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姚丹用力地点点头,“不信您问小陆啊,小陆她最清楚了。”
妄尧终于将目光流转向了我。
只是,在我们目光交接的一瞬,我捕捉到妄尧的眸底,有说不清的波光一闪而逝。
薄薄的唇瓣微翘,倒是和他的表哥玥邪真的有那么几分相像。
但多多少少,他还是少了些玥邪的那种摄人心魂。
妄尧走到我的面前,白皙的下巴微微扬起,漆黑的柳叶眼里恣意波澜。
“你这个丫头,眼睛倒是生得漂亮,”他幽幽地说着,用拢起的折扇扇梢,挑起了我的下巴,“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呢?”
妄尧的话音才落下,一抹久违的茶香,就肆意地钻进了我的鼻腔!
与此同时。
一束皎银的流光,也忽然从另一侧的方向飞来,阻隔在我和妄尧之间,直接缠向了妄尧挑住我下巴的折扇上!
继而,“嗖”地一下子,就见妄尧的折扇被这束毫不客气的银光给卷飞了!
“妄尧,你信不信本君打折了你那只手?”
第47章 冷不丁的问题
这抹充斥着凶厉、令人闻声发抖的男声,闯进我的心窟,宛若一束炫彩流溢的烟花,荡起了夜幕中的云波万顷。
“奥哟?”
妄尧双眉一皱。
他慵懒地侧过脑袋,并没有看向声源的方位,而是向着他被掀飞的折扇追去了目光。
“啊!”姚丹却吃惊地瞪圆了双眼,她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转变为了不知所措,“玥、玥邪仙君…?!”
我也终于扭头,看向了那抹晶莹闪耀的身影。
是啊……
这不请自来的人,正是众人口中那堂堂在上的狐王仙君。
这一瞬,我怔怔地凝望着玥邪,好像整个世间所有的光耀,全部都凝聚在了玥邪的身上。
就连周围的万物,也都随着他的到来,而黯然失色。
前几天,那个为了拯救百姓而倒在我的怀中昏迷不醒的玥邪,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此时此刻这个伫立在我面前,如雾的银发在颅顶傲然高挽、凤眸碧蓝似海的狐王玥邪!
我这么仰望着他,都像在仰望照耀进井底的一道光一样。
可玥邪,无波无澜的目光却只是淡然地扫过我了的脸,最终停滞在了妄尧的身上。
“嘶…哥啊,很疼的好不好?”妄尧甩了甩被流光缠痛的手,无奈地咂咂舌,“我看哥你是疯了,这么护着这个丫头?”
在一旁几乎被大家遗忘的苏潦,看见玥邪听闻这话后的脸色阴郁得吓人,他就赶忙趁机打岔,向玥邪行了个特别大的礼。
又合起手来,轮流对着我们拱了拱,并颔首道:“既然这位妄尧狐君,已经帮忙用狐火驱逐了两个妖祟了,那我也先回去给事主一个交代!苏潦就先告辞了!”
苏潦说这些话时,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玥邪。
他慌慌张张地又拜了拜玥邪和妄尧,随后就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苏潦离开后,玥邪依旧沉着脸色,气氛反而转变得更加不和睦了。
好在这会儿,姚丹的手机特别救场地响起了铃声。
“是郑先生!”姚丹表情夸张地朝我晃了晃手机,然后接通了电话,“郑先生,您说…嗯嗯,啊?什么…?!”
也不知道郑少京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这边姚丹脸上的笑,一寸一寸地垮了下去。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
姚丹挂了电话。
她先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对玥邪禀告道:“仙君,我得带小陆赶紧回这单子的事主郑先生家!”
“哼,”玥邪冷冷一笑,眸眼里蹦出来的光,冷得叫人恐惧,“怎么?人死了,还要讹上我们么?”
“啊?仙君您怎么会知道?呃…当时小陆打了电话就着急出来,她也没提前跟人家解释一下,那……”
“你自己回去解释,本君和陆清鸯还有别的事要做。”
玥邪一句话,说得毫无商量的余地。
姚丹想气又不敢气,满脸都是吃了苍蝇屎又说不出来的恶心。
可也没有办法,她最终还是忍着一肚子对我的怨火,偷偷地瞪了我一眼后,就去郑少京家了。
也是在姚丹离开后,我才知道,原来郑少京的奶奶其实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是她的尸体被那把笤帚精占用了,类似于借尸还魂。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得很了,西边下坠的残阳只剩下了最后一牙。
“哥,你别生气,你这动不动就发火儿的脾气也该改改了,”妄尧拢起寻回来的折扇,用扇梢挠了挠自己的眉尖,“听你弟马说,你受了挺重的伤,还是让白若婵给你疗伤的?”
