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尧狐君！”白若婵一声低斥，又侧头对躲在她身后、吓得够呛的黄小童警告道，“今日是姚丹的葬礼，你们若是敢生事，就别怪我代替玥邪仙君惩罚你们！”
被白若婵这么一吼，妄尧和黄小童才算老实下来，两个人互相不服气地隔空骂骂咧咧。
这会儿，我手里还捏着妄尧给我的珍珠。
白若婵就这么唐突地出现，我虽然在妄尧的眼色下，赶忙握紧拳头将它偷偷地收了起来，但我猜测白若婵看起来就那么精明的女人，只是当作没看到罢了。
在白若婵面前，妄尧就像一个很欠揍的孩子，明明调皮得很，又努力在收敛。
他们两个这样的态度，再加上刚刚妄尧和黄小童的话，让我一度猜测妄尧是对白若婵心生爱慕的。
白若婵向妄尧试探着打听了一下关于玥邪的消息，可得来的，只有妄尧对自己表哥的一顿冷嘲热讽，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白若婵担忧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时间刚好差不多了，大家要一起动身去火葬场送别姚丹了。
九狐山下，只见一辆接一辆的纯黑色宾利轿车排成一列，下了山的仙家们有序地依次上车，纷纷前去火葬场。
火葬场在京市的郊区，距离九狐山的路程，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即便早晨的曙光十分灿烂温暖，也仍然没能照亮浮现在各位仙家们脸上的愁容。
悲痛的乐曲，辗转悠扬地回荡在为姚丹准备的最大的一间告别厅里。
而姚丹的遗体，就静静地平躺在花团锦簇的中央。
我是堂口里最没有地位与名分的一个人，自然要站在最远的位置。
妄尧明明是玥邪如今唯一的亲人，他却选择陪着我，站在我的身侧。
我远远地眺望着姚丹，脑海里，虽然不断地浮现出她对我冷嘲热讽、趾高气扬的模样，可再怎么说，她毕竟也是像我一样，鲜活年轻的一条生命，在最好的年华里就这样消逝了，终归是令人惋惜、同情的。
告别厅里，几乎摩肩接踵。
白晃晃的仙家们，不止有刚刚从卿慈堂乘坐过来的，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堂口的仙家与弟马，都不辞千里地赶来为姚丹送别。
可见玥邪的卿慈堂，在仙界江湖里的地位之高。
上百号的仙家，都逐一地去为姚丹鞠躬、送花道别，唯独不见玥邪的身影。
就在我听着悲伤的曲子，和妄尧等着告别姚丹的时候，妄尧忽然用手肘拱了拱我，古怪地问我道：“笨丫头，你说她真是失足坠河的吗？”
我看着妄尧的目光，透过流动的人群，缓缓地流转向姚丹的遗体。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我失明的左眼，猛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嘶啊…！”
我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跟着，漆黑空洞、完全没有视觉的左眼，迅速地浮现出一处陌生的场景，令我在一瞬间就仿若置身于内！
第85章 还原真相？
通过失明的左眼看到各种不同的幻象，我原本已经慢慢地习惯，也接受了。
然而，这一次，却是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的。
这会儿，我所看到的世界，失去了它应该有的色彩，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黑、白、灰三种单调的颜色覆盖。
说白了，我看到的就是一个黑白的世界。
我身处其中，像一个旁观者。
环顾四周，我只觉得这里十分的眼熟，第一秒并没有能及时想起来我在哪儿，等看到前面几个晃动的人影，才蓦然意识到，这里分明就是郑少京家！
而且，就是郑少京他奶奶的房间！
前面那些晃动的人影，也是郑少京和他的家人，以及——
姚丹。
此刻的我，仿若一缕飘在半空中的无形的意识，朝着他们几个人缓缓地靠近过去，我才渐渐地听到了愤怒的吼声，以及哭声。
“妈、妈、妈啊！您怎么可以这样，交代都不交代一声就走了啊？”
郑少京的父亲，正伏在郑奶奶的床前，半真不假地哭嚎着。
也正是这样，我清楚地看到了前几天还仰坐在床上、闷声呜咽着“为什么要让我们分开”的郑奶奶。
可怕的是，郑奶奶早已不是之前我看到的活人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具流淌着尸水的半腐烂的尸体！
看起来，郑奶奶已经死去有一阵子了。
当初笤帚精附身的，其实就是郑奶奶的尸体而已。
除了郑少京的父亲在床前抹着鳄鱼泪、“哭”得死去活来，其余的人，都围在姚丹的身边，急赤白脸地在向姚丹讨说法。
“你们走之前，我奶奶还活着，你们走了以后没多久，我奶奶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发臭的尸体！”郑少京怒声质问姚丹，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都随着他狰狞的表情晃动着，“你们到底对我奶奶做了些什么！？”
“郑先生，您说话不要血口喷人！”姚丹也毫不示弱，不失礼貌地反驳郑少京，“请不要用‘你们’这个词来指责我！当时您带我去别的房间查看情况了，只有陆清鸯她和您的家人在这屋里，您可以问问您的家人，陆清鸯她对您奶奶使了什么小伎俩啊！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郑少京被姚丹怼得一愣，又急忙转头问他的母亲，那天我在屋里做了什么。
