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我疼得实在忍不住轻吟了一声，右手臂也跟随着猛地一抽。
“鸯鸯？鸯鸯你醒了？”
熟悉的声线，在呼唤我的名字。
可是，我的大脑仍然空白一片，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思考这声音的主人。
“娘娘，您的仙药起作用了！鸯鸯有知觉了。”
“怎么会是我的药？这明明是玥邪仙君给的解药啊……”
“哦，好像是啊…鸯鸯？鸯鸯？”
……
缓缓地，我抬起沉重的眼帘，视线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空气中，流淌着久经不散的茶香与熏香的气息。
这里除了是玥邪的堂口卿慈堂，还能是哪里？
“若婵娘娘……”
躺在床榻上的我，侧过脑袋，从干涸得快要冒了烟儿的喉咙里，困难地挤出这四个字来。
倚在我床前的美人儿，点点的红唇朝我礼貌一笑，精致的柳叶长眉微微聚拢。
“陆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白若婵轻声地问我道。
“还好…咳……”
“江凝，去给陆姑娘端杯清水来，润润喉咙。”
“好的。”
白若婵的弟马江凝，从床边的木椅上蹦跶而起，转身去给我倒水。
白若婵是卿慈堂里的医仙，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穿着一袭烟色的轻纱长袍，看上去显得无与伦比的素雅不失美媚。
而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姚丹的死，无论是白若婵还是江凝，都换上了素白的麻衣，气氛也比离开之前肃静了不少。
我的目光，从白若婵那绝艳的面庞上，流转到我的右手臂。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惊得我一身冷汗！
只见此时，我那条被支狼的獠牙所咬穿的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会儿居然变得青黑暗紫！
一根根纯黑的血管，从肌·肤下鼓出来，像是要撑破手臂的外皮那般！
更可怕的是，手臂的肌·肤不仅是变了颜色，也变了质感。
它不再像之前一样细嫩光滑，反而变得皱皱巴巴，结了一层又一层坚硬的皮痂，就像是癞蛤蟆的干尸一样恶心丑陋！
许是见我表情痛苦，白若婵便抓起一旁的白纱布，顺手覆盖在了我的手臂上。
“陆姑娘，你这是中了牙毒，”她垂下没有染妆的眼皮，淡然自若地告诉我道，“‘牙毒’是狼牙上特有的一种剧毒，能在很短暂的时间内，破坏人体毛细血管组织，导致皮下坏死、真皮萎缩，随着时间的推移，坏死组织的范围会迅速扩大。
若是不得到及时的治疗，毒液侵入，人很快就会没的，而狼灵的心头血，是这牙毒的唯一解药。”
白若婵讲解得很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白若婵对我做解释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几分悲恻。
没等她后面的话再说下去，端来水杯的江凝就回到了我的床前，把我从床上轻手轻脚地扶坐了起来。
“不过你别担心啊，鸯鸯，”江凝扬起灵秀的小脸，把水杯放在我的掌心，示意我喝水，“玥邪仙君已经给你搞来狼灵的心头血了，若婵娘娘也已经为你做过治疗了，过几天就好了啊！”
狼灵的心头血？
“玥、玥邪仙君他…他现在在哪里？”
水喝到一半，一听江凝这么说，我放下了水杯，急声询问江凝。
昏厥前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像幻灯片儿似的，连连浮上我的脑海。
好似此刻我的眼前，都重新浮现出玥邪那狂乱杀生的骇人模样了！
“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呢！”江凝瞠目结舌，与白若婵交换了一下惊诧的目光，“三天前，娘娘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在院门前昏迷平躺着，脖子上还挂着玥邪仙君的琉璃药瓶，里面装的就是狼灵的心头血。”
当听到江凝这样说时，我惊讶得一点儿都不亚于她和白若婵。
那么也就是说，玥邪他只是把我带了回来，而他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在他的堂口作过停留？！
重要的是，距离在墨墟的山洞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相隔了三天的时间了！
三天！
三天玥邪都没有回来！
就在此时，我们三个人沉默之际，放在我艾草绣枕旁的手机，“叮叮当当”地打破了这片沉寂。
第82章 我那么努力保护你
我的右臂只要稍稍一扯，就会好似切肤之痛地疼起来。
江凝见我疼得直呲嘴，她便起身帮我从枕边拿过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对我晃着说道：“宋清蕊？”
“宋清蕊是我表姐，”我迅速地用左手接过手机，接通了宋清蕊的电话，“表姐？！”
“鸯鸯！”宋清蕊嘶哑的声音，在我开口的那一刹那，从听筒那端传过来，“鸯鸯你终于接电话！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之前的宋清蕊，被袁姐纹了不干净的纹身，惹了那朵妖海莲上身，变成了各种勾引男人的放荡女子。