“怎么?她是我堂口里的仙医,不让她替我疗伤,难道要指着你么?”
妄尧闻言,挑挑眉。
不等他说什么,玥邪又问他道:“你这样随意跑回来,我让你暗中保护的那两个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承担得起?”
我的瞳孔骤然一缩!
玥邪口中的人,不会指的是我姨妈和宋清蕊吧?
“我办事,哥你还不放心吗?”
妄尧反问自己的表哥,他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捏着扇柄沾沾自喜地摇着。
玥邪对他眯了眯双眸,也没有再开口,而是终于转向了被他遗落已久的我,平板无波地说道:“跟我出去,今晚有个下阴探病的单子。”
下阴探病,也叫“下阴探命”,以前小时候在农村时,我偶然一次从大人的口中听到过。
大致是说,家里有阳寿将尽的病人时,活人利用灵魂出窍的方式,去一趟阴间,向阴间的官员询查一下病人具体的病况以及阳寿情况,也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
“哦。”
我怏怏地应了一声。
正要跟着玥邪转身离开时,谁知那悠悠地摇着折扇的妄尧,竟冷不丁地提出来一个问题,直接令玥邪停住了脚步!
“哥,你新带来的这个丫头,和十八年前让你心甘情愿粉身碎骨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第48章 极阴之气
十八年前,不正是我出生的那年吗?
我若是没记错,上一次在徐洋后背上那九龙抬棺的纹身里,青蚨精也提及到了十八年前,玥邪为了一个女人魂飞魄散的事情。
可玥邪又会是为了哪个女人,宁愿牺牲他自己的性命?
会是他的爱人吗?
我望着玥邪颀秀疏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特别陌生,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这个男人。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妄尧。”
玥邪讥讽地沉声嗤笑。
随后,他就提起沉重又不失稳重的脚步,向着远处走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悠然自若地摇着折扇的妄尧,便追随玥邪去了。
然后在电光石火间,玥邪就像之前一样,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化作了一道狐影流光,很快飞落在了他的车厢内。
玥邪的车,还停在一周前我们来陈旧村时的位置。
等我眼前的眩晕消散后,我才发现此时的我,居然平躺在玥邪车子的后排座椅上。
而玥邪,他就不要脸地欺压在我的上方,弯起一双碧蓝的眼瞳,邪邪地垂望着我。
“几天没见,想我了没有啊陆清鸯,嗯?”
刚刚在人前,玥邪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清高正洁的形象!
再看这时的他,又白又尖的小虎牙抵住他弧度弯得很邪恶的唇角,就连唇边那颗精致的小梨涡,也都闪出了不怀好意的光。
“玥邪你…”我忸怩地扭动着腰肢,可是两条露在短裙外的腿,被他的膝盖锢得很牢,“你好了啊?”
“好没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玥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开腰封,他身上的白色华袍顺势顺着他光洁饱满的胸膛褪落下去。
就在玥邪刚撩开我的裙摆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居然响了。
我还以为,玥邪根本不会顾及有人给我电话,结果让我惶恐的是,一手替我接通了电话!
“喂?陆清鸯,我是孙老师啊!”
班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玥邪这个孽畜,竟然把手机直接放在了我的耳边,但他坏透了的两只手,却还在故意地疯狂撩拨我啊!
正想伸手挂断班主任的电话呢,玥邪他反而把我的两条手臂抬过了我的头顶,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就钳住了我的两只手腕!
“陆清鸯,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那我就在电话里跟你交代了吧!”
“
“陆清鸯你干嘛呢?”
“
“那你听我说啊,陆清鸯!这个月二十七号,咱学校有一场和津市艺大的联谊,要从津市的码头乘游轮出海,每个年级选择两个班的同学,咱们年级的话,校长就敲定咱班和外语二班了!
陆清鸯,你和何蜜蜜是正副班长,你们两个谁也不能请假,必须要参加这个活动,我会提前给你们发出行通知和制度职责,你们好好看啊!”
班主任在电话那端,自顾自地说着,
班主任像是受到了惊吓,抢先挂断了电话!
