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鹧鸪——奶油蒸酥【完结】
时间:2023-07-05 23:11:43

  “你――”李重骏咬牙切齿瞪着她,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还有没有良心!若不是你在山上乱跑,何至于有今日!”
  “我乱跑?我没良心?我真没良心就不管你了!”
  李重骏气笑了:“你还管我,你管我什么了?”
  他竟然不知道!绥绥把她遇到那头灰狼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哽咽道:“你还派我的不是,我我,我――早知道就让那只狼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省得我现在受你的欺负!”
  李重骏怔了怔,忙拉过她查验:“你伤着没有?”
  绥绥一把打掉他的手:“要你管!”她偏过头去,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太子殿下快请走,回去找你的宜娘去吧!”
  “宜娘?”李重骏怒气冲冲,又紧皱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看他这样理直气壮,绥绥更生气了:“我胡说八道什么了!我亲眼看见的,那些你珍藏的帕子笛子,夜夜睹物思人,我都知道!上面一样样绣的全是宜娘,你欺负我不认字么!”
  李重骏看了她一会儿,从惊讶变成了茫然。可很快,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竟忽然笑了起来。
  他凑到她跟前,挑眉道,
  “嗳,我说,你总不会……一直以为我喜欢杨梵音吧?”
  他忽然反客为主,倒让绥绥措手不及:“我――”
  “你逃跑,是因为吃醋?”
  绥绥大惊:“胡说!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
  可他笑容愈深,简直像在看她的笑话,绥绥气得跳脚:“你笑什么笑!谁会吃讨厌的人的醋啊!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我讨厌你――啊――”
  一语未了,她整个人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被李重骏按在了榻上。绥绥又惊又怕,连连挣扎,可李重骏忽然甜言蜜语起来,连哄带骗的,还伸手来解她的衣袍。
  “你――你你干什么――你住手!――”
  他手可真够巧的,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一勾一拽,轻易就解开了她的腰封。
  绥绥本来心烦意乱得要命,这时也都吓没了:“你疯啦!这是在上林苑呀!外面都是人,还有皇帝――”
  李重骏真是疯了,他俯下身来亲吻她的颈子,眼里有种恨恨的微笑。绥绥惊慌失措,把手伸向了枕边胡乱摸着。
  榻边有一只香炉。
  绥绥握了握,沉甸甸的,应当是黄铜。
  她还没吃饭,力气不大,可是这么个铜块砸到人的太阳穴上,也是能砸晕的。绥绥胡思乱想着,襦裙和内衬的小衫竟已经纷纷落地。
  他们果然是太久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硬烫的东西打在她的肚皮上,她就像受了炮烙,大大地打了个哆嗦。
  他咬牙又叹气。
  她也咬紧了牙关,一面假意挣扎,一心谋划着如何动手――等他入到底,一定是他最分心的时候。
  李重骏看着她,眼尾泛红。
  她知道,她的脸一定更红。
  她觉得羞耻,又怕失去下手的机会,心一横,把手环着他的颈子,忽然撑起身吻他。
  李重骏顿了一顿,一把将她推在床头的织锦屏风上,热烈地吻了回来。
  趁着唇齿纠缠,绥绥一鼓作气,摸索着抄起那只小铜香炉,就向他的额头打去。
  这一下子,拼尽了她的勇气,一定够狠了。
  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儿,李重骏竟忽然伸出手,一把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绥绥的心蓦地一沉。
  怎么会!他的脸分明还埋在她的颈窝里……这人脑后长眼么!
  绥绥还在不可思议地呆愣着,李重骏已经缓缓抬起了头。他喘息着看向她,脸颊仍留有微红的情欲,眼神却淡薄寒冷。
  “一个伎俩,想骗我两次?”
  他轻笑,攥着绥绥手臂的手却已经青筋暴起,
  “绥绥未免太看不起我。”
第七十三章 放手
  绥绥想,她是完了。
  从来行刺失败的刺客,能有什么下场?
  她正心乱如麻,李重骏一把拨下她的发钗扎在织锦屏风上,绥绥忙闭上眼偏头躲避,却忽觉发根生痛。
  “啊――”
  她惊声尖叫,才反应过来,他竟然钉住了她的发髻。
  “又要逃么?”他冷笑着为她判下刑责,“我早说过,绥绥,别想让我放手。”
  暗夜的晚风来来回回,帷帐飘飘摇摇地散开,拢住了绥绥雪白的身体,又如潮水般褪去,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可鬓发钉在屏风上,两只手都被李重骏钳制住了,遑论那弯萧紧紧勾住她,她进退不得。
  李重骏衣衫不整,中单下的胸膛许多血口子,腰部缠绕的白纱亦时隐时现。
  她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
  绥绥心生一计,也顾不得许多,曲起一条腿就冲着他的腰腹而去,李重骏一时无法避让,正让绥绥踢在伤处。
  “呃――”
  李重骏没说话,可听他那一声闷哼,一定很疼。
  他眉目痛苦,整个人弯腰后顿,绥绥抓住机会挣脱了双手,忙拔下屏风上的金簪,身子却也被李重骏带了过去。她人重重跌到他身上,绥绥撞得魂飞天外,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再一看,李重骏被她压在身子底下。
  他冷峻瞪着她,可是面色薄红,耳朵也是红的。
  他似乎也觉得丢脸,喝道:“起来!”