郑少京的女儿玲玲，见大人们吵得不可开交，吓得在一旁咧着嘴巴“哇哇”地大哭。
“不哭不哭，玲玲不哭啊，乖乖，”郑少京老婆哄着自己的女儿，又转身，对姚丹同样地谴斥道，“你嚷嚷什么嚷嚷？就你有嘴？你看看给我姑娘吓得，吓出个好歹你赔得起吗？！”
“你们俩说是我婆婆被脏东西附了身子，可是经我们同意了吗？你们就擅自给我婆婆作法，这一具尸体躺在这里，要我们怎么弄？”郑母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着，“老太太连个最后的话都没给我们留下！”
“什么都别废话了！”床前的郑父侧过身来，大吼一声，“让你们堂口给我们家赔钱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起来，当时在林子里，姚丹接了郑少京的电话后就匆匆离开了。
玥邪也是在那时候，半开玩笑地嘲讽了郑家一句，难道要讹上我们吗？
我心底发苦，突然不明白，人性的背面到底有多阴暗？
还是换句话说，人性它本来就是阴暗的？
我本以为郑家的这一系列操作，就很令人刮目相看了，结果没想到，接下来姚丹说的话，更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面对着郑少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敲诈”，刚才还同样气急败坏的姚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忧愁地叹息了一声，张开两只手，示意大家听她讲话。
“您几位也都别跟我吵了！其实跟大家坦白了吧，我一直也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可没想到，陆清鸯她真会对我耍这种心眼儿，”姚丹犹豫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那般，“是陆清鸯故意这样做的，毕竟她是我们堂口里最不起眼儿的弟马，而我们堂口的仙家又都比较器重我。
所以，她八成是心生嫉妒吧，故意把这件事栽赃给了我。我那天让郑先生您带我去其他房间看情况，本是想撇清关系，没想到那姑娘居然反倒利用了这一点，呵呵……”
姚丹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很小。
甚至那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里，还闪烁出了万分委屈的泪花。
可正是这一刻，我的心头，莫名就浮现出妄尧刚才问我的那句话。
本还以为我能继续再看下去，继续看看姚丹还能编造出什么荒唐的理由来诬陷我。
可惜，我眼中黑白的画面褪去，我整个人，也从画面中被抽离脱了身。
直到耳边妄尧的声线，由远而近地清晰起来——
“丫头？丫头？你愣着做什么呢？我哥那个大冤种来了啊！”
第86章 没把他杀死，你不甘心？
重新回到现实的环境里，呆滞地望着满眼的人群，我脑袋都是“嗡嗡”地一片空白。
妄尧捏着拢起来的折扇，似乎在我额头上敲了好几下，才把我的神智呼唤了回来。
“咳…不好意思，”我怔怔地轻喃道歉，赶紧让自己的三魂六魄归位，“该我们去给姚丹送花告别了吗？”
“送花？你花呢？”妄尧挑眉，责怪地用扇梢在我的鼻尖上点了点，“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我赶忙低头，看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两只手。
而该送给姚丹的那束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了脚下。
“抱歉……”
一想起刚才回顾的那些景象，我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正要蹲下身子，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鲜花捡起来时，妄尧却用扇子在我手臂前一横，阻止了我。
“不送了也罢，”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白皙的下巴指了指告别厅大门的方向，“我哥来了。”
胸腔一闷。
我急忙顺着妄尧所指的位置，眺望了过去。
果然，在告别厅宽敞的大门前，依旧身披一袭皎白华袍的玥邪，就那样仙姿缥缈地出现在人群的中央。
一张绝艳脱俗的面皮上，不携一丝平日里与我在一起的那抹邪魅与浮夸，反而，他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千人景仰、万人生畏的强势气场。
玥邪负手而立，腰杆挺拔。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拢起眉梢，什么都不用说，在场的上百号仙家和友人们，就纷纷一齐对玥邪倾身行起了大礼。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玥邪微扬下颌，沉沉的声音明明不大，每个人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银色的长辫高耸在脑后，又给他那修长颀秀的身姿，增添了几许飞扬跋扈。
我没想到玥邪会来参加姚丹的告别仪式。
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我悬在心窟的一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但转念一想起那天在墨墟的山洞里，他勃然大变，将我用力掀飞的画面，我心里对他不禁又生了很多愤恨的情绪。