已经距离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
玥邪换回了现代人的装扮,细碎的银色短发蓬松干练,白色的衬衣把他衬托得像个活脱脱从国漫里走出来的神仙男主一样。
他心情好得似乎不得了,神采奕奕地开着车,带我朝事主家疾驰而去。
这次的单子,是一位患了癌症已到晚期的老母亲,而把我们请来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老母亲家,居住在一所老旧的小区内,给我和玥邪开门的,是她年龄四十多岁的大女儿,名字叫“方渝”。
方渝见到我们时,她脸色很差,浮肿的眼睛里布满猩红的血丝,眼袋又黑又重,一看就是很多个夜晚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她的老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很简朴的卧室里,枯瘦干瘪的模样像是饱受了太久的病痛的折磨。
见到我和玥邪踏进了卧室,另外两个看起来撑死了也就四十岁的男子,从沙发站起身来,轮流和玥邪握了握手。
“这是我弟弟方辉,和我老弟方建,”方渝为我和玥邪介绍着,又走向床边,苦涩地笑了笑,“这就是我母亲,刚从医院接回来,医生已经不让再住院了,说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方渝说到最后,两行伤心的眼泪,“唰”地就夺眶而出。
我看到她为母亲操心成这样,心里也很替她心疼。
就在我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刚想准备安慰她时,我的耳后,就蓦然吹来了一股根本不属于阳间的极阴之气!
第49章 你能看见他们?
这股阴风,刚才踏进房间的时候还没有,这冷不丁地在我耳后一吹,吹得我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
急忙回过头,入目的景象惊得我一蹦!
我捂住嘴巴,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直至与玥邪背对背地贴撞在了一起!
“玥…玥邪……”
我词不连句地盯着眼前。
明明我和玥邪来时,屋子里只有两儿一女,再加上老母亲,一共才四个人。
但是此刻,就在我的面前与我相隔两步的位置,居然无声地出现了另外两个穿着类似于寿衣的长袍男人!
他们头戴白色的高帽,低低的帽檐遮住了各自的眼睛,枯草般的发丝结成发髻,拢在高帽之中。
更可怕的是,两个人的面孔呈现铁青色,像死人那般毫无生气可言,浑身上下都透出一阵阵的阴凉!
并且他们的两只手,全部缩在宽大的袖口里,只有一根生了锈的铁链“叮叮当当”地垂在袖口外,似乎是来捉拿什么人的。
我的大脑空白了两秒。
继而才意识到,这该不会是从阴间来索命的差使吧?!
玥邪也转过了身,看到我面前的两个人,他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而是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一双蓝色的眼眸流转得格外深邃。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看穿那般,蹙起长眉低声问我:“你能看见他们?”
玥邪的表情虽然没有波澜,可就是令人寒毛卓竖。
“嗯。”
我点点头。
玥邪再问:“姚丹给你擦过眼睛了?”
我摇摇头,回他道:“没有。”
玥邪眯起了眼尾迤逦的凤眸,眸底有十分混沌的思绪在翻滚。
“二位说什么呢?”站在一边的方渝,紧张兮兮地看看我,又瞅瞅玥邪,“看到谁们了?”
玥邪终于将那宛若利箭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了,不怒自威地对方渝三姐弟道:“阴间派了阴差,已经来这里勾你们母亲的魂魄了。”
“什么?!”
三姐弟一听,大惊失色地异口同声!
方渝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了,她一个劲儿地朝玥邪作揖,求求玥邪,能不能再救救她的母亲,她说她家的拆迁款还差两个月就能到手了,能不能再延长一些她母亲的寿命,最起码能让母亲享受一天拆迁款到手的清福。
方渝这样说,不免有点儿搞笑。
可不管怎样,我听进耳朵里,一颗心还是酸溜溜的。
我的妈妈,在十八年前惊蛰那天,生我的时候去世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妈死在了后山上废弃的狐仙庙里,而且死相惨不忍睹,几乎惊悚得令人发指,所以我妈的死因到现在都没人知晓。
如果不是生我,想必我妈也不会诡异地死去。
虽然我自小就没有妈妈,更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存在,但至亲的母女之情,绝不会因为未曾谋面而消失不在。
我心底对我妈还是很愧疚的,我也很想抱抱她,感受一次她的体温,对她说一声我是爱她的。
抽了抽鼻子,我看到玥邪转回了长身,伸出两只葱管般的玉指,探了探老母亲的鼻息。
收回了手,他严肃地命令方渝,道:“让你们提前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好的,先生!”
方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两个弟弟手忙脚乱地从一边的三斗橱里,翻出了准备好的一叠黄表纸、一根毛笔,还有一方磨好了朱砂墨的砚台,以及几根插着白色蜡烛的烛台。
在拉上了窗帘后,屋里的白炽灯也关闭了,唯一的光亮都来源于被点燃的几根白色蜡烛。
“你们谁要和我们下到阴间?”
玥邪问方渝。
“我家里还有小孩儿,去那种地方太晦气了,”老三方建,推托给他的哥哥方辉,“哥,要不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