堂，这她倒是没有听说过，便没有插话，听着他们说。
温清宴不动声色将自己胳膊抽出来，道：“你们初来乍到，皆在明德堂，日后会有升学考试，若是通过了考试，便能升入更高一些的正心堂，暂时不能与我在同一个学堂的。”
嘉宁郡主显然有些失望，脸色沮丧起来：“啊？还要升学考试才能与表哥进同一个学堂？那得多久啊？”
正说着话，几人走到了书院大门前，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几位可是碧桐书院的学生？若是初来书院的学子，烦请将书院的帖子出示一下。”
“我与我表哥自然是了，至于旁边这人，不好说。”嘉宁郡主抢先说道，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赶紧将她的帖子拿出来。守卫看过后，点了点头。
梁白玉也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帖子，递给守卫，守卫看过后点头，而后看向他们身后的奴仆，道：“诸位身后的人，只能送到这里了。只能诸位自己一人进书院。”
嘉宁郡主柳眉横竖：“什么意思？”
她打听过，从前碧桐书院也是可以带两个丫鬟进去的，怎么方才听他那话竟是一个丫鬟都不许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