如今妄尧帮我救回了宋清蕊，宋清蕊也自然清醒过来，对我在电话里一直痛哭着道歉。
我听她哭得这么悔恨，心里也是跟着她一起抽抽地疼着。
正要开口安慰她几句，就感觉宋清蕊的手机被抢走了，换来了我姨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鸯鸯！鸯鸯你在哪里啊？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你要急死姨妈吗？姨妈这边和你姐姐准备回京市了，可你到底在哪儿啊？
海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你还好不好啊？”
莫名地，我心头一怔！
“姨妈我挺好的，您放心吧！”紧握着手机，我询问手机那端的姨妈，“海城发生什么事儿了？”
“赤海湖你知道吗？离我和你表姐住的这个房子不太远，这两天赤海湖那边发现了好多奇怪的死人！好多的死人尸体啊！
湖边那片林子，许多百年老树都折断了，电视上新闻说是人为的！就像那种…你们看得那种打怪兽的外国电影里，那种世界末日的场景！”
胸膛上，仿佛重重地砸了一把铁锤下来！
压得我既无法讲话，也无法呼吸！
赤海湖附近的尸体？！
那不就是那些被缝纫五阴的阴尸吗！？
而姨妈说的那些打斗过后的废墟……
会是玥邪吗？！
他到底在哪儿？
有没有受伤？！
“鸯鸯？鸯鸯你说话啊？！”
姨妈焦急的声音，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姨妈，我已经回京市了，只是我这边暂时有点儿事儿，不过我很安全，您放心吧，”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慰着姨妈，“您和表姐什么时候回京市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回去的。”
“可是鸯鸯，这么些日子你到底和谁在一起啊？到底……”
姨妈的问话，我根本无从回答，索性就直接打断了她。
“放心吧姨妈，我挺好的，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我语速很快，生怕姨妈再对我刨根问底，便心神不定地赶紧挂掉了电话。
看了一眼手机锁定桌面上显示的日期，时间一晃，今天都八月二十四日了，八月二十七日就要和津市的艺术大学联谊乘船出游了。
微·信上，也全都是何蜜蜜和班主任给我发的信息，以及打来的未接来电。
想想头都好痛……
后来，白若婵又为我包扎了我中了牙毒的右边手臂，并告诉我，明天就是姚丹的葬礼了。
她和堂口里其他的仙家本是商量着，要等玥邪回来再为姚丹举办遗体告别仪式，让姚丹入土为安。
毕竟姚丹是玥邪的弟马，也跟了玥邪许多年了。
可是眼下，玥邪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根本联系不上。
而且上一次，玥邪在电话里也简单地交代过了，如果三天内他回不去，姚丹的葬礼就照常举办，不必等他了。
当下，我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好在白若婵为我调理了很多的仙药，让我在短短一宿的时间里，就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
翌日。
不过清晨四点的时候，天才蒙蒙发亮，江凝就唤醒了我。
堂口里，平日都在外出马的仙家和弟马们，此时此刻，许多都回到了堂口。
男男女女的仙家们，大多数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仅有很少的一部分，我有幸见过他们的画像。
仙家们都统一化作了凡人的模样，身披白色的服装，严肃的仙容上不见有过笑容的痕迹。
我的手臂还吊挂着，独自站在僻静的角落，一边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仙家们，一边等着车子出发，去火葬场为姚丹送别。
几十号的仙家，都是玥邪的手下，但仍然没有人有任何关于玥邪的消息。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却听到一抹轻浮调侃的男人声线，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小爷我那么努力保护你这丫头，你怎么还是受伤了呢？”
第83章 妄尧的赠礼
慵懒的声线夹杂着一丝浅浅的兴致，这样独特的腔调，除了妄尧还能有谁？
我寻声转过身来，闯入视线中的，果真是那两束过腰的发缕在随风飘摇的妄尧！
妄尧他能再一次平安无事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一时间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了！
“你…你还……”
我说话有点儿打磕巴，只顾着用左手的食指指向他。
“怎么啦？”妄尧从耳朵上，摘下他爱不释手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是不是想说‘你还活着’？”
我抿抿唇瓣，心底涌上说不出来的欢喜。
原来，玥邪真的没有骗我！
他没有杀死妄尧！
当时在赤海湖底那么生气的玥邪，变幻出狐火牢笼困住了妄尧，还打破了湖底的结界让湖水倾灌，也不过真的只是为了吓一吓妄尧啊！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面善心狠，良心都被狗吃了，”见我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来，妄尧又干脆地拢了扇子，在我额头用力又不失温柔地一敲，“亏小爷我到最后还在担心你。”
