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对哥们性格的了解,可能又回国好几年没个动静,连话也不敢和人家女孩说。
不如顺水推舟一把,就算失败也不留遗憾。
盛致却只在想,高中认识的,又是丁英廷的同学,知道自己身份的可能性很大。
被关注对她来说不稀奇,现在要紧的是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盛致把姿态放得很平常,不高不低:“他都到那个位置了,做这么重大决定应该不会只考虑单一因素,丁总还是不要笑话我。”
这话题远在陈美仪预料之外,她一直确定盛致单身,现在工作又忙得脚不沾地,更加抽不出空谈情说爱。
沈思唯说想追求盛致请她引荐,陈美仪真心觉得,他们俩一个锐利一个圆融,一个脾气暴一个脾气好,一个豪门千金一个草根英雄,说不定正好互补成一段良缘,小妹妹适合被宠。
故而组了这个局,像等快收尾时找个机会让两人聊聊天。
谁知还没进入正题,杀出丁英廷这么个搅局的程咬金。
陈美仪心情复杂地拧着眉,往沈思唯脸上瞥一眼,紧接盛致的话:“对呀,又不是言情话本,玩什么‘蓄谋已久’。这位柳……”
“柳逢青。”丁英廷答。
“是哪家的?”
“不是哪家的,出身普通,自身优秀。”他简要地介绍朋友留学和任职的履历。
陈美仪松了口气,觉得完全没有竞争力,挑剔道:“我听说搞技术登峰造极的人,多半有点自负和古怪,人情世故差一点,总要别人来迁就自己。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很难伺候。”
丁英廷不露声色地笑着,陈美仪问出身时,他猜到她可能也知道盛致的身份,但他又不明白,她这样主观臆断是什么出发点。
韩锐被蒙在鼓里,并对盛致有滤镜,彻底想岔了。
有男人对她执着不奇怪,陈美仪的话才叫人意外。
她那话没有旁观者的客观性,对于一对男女是否匹配,客观看总是先比较外在条件。
陈美仪却完全把盛致当了自己人,用闺蜜的视角,替她挑剔男人,判断依据只有“对她好不好”,女企业家的理性浑然不在。
他面上镇定,心里生出更多对盛致的欣赏,又觉得她不可捉摸,有点魔力。
喜欢她的人太多,自己好像都不能领到靠前的号码牌。
丁英廷转眼看盛致:“盛致对他的印象呢?”
盛致笑盈盈,巧妙地避过这记直球:“我现在是柳总的公关负责人,当然对他只有好印象。”
丁英廷见她不愿说,估计没戏,很生硬地问起刚上来这道鱼的做法,隐隐表达着不满。
美仪知道他生活中就这样,留着些少年人的任性,也并不觉得被冒犯,把厨师叫出来给他详尽的介绍。
只是丁英廷这么一打岔,她也不方便再让盛致知道沈思唯也有类似的想法,好在一回生二回熟,今天认识了,以后他们自己约见就没这么尴尬。
这一茬事终于蒙混过关。
盛致垂下眼细嚼慢咽,有种成功渡劫的错觉,谁想到后面还有一难。
晚饭结束又品了些陈美仪珍藏的酒,几个人断断续续把康益千方要用的一些人和渠道商定,时间也不早了,便都有了道别之意。
陈美仪特地提一句:“盛致是不是第一次和沈总见面?留个联系方式吧。”
盛致立刻把手机打开,与沈思唯互加了微信,又按惯例在微信中互发了电话号码。
沈思唯往她手机上略扫一眼,以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开起了玩笑:“你比我还公事繁忙。”
盛致知道他指的是四百多条未读消息的提示,没觉得他在嘲讽自己,顺杆恭维道:“敢骚扰我的当然多,有几个敢骚扰您?一般人想找您,电话顶天也只能打到您秘书那里。”
前一句是场面话,后一句他却听出来阴恻恻的埋怨,笑着说:“那次电话不是你打的,以后你打,我接。”
“那不行,我现在换工作了,”盛致假装惶恐的神情直摆手,“您投资品牌,我为品牌服务,电话要是都打到您这儿来了,事态得多严重?”