“啧啧啧，”一旁的妄尧架起双臂，用扇梢拄着下巴，“你看看那婆娘，眼里全是我哥。”
妄尧咂舌吐怨的人，正是他斜眼儿睨着的白若婵。
我抿抿嘴唇，看到白若婵真的如妄尧所说，满目含情地正凝视着玥邪，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再看玥邪，他已经在仙家们为他分开的道路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了姚丹的身边。
玥邪面无波澜，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好大一捧的白菊，在上百道的目光中，他动作十分轻盈地将白菊放在了面容安详的姚丹枕边，就好像生怕“吵醒”了姚丹一样。
“一路走好。”
寡淡的四个字，从玥邪口中漠漠地说出来。
在悲伤的乐曲下，听起来诚恳至极，细细地听，似乎又毫无感情。
所有的仙家们，也都跟随着玥邪的话音落下，而再一次为姚丹集体鞠躬送别。
我呆呆地眺望着离我距离很远的玥邪，呆呆地注视着他清正神威的一举一动，一颗心脏却在胸膛里跳得乱七八糟。
姚丹的死……
会和玥邪有什么关系吗？
不……
我甩甩脑袋，努力把这荒唐的猜测从意识里甩出去。
等到整场告别仪式结束，姚丹的遗体被推去火化了，我都没能给她送上一束花。
即便她活着的时候，她那些针对我的举动让我打心底就对她心生厌恶，可她终归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恩怨灰飞烟灭，也就一笔勾销。
所以，我还是稍稍有些遗憾的。
玥邪将接下来的下葬仪式，全部交给了白若婵去安排。
随后，他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仙家们的视野中。
就在我和妄尧也打算等着为姚丹下葬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去接一下电话。”
我对妄尧说完，便离开喧闹的人群，去找个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对着话筒开口，就听听筒里传来了一抹冷厉阴鸷的男人声音——
“陆清鸯，你是觉得我没把他杀死，你不甘心？所以才一直离他那么近， 站在他身边，想让我彻底杀死他么？”
第87章 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舍得对自己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做出这种威胁的，除了玥邪，还能有谁？
我不安地吞了一口唾沫，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好。
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开口问他道：“你…还好吗？”
玥邪不屑地在电话那端嗤笑，冷声对我调侃道：“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里充盈着满满的不怀好意，听起来，他应该也没多大事儿。
没等我再开口，玥邪继续对我不容违抗地命令道：“给你三分钟时间，从后门出来。”
然后，“嘟”地一声，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抿抿唇瓣，我望了一眼远处摇着折扇还在等我回去的妄尧，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找玥邪。
火葬场外的马路车来攘往，玥邪那辆凶如野兽的黑色车子，却安静地“趴”在偏僻的角落，好像没有人敢靠近它，也好像它怎么也融不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之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拉开车门坐在了他副驾驶的位置。
刚关上车门，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玥邪呢，一只细腻却也带着浅浅硬茧的手就掰过了我的下巴。
跟着，一双柔嫩含香的唇瓣，也顺势覆在了我的双唇上。
“唔……”
我惊诧地瞪大眼睛，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对。
玥邪吻得我很深，深得我都没有办法再呼吸了。
他尖锐的虎牙还磕住了我的唇瓣，似乎带着明显的报复之意，故意要咬得我连连喊痛求饶。
“很疼啊…！”
我躲闪着他追逐的唇瓣，痛吟道。
玥邪却对我不理不睬，他纤长的睫毛都在打着颤，皙薄的眼皮半阖成一条狭长的缝隙。
眼看着玥邪的攻势越来越凶，我心底隐隐约约开始恼火起来！
他想吻我就吻我，想把我掀飞就一把把我掀得几乎摔死在地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放开我！”
怒火燎原而起，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与力气，一声怒吼就奋力推开了玥邪！
唇瓣分离。
玥邪有那么一瞬的浅怔，似乎是不敢相信我这个向来对他唯命是从的人，居然也敢对他发怒！
“怎么？那不知好歹的狐狸教你什么了，都让你学会反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