“不是啊…能再一次见到你，我也很开心的。”
我“嘿嘿”一笑，笨嘴拙舌地反驳着妄尧。
堂口里的仙家们，都在不远处忙碌着走来走去，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和妄尧。
在今天这个特殊且悲伤的日子里，所有仙家都身穿白色的正装，来参加姚丹的遗体道别仪式。
可他妄尧狐君偏偏要和别人不同，他偏偏要特立独行，依旧穿着他心爱的藏蓝色衣服。
唯独与平日不一样的是，他不再选择穿宽袂长摆的绸袍，而是中式的藏蓝色长衫，至少看起来显身在凡人之中还稍稍能正常一些。
长衫上，精纹细绣的一朵朵白梅，在炫目的阳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我正要开口，问妄尧怎么不穿白色的素衣，这再怎么说也是姚丹的葬礼啊，他这样莫非也对逝者太不尊重了吧？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妄尧抢先开了口。
他折扇一展，手腕一翻，那散发着浓浓梅花香气的扇叶上，就赫然出现了一颗白色的珍珠。
圆溜溜的珍珠，朝四面八方闪烁着细腻的光灿，点点珠光像极了灿阳下被扬起来的细碎的沙粒。
我垂眼，望着妄尧用扇叶托到我眼皮下的珍珠，皱了皱眉，问他说道：“这是…？”
“你看看你这丫头，白倒是真白，可我死了三百年的朋友都没你白，”妄尧撇了撇嘴，满腔嫌弃，“那天我在赤海湖底，不是差点儿被我哥淹死吗？这珠子，就是我在笼子里掘地三尺逃命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它的。”
当我听妄尧说出这话时，我惊讶极了！
妄尧当时都命在旦夕了，还想着这东西？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这珠子…”我伸手过去，将这颗玲珑剔透的白珍珠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是做什么用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玩意儿让小爷我足足找了十年！”妄尧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蓝色的短发阳光清爽，“比如它能让你这死人白的脸，变得红红润润，也能让你那癞蛤蟆似的胳膊，重新变得跟婴儿似的软软弹弹。”
我中了牙毒的胳膊，明明被白若婵包扎得寸肤不露的，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妄尧的火眼金睛。
“这么宝贵的东西，你都找了十年了，那就赶紧收好吧！”
我白了他一眼，就要把手中的珍珠还给他。
没想到，妄尧却一下子敛了他原本展开的折扇，背过双手，直言拒绝了我还给他的珍珠。
“这是送给你这丑丫头的，”妄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你这丫头嘴严点儿，别让白若婵那婆娘知道了啊！当初就是因为她一句‘想要’，我才为她苦苦找了十年的。”
不巧的是，他妄尧的话音才落下，轻盈的脚步声就停止在了妄尧的身后。
“妄尧狐君是为了我什么？”
第84章 她真是失足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仅仅一刹那，四周的空气就寂静如水！
我的目光过过妄尧的身侧，向着他的身后延伸过去，就见白若婵那窈窕素雅的仙姿映入了我的眼帘。
妄尧闻声，直视着我的双目，也是微微一个惊怵。
但随即，他又恢复了唇边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展开折扇悠哉悠哉地摇起来，朝白若婵转过了身去。
“哎哟，娘娘您吉祥。”
妄尧笑得轻佻，甚至还故作夸张地朝白若婵拱手行礼。
“坏蛋狐君！娘娘，不要让他去参加丹丹姐的葬礼！”
一道稚嫩的小孩子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对白若婵说道。
我稍稍往旁边移动了下身子，才看到白若婵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的右手边，还牵着一个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长得虎头虎脑，胖乎乎的，一双眼睛倒是灵气满满。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小男孩儿的名字叫作“黄小童”，是卿慈堂里的黄鼠狼黄仙儿，也是玥邪堂口里的四大报马仙之一。
妄尧听黄小童同这么说，气得朝他竖起乌黑的柳叶眼，狠叨叨地威胁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小爷我一脚踢烂你的屁股？”
“啊！”黄小童尖叫一声，揪着白若婵的衣角，便躲到了她的身后，还不忘露出半张脸，继续顶嘴妄尧，“你就是坏人！坏狐狸精！怪不得若婵娘娘不会喜欢你！”
“你个长条耗子，你给我过来！”
像是踩到了妄尧的狐狸尾巴，妄尧挑起折扇就要朝黄小童打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