“那更得打给我,”沈思唯故作严肃,压低声说,“有内幕早点提醒我。”
这对话的时间,韩锐站在离门更近处和陈美仪说了几句话,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等到回过头准备叫盛致时,陈美仪也与他同时回头看过去。
沈思唯的话是对陈美仪说的,仿佛是为了给主人一个交代:“盛致坐我的车,我先送她到家。”
韩锐眼皮一跳,抢了句话:“不用,我和盛致同小区,顺路带她一程。”
沈思唯把视线转向他,半开玩笑:“下班还和老板同车,心理压力太大了吧。”
韩锐还想再争取,陈美仪先发话,给了沈思唯许可权:“也好,你不是有事要问她吗?可以路上问。”
这样一作安排,韩锐和盛致再有异议就显出古怪。
坐进车后排,盛致就彻底安静了。
不再像刚才出门前热情地与他应酬。
沈思唯也静坐了片刻。
车驶出去一个路口,他才开口。
“盛小姐住哪里?”
“河滨府。”这话也是说给司机听的,所以盛致略微提高了音量。
他停顿,感到蹊跷:“韩总住在那里?”
“离公司近。”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继续深究。
“我们也离得不远。”
他话音刚落,她手里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盛致打开手机,是韩锐发来的。
[我在你后面]
理解他的意思,车就跟在后面,她没有回头去看,免得沈思唯也跟着回头。
虽然如此,也有细股的暖流从心里经过,好像暗中受着照顾,又不只是照顾。
密谋是更能打动她的东西。
照顾微不足道。
盛致回过神,发现错过问沈思唯住在哪里的契机,不太礼貌。
于是另起了个话题:“美仪姐说,您有事要问我?”
沈思唯顿了顿,把语言组织清晰,说:“盛小姐,我和你爸爸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我一直在帮他处理他私人财产。去年下半年他给你在维京群岛建立信托,自始至终也是我在帮忙操作……”
盛致惊讶地转过头。
她的五官像她母亲,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毋庸置疑的大美人,一双杏眼,两弯柳眉。他父亲却不是这样,眉骨高而眼窝深,有攻击性。可就这样两张五官截然不同的脸,在许多瞬间,神态所散发的威力却一模一样。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抓住了关键:“维京群岛?”
沈思唯觉得她眉目间凝着一股阴鸷的决断力,与她父亲好像。
“没错,”他淡淡地说,“是你想的那个。”
只有在维京群岛建的信托允许受托人和受益人是同一个人,相当于把钱直接交到她手里,随她支配。
宁愿用遗产来宣告停战,也不愿说一句认错的软话,真是倔老头作风。
盛致想,他去年重伤住院也许是起因之一,对峙到今天,竟然用上了苦肉计。
她飞快地把脸转向窗外,只留小半个侧面。
再开口时对沈思唯的敬语也没有了。
“你转告他,我不想要他一分钱,也请他好好保命,别给我添麻烦。”
沈思唯低头兀自一笑:“这话好难传。”
作者有话说:
韩锐:气得我又要在老婆门前阴暗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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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提心吊胆
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
车进了小区, 便分了两边,盛致那栋和他两个方向。
韩锐让小何不用再跟着沈思唯的车。
他料想,那车也只能送她到楼下, 家里毕竟还有室友。
醒了醒酒, 洗漱完毕,韩锐看一眼手机,没有盛致的消息。
猜测她今晚不会过来了。
他也懒得发消息去催问, 次次他主动, 不够自持。
书房只开了两盏小灯, 他窝在沙发里用ipad搜索柳逢青,关键词都是些“大佬”、“天才”。
韩锐不以为然, 这些公关稿说不定还是经了盛致的手发出去的, 不过年纪轻轻就出成就、君腾汽车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人,想必的确有点真本事。
看长相……
倒是不胖也不秃,精神健康的江城本地中产, 在很多照片里戴半框眼镜。
今天和科技大v互动的视频刚发出来就有上百万播放量, 换了副黑框眼镜, 是盛致的建议吗?