  绥绥见他腰上的白纱已经浸出了血痕,显然,他的伤口裂开了。绥绥试着提了提腰,却见身下正绞杀得难舍难分。任何一点摩擦都能引起她的颤抖。
  她索性放弃了,身子向前,两只手叠放在李重骏腰腹的伤处,竟撑着那流血的伤口自己耸动了起来。
  “太子殿下……我就不起来……你要怎么样?”
  绥绥压了一手的血,看着都疼死了,李重骏颈子上的青筋都暴涨了起来,他一把拽住绥绥的手臂,脸颊通红,却只是狠狠看着她。
  绥绥以为他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只能被她压制,愈发无所顾忌。她骑在他身上,像驾匹野马,并不好驾驭,起起落落,让她失声尖叫。
  再看李重骏,衣袍半落,露出一片健瘦洁白的胸膛,手肘撑地,又全身使力,愈发撑得筋骨分明。
  他咬牙看着她,还是那双孤狼的眼睛,可一旦被她压在身下,似乎就有了种虎落平阳的脆弱之感。
  绥绥痛快起来:“嗯――堂堂太子殿下这个样子……可叫万民百姓怎么看您呢。”她抿嘴笑,“殿下在太子妃床上……不会也是这样吧?”
  李重骏冷冷看着她,忽然抬起了下颏。
  “她是妻,你算什么东西。”
  他似笑非笑:“暖床的玩意?”
  绥绥像一把刀插在心上,首先是不可置信。虽然她知道不过是这么一回事,可李重骏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手足无措。
  她慌慌张张地要从他身上爬起来,要爬去榻边捞衣裳,他却又一把拽住了她的脚踝。
  她叫:“你,你放手――”
  绥绥奋力挣扎,李重骏竟然翻起了身,他摇摇晃晃,重新把她拉回了他身下。
  他看不起她,却还要这样,绥绥恨得颤抖,见挣脱不过,抽出一只手来,狠狠打在他脸上。
  这次他没有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个血腥气的耳光,他竟还笑了:“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求你哄你,说喜欢你,你全当耳旁风;骂你一句就记得牢牢的?还是说――你真觉得自己是个暖床的玩意?”
  他没有再次束缚她的双手,只是又冲撞上来,绥绥颈背拱起,纤细的颈子像浅浅的一弯月亮。
  她痛爽呜咽,尖声骂他:“李重骏,你不得好死!”
  “好好……我不得好死,我既不得好死……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李重骏不管她的抓打,扳过她的脸吻她,“我喜欢你,绥绥,我喜欢你……”
  他喘息低沉:“没有杨梵音,没有任何人,从来没有,我只喜欢你。”
第七十四章 我喜欢你
  绥绥浑身颤抖,恨得要骂他,李重骏却像早已料到了,提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绥绥一口气没喘上来,呜呜哀叫着着感受那一股洪流,洪流结束了,李重骏却还是抱着她。
  绥绥憋得无力反抗,含糊不清地说:“放开我!”,他稍稍松开手,她大大地喘了口气,立刻恶狠狠地道:“李重骏你个――”
  啪的一声,他竟然又捂上了她的嘴。
  李重骏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嗳,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来?”
  绥绥惊吓地瞪圆了眼睛。
  他说:“比方说――我都和你了这么多遍我喜欢你了,礼尚往来,你也回我一声,怎么样?说一句,我就……”
  但他低头看着绥绥,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下去,转而轻轻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叹气道,
  “真的,绥绥。我总想对你好些……可是,不知为何,永远都是这样的收梢。”
  他松开了手,绥绥觉得应该要和他大闹一场,他却拉起她的手,沾着快要风干的血迹,在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绥绥认得,是宜。
  “这是我母亲的小字。”
  李重骏顿了顿,缓缓地说,
  “她死在十五年前,只留给了我那些东西。”
  绥绥愣了一愣,忙抬头看去。
  他竟然微笑着,声音很轻。
  “她原本是上林苑训马的宫人。”
  宫殿僻静,喧闹离得很远了。窗棂上爬着月光与苍翠的藤蔓,在这个暮夏的夜晚,平淡到了极点。也许在那瑰丽的宫廷,一个女子的消亡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绥绥没想到李重骏会和她说起从前的事,一下子就听住了,也不闹了。
  他说:“我在上林苑长到六岁,跟着母亲,从未见过皇宫。母亲死后,他们才把我带到宫城里去。那时的太子是崔皇后的养子,可我想出人头地,想从父皇那里博得一点皇恩眷顾,好让阿娘的棺椁,挪到殡宫不那么拥挤的地方。”
  “十三岁时我在春狩上独杀了一头狮子,正谏大夫说了句“魏王类先帝”,可是转年,皇帝就把我流放到了凉州。”
  他终于皱了皱眉:“君威难测……至少最初的时候,我不明白皇帝的用意。流放的宗亲,一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薛王,就是三皇子――你也许已经不记得了。皇帝名义上将他贬谪巴蜀,他才离开长安,便在驿站被逼自尽。”
  绥绥倒吸一口凉气。
  他淡淡说了下去:“初到凉州的那几年,我习惯了把阿娘的旧物放在枕下,才不至于一夕数惊。”
  “我一直觉得,能有两件旧物依傍,已经是难得的事……直到那些晚上。”
  是那些被软禁在魏王府的夜晚。李重骏没有明说,绥绥却听懂了。他看向窗外:“你伏在我的怀里呓语,我才忽然觉得后怕――从前在凉州的日日夜夜,那样冷清,我究竟是怎样挨过来的。”
  绥绥疑惑道:“……呓语?”
