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儿够敬业的啊?家里人有死的没啊?你咋还有心情钓男人睡觉?”
“看你这白白嫩嫩的,年纪好小啊,你才几岁就出来卖啊?”
“不会是替你奶奶来卖的吧?”
“活儿咋样?跟那些阿姨大婶儿的,能比不?”
……
这些污言秽语,如雷贯耳。
我环视着那一张张贪婪的面孔,突然在这一刻,我领悟到了人性的黑暗!
他们没有人去关心火灾的伤亡情况,似乎只关心这次来,能不能带走车姑子,甚至对于从火灾中逃出来的我,都成为了他们调侃的龌龊话题。
我心底冷冷地发笑。
见我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这些人便开始更加得寸进尺,朝我的胸前伸手过来。
这个下流的举动,让我心底愤怒的火苗,一下子燃烧而起!
就在我身体向旁边一歪,欲要反击的同时,那只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连带着那个司机他脸上令人作呕的邪笑,也猛地定格住了!
余下的人跟着收了笑,下意识地集体往后退了一步,胆怯的目光也延伸向我的身后。
我连忙回过身,看到此时,正有一个比我稍微高了还不到半头的男人,正无声地站在我的背后。
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素色的短袖短裤,容貌普普通通,两只拖着眼袋的眼眶下,全是一片淤青。
“权哥来了…呃,散了散了,搞虫子的男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刚刚还起哄的那群货车司机,很快就失望地各自散去了,原地只剩下了我和这个被叫做“权哥”的男人。
我也正想绕过他的身旁时,权哥拦住了我,开口问我道:“黔城去不去?七百一趟。”
一听权哥是去黔城的,我哪里还在意他说多少钱,赶紧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走吧。”
权哥一挥手,就带我走向了他的货车。
和老赵说得一样,这辆去黔城的厢式货车,车门上喷着黄颜色的漆,看起来像是一种神秘的上古符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符号。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把玥邪染了血的白袍披在身上,爬上了权哥副驾驶的位置。
刚一上车,我就闻到了一股子特别腥臭的味道,像极了夏天时,那种忘记放在冰箱里的腐肉的恶臭,让我忍不住连续干呕了好几声。
“车上拉了什么?”
我捂住嘴巴和鼻子,刻意地问权哥。
权哥拉着一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回我说道:“牲口尸体。”
当听到权哥这么说时,说不清怎么回事,我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赵春喜家里,那些相继死去的家畜。
“为什么要拉牲口尸体啊?”我一边系上脏乎乎的安全带,一边故作好奇地追问权哥,“这么热的天,从北方拉去南方,不用冷藏的吗?”
看我系好了安全带,权哥才松了手刹,启动货车带我上了路。
“冷藏什么?人家要的就是腐烂的肉,你以为我愿意被这味道熏个好几天吗?还不是习惯就好了, ”权哥怨气冲冲地回答我,“黔城那种地方啊,专门用这种腐肉去供养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是钱给的到位,谁愿意干这活儿?”
权哥这样的解释,更是让我陷入了困惑。
这腐烂的牲口尸体,哪里搞不来?
有必要花费这么多的人力和财力,特意从北方,再拉到南方吗?
“是供养什么?”
我这么问着权哥,抬起眼,却无意间看到在前面的后视镜下方,竟垂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第32章 你在吃什么啊
“供养的是什么,那哪儿知道?反正估摸着不是什么正常的,毕竟是黔城,那边儿诡秘的蛊术太多了,”兴许是瞥见了我呆愕的目光,权哥也随我瞟了一眼后视镜下挂着的那东西,“哦,这个是黑驴蹄子。”
其实不用权哥解释,我也知道它是什么。
之前还住姨妈家的时候,楼下三楼的一居室里,就居住着一个半吊子老道。
基本上,隔三差五的都能看见他穿着一件万年不换的靛蓝色道袍,左腰上拴着一个黑驴蹄子,右腰上挂着一只大葫芦。
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更不是水,而是牛眼泪。
民间有一种说法,是把老死的黄牛临终前流下来的眼泪,抹在人眼上,人就相当于开了天眼,可以看到行走在世间的魑魅魍魉。
至于黑驴蹄子,也并不是字面上的黑色毛驴的蹄子,而是拿黑糯米做成驴蹄的形状,再采用茅山秘术合制而成的一种制品,能够驱邪,尤其对僵尸那种邪祟最为管用。
可权哥的车上挂着黑驴蹄子,是为了防什么呢?
“为什么挂着它?”