等到了下半年, 君腾融资那波密集宣传过去了,就把盛致调去别的项目。
他心里盘算。
这个人看起来不太能一见钟情,但适不适合日久生情,就不一定了。她们女生不总是那么计划么——玩够了找个“合适的人”的结婚。
他关了视频, 又开网页搜了搜沈思唯,关于他的消息就太多了, 一时筛不出有效信息。
沈思唯对盛致有什么企图, 也许明天就能知道。
但他稳操胜券惯了, 就连悬而未决这点时间都觉得难捱。
不管出于男女之情还是其他原因, 盛致太招人。
这点他一开始就知道,还是陷进来,也没琢磨出一条出路。傻得像只狍子,明明可以逃走,却又忍不住好奇折回来看一眼,反而因此栽了。
心里燥得很,韩锐决定下楼散散步。
谁知散着散着,就往盛致住的那栋去了。
理智和情感战得正酣。
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拖延,如果走到她楼下依然抑制不住这股冲动,再发消息求她下来。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在书写一张邀请函。有节律的虫鸣像一浪一浪潮汐,将安静的小道当作海岸线来拍打。从一个路灯走向下一个路灯,影子被逐渐拉长又逐渐缩短,比拟着此起彼伏的思绪,有些轻而绵长,有些短而沉重。
路快要走到尽头,他脚步迟缓下来,一抬眼见她突然冒出来,以为是幻觉,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条件反射般的对她张开双臂,她就开心地扑腾过来。
一团暖融融的触觉。
盛致从他摩挲脑袋的手掌下仰起头来:“你来接我的?”
他嘴硬道,“散个步。”
她一个手肘捅过去,掉头就走,又被他赶上来两步从身后箍住:“接你的,真是接你的。”
“骗子,你没打我电话。”
“我准备到楼下再打。”他狡黠笑着,手上用力,就让她脚尖离地被迫转了个方向。
把人成功劫持了,他脚步放慢,揽着她边走边打量,注意到她换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从她肩上卸下包攥在手里。
经过一片樱花树时,花瓣被吹得簌簌下落。
她把头微微向他胸口靠过来,温柔找到了一种注解,夜的节奏很慢。心跳却像不协调的战鼓,在无人知的角落制造兵荒马乱。
“明天什么安排?还要去君腾那边?”
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情不愿,笑着抬头:“吃醋啦?”
他第一反应又想嘴硬,一瞬间却任性了,紧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实际表达得明确。
她低下头,软软的声音像蒸汽似的往上飘浮,挠得人痒痒的,很舒服。
“我明天去确认宴会会场,不会遇见他啦。之后他在的场合,我就让客户部的去。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这种‘久别重逢’太有压力了。”
“可是宴会当天,”他得寸进尺,“你得在场吧?”
“……嗯。”
“别太漂亮。”
“那很难诶。”
他笑的同时无意识地收紧从背后环住她的那只胳膊,觉得她像个透明泡泡从心上飘过去,想私藏又不知怎么触碰,怕一不小心就破碎。
爱真是奇怪的化学反应,还以为一个月就能淡了,没想到会混为一团粘腻纠缠的不明物质,从一个名词变成了一个动词。
虽然知道主动问又会失去一部分阵地,他还是忍不住问:“沈思唯找你什么事?”
她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打听做节目的一些细节,邱觉的态度。”
光听不自然的语气都能察觉她有所隐瞒。
韩锐散漫地笑笑,好像突然来了别的兴致:“晚上吃饱了吗?想不想再吃点什么?”
“吃得太饱了……”
“那……”他脸上饱含深情的关切之色转瞬即逝,“做做运动?”
.
韩锐已经习惯从背后抱着她睡