  李重骏无奈:“就是说梦话。”
  绥绥惊了一惊:“啊?那我都说什么了?”
  李重骏仰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绥绥生怕流露了自己的心事,一下子红了脸。她连忙追问,他却再不肯说。
  又有什么好说呢?
  她念叨的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他的伤,他的药;
  生死刹那,一刻比一刻危险,可她惦记的,只是他的伤,他的药。
  绥绥见他不说话,又羞又恼,可他才把身世告诉她,听上去那么惨。尤其是他六岁的时候阿娘就死了,她也是六岁没了娘,推己及人,她都不好意思生气了,只好说:“那太子妃――”
  李重骏合了合眼,平平道:“她小名的确有怡,怡怡如也的怡。”
  怡怡如也又是个什么东西……绥绥又难住了。
  她想了想,终于找到一处破绽:“之前你说是皇帝要害我,既然你说不喜欢太子妃,又为什么要替她洗刷冤屈?”
第七十五章 一石二鸟
  提起太子妃,绥绥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挑衅看着李重骏,恨不得问得他哑口无言,可李重骏真的哑口无言了,她又有点着急。
  他终于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皇帝投毒害你,本意却是嫁祸杨梵音。此次辽东战事仍由我与杨二领兵,比征讨乌孙宏大得多。那时不过人马数千,这一次,却是征调天下兵马。他如何放得下心?”
  绥绥没想到,怎么突然说起打仗来了。
  李重骏笑了笑:“皇帝知道,杀了你,我一定要肝肠寸断。嫁祸给杨梵音,一则使我与杨家结怨,二来,我一旦扬言废她,皇帝正好出面安抚,救她于囹圄,令杨家感激。一石二鸟,皆于他有利。”
  他没有说喜欢她,绥绥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极力抵抗心里的异样,看着李重骏,慢慢道:“所以,那些纸人也是你做下的?太子妃床下的,还有你床下的……为了引诱人怀疑太子妃是被人陷害,以此彻查,然后……”她想起那件事的结局,是下毒的梅娘供出了皇后,“还有皇后!皇后也是被你陷害吗?”
  李重骏似乎有些疲惫,他说:“绥绥,有些事,你不必知道……”
  但绥绥一定要听。
  过了好一会儿,他倚倒在了屏风上,慢慢系回袍子,讲给她听。在绥绥听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他告诉她,是他离间了梅娘与皇帝,再指使梅娘翻供去指认皇后。
  三堂会审,铁证当前,这个皇后,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的了。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卢皇后自作孽,他们却不知道,这次她真的是冤枉的;而在崔卢看来,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设局,是皇帝撕破了仅剩的表面平静,彻底向他们宣战。
  君要臣反,臣也不得不反了。
  眼下的辽东战事,表面是为了征讨高句丽,实际上真正的目标却是崔卢。
  打仗是最能赚钱的事业,虚报军饷,私贩军械,可以抽油头的地方多了。世族一直在暗中资敌,陇西贵族通西域,崔卢通高句丽。承平年月,通敌可以弄钱,要打仗了,更可以借此由头造反。崔卢已经为此筹备了许多年。
  皇帝本不想这么快打仗的,可是卢皇后的废黜加速了这一切,高句丽陈兵压境,皇帝也别无选择了。
  绥绥听得目瞪口呆。
  她想起贺拔对她说,辽东将要和高句丽打仗,她却不知道,这场战争背后还有这许多因果。
  她更不知道,是李重骏一手促成了它。
  李重骏这次没有再文绉绉的,他平铺直叙地说给她,虽然不像说书先生那样故弄玄虚,里面又没有鬼,绥绥却觉得脊背生凉。
  这个故事里,有父亲,母亲,儿子,媳妇,他们本该是一家人,可从头到尾,都看不到一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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