我下意识地问权哥,尽量地表现出一副纯粹好奇的模样。
“当然是驱……”
权哥脱口而出,不料话才到了一半,后面他愣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随后,他便不再讲话,认认真真地开起车来,脸色也莫名其妙变得特别不好。
想起玥邪叫我不要暴露自己,我也就没敢死乞白赖地追着问,只好反手将披在身上的玥邪的白袍,裹得更紧了一些,恰好他袍子上残留着的浓郁的体香,能冲淡那股子腐肉的恶臭。
权哥好像很赶时间,他把他的货车开得很快,虽然在高速公路的最外侧车道,但时速也绝对超过一百二十迈了。
我坐在一旁掏出了手机,再一次打开了微·信上,我和姨妈昨天夜里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的内容,应该是终止在玥邪吞掉手机前,我和姨妈打视频那里,但视频被迫中断以后,姨妈居然又给我发了一张黑色的照片。
我赶紧打开照片,结果,照片真的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等我再给姨妈发了个问号过去,不料,姨妈竟已经把我拉黑了!
心里又开始特别忐忑,不过一想到玥邪说他派人暗中保护姨妈和宋清蕊了,我又能稍稍安下心来。
折腾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我又饿又困,这货车比较破旧,空调开得冷气也不是很凉,我忍不住脑袋缺氧,就开始犯困。
虽然心里很警惕,可我身心疲惫,把脑袋靠在车玻璃上,迷迷瞪瞪地昏睡了过去。
……
“涂儿…涂儿……”
“涂儿你回来啦…你终于肯离开那个男人了吗…?”
“涂姬!救救狐族!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咱们的同胞啊…!”
……
梦境里,依旧是那座六棱角的青石祭台,台前跪着轮廓模糊的一男一女,耳边无数凄惨的呼救声,飘荡在祭台的整片上空。
当然,还有祭台之上,那个我无论怎么去看,也都看不清的庞然大物……
……
“醒醒,醒醒!”
权哥的声音,把我从梦境的深渊中呼唤醒来。
我疲惫地撑开眼帘,感觉到自己的双颊湿乎乎的一片,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在梦里,哭得一塌糊涂。
“到哪儿了…?”
我哑着嗓子,胡乱地抹净了脸上的眼泪。
抬眼向周围一张望,看到这会儿艳阳高照,权哥把他的货车停到了一处公共休息区。
此时,权哥正手里端着一碗已经泡好了的泡面,举在我眼皮下,里面还放了一根鸡肉肠和两颗卤蛋。
“休息会儿吧,再怎么赶,明晚也能到了,”权哥告诉我道,“吃点儿东西,你肚子饿得直叫唤。”
我对权哥道了声“谢谢”,也没再客气,端过泡面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
权哥也坐在主驾驶的位置,拿起一旁的一个饭盒开始吃饭。
可能是看我饿成这样,他那双浮肿的眼睛里,还泛起了对我的一丝同情。
“看你年纪这么小,也就十六、七?出来做这一行,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权哥叹息一声,“我这都四十多了,当你爸都绰绰有余了,要是把你办了,真有点儿大逆不道。”
“嗯,到年底腊月才满十八,现在还没成年呢。”
我骗言权哥。
然而。
就在我抬起眼睛来的一瞬间,我居然看到端着饭盒吃饭的权哥,他捏着勺子往嘴巴里一勺一勺送着的,竟然不是正常人该吃的饭菜!
我猛地倒抽一口寒气!
“你在吃什么啊?!”
第33章 他一直在保护着我
听到我的惊呼,权哥怔了一瞬手下吃饭的动作。
“供货商给的盒饭,米饭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权哥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他又开始大口大口把饭盒里的“米饭”往嘴里送。
听到权哥这么回答,我简直目瞪口呆!
他的饭盒里,明明是黑黢黢的一粒粒枣核形状的东西,上面还生着一层浅浅的褐色绒毛,筷子碰上去,似乎质地软绵绵的,乍然这么一看,它们分明就是虫卵!
又怎么可能像权哥说的,会是米饭呢?
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是有人故意要权哥吃下这些虫卵,再让这些虫卵,以啃噬权哥的内脏为生。
那权哥的下场,会不会和赵春喜、陈麻子他妈的下场一样?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看着权哥仍然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的“米饭”,我放下了手里的泡面,对权哥说我吃饱了,要去上厕所。
趁着离开权哥的功夫,我连忙跑去休息区的小超市,买了几只牛肉大包子填饱肚子,又买了几瓶矿泉水,还有几袋塑封的食物。
等到夜幕初上时,快马加鞭的权哥已经开了一半的路程,都到了凌晨一两点了,权哥还在不知疲惫地开车。
我坐在副驾驶,总是想侧面地从权哥嘴里打听出一些情况,可惜每每一说到与蛊虫相关的话题时,权哥就会牢牢地闭紧嘴巴,多一个字都不会再同我讲了。
为了补充体力、保持充沛的精力,我也只好靠在车窗上,时不时地迷瞪一小会儿。
大概凌晨四点,天空开始蒙蒙发亮,天角的一端泛出了东方鱼肚白。
我在一阵中醒来。
抬起困倦的眼帘,我看到权哥将他的货车停驶在了休息区里,而权哥,此时此刻正背对着我,盘膝坐在车座上。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以我这个角度,我没有办法看清他那只手在做什么。
但!是!
从他手机的扬声器里,流放出来的那些不雅的声音,以及白花花的手机屏幕画面,让我的直觉告诉我,权哥他绝对在是在——
我吓得连喘气儿都不敢喘了,赶紧闭上双眼,继续装睡!
生怕权哥一时到了兴头,控制不住自己,再把我给……
然而悲催的是,权哥最终还是转身朝向了我,把我给推搡“醒”了。
他满眼浑浊,一股股的狐臭夹杂着汗味儿,也冲鼻而来,
跟着,权哥的整个身子都向我转了过来,我看到他退到膝盖以下的裤子,
“啊!滚开啊!!!”
我再也掩盖不住对他的厌恶,转身试图打开车门跳车!
谁料到,权哥他居然提前锁住了我这边的车门!
他见我要跑,赶紧伸出那只手,向着我的手腕欲要抓过来!
“钱我给你,我不碰你,你帮帮我还不行吗?!”
眼看着,权哥的手就要抓住奋力做着抵抗的我了。
可在电光火石间,我身上裹着的玥邪的琉璃白袍,忽然泛出了一抹朦胧的银色光耀!
而与此同时,权哥也发出一声极其惨痛的嚎叫,他整个人像是触了炸弹那般,居然从我的身边,被一股无形的强暴气息给炸了开来!
车窗的钢化玻璃也在一瞬间,“噼里啪啦”地碎成无数颗小小的玻璃碎屑,被弹开的权哥直接顺着车窗炸飞出去,狠狠地砸到很远的柏油地面上!
我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地垂眼望向身上玥邪的白袍。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衣裳会在他化作结界后,从天空中飘向了我的怀里。
抬眼重新望向远处,那个光着身子摔得满脸是血、趴在地上怎么起也起不来的权哥,我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玥邪所说的,哪怕是生死,也仍然无法将他与我分离。
玥邪,他是在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一直保护着我啊!
第34章 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
我多想远远地逃离这辆肮脏的货车,多想跑回我居住的城市,可我就算是为了玥邪,也决不能半途而废。
这么想着,我裹紧了玥邪的白袍。
清晨的风夹杂着薄薄的凉意,卷进车窗迎面扑来,我终于领悟到了千丝万缕的孤寂。
等权哥重新起提好了裤子,他爬回车里,开始选择对我视而不见。
我看到他身上摔出了许多皮外伤,擦破了的表皮就挂在鲜血淋漓的鲜肉下,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面无表情地清理着满车的玻璃碎粒。
我也在一旁蜷缩着身子,一言不发。
收拾干净后,权哥又拿起脏兮兮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这才启动了他的货车,继续全速赶路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权哥几乎都没有与我再说过话。
相比他能把虫卵当作米饭吃下去,这点儿反常,倒也不足为奇了。
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我们终于驶进了黔城。
黔城的郊区,公路上的小轿车不多,大多数都是来来往往跑货的大货车,满眼的绿色植物一看就是南方典型的簇状植物。
“还远吗?”
我眺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权哥。
“十二点准时能到。”
权哥平声回答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或者太过敏感了,一听到“十二点”三个字,我身上不由自主地寒毛卓竖。
不过也还不等我说话,我手里握着的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我没有犹豫,抢先按下了通话键。
“你到哪儿了啊?”
听筒里,传来趾高气扬的声调,盲猜也能猜到,除了姚丹还能是谁?
“进黔城了,司机说是十二点能到,你在哪儿呢?”
我压低声音说着,还不忘用余光观察着权哥的反应。
“到了地方你就能看到我了,你赶紧的吧!我等着你呢,这大晚上怪吓人的!”
姚丹哪里再容我说话,“嘟”的一声,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继续望向窗外,才蓦然发现此时入目的街景,竟和刚刚路过的街景一模一样,好像权哥一直在这里兜圈子啊?
忍耐了两天,我也不敢在最后一刻惊动权哥,就任由他在附近的公路一圈一圈地兜圈子,看着这条公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夜色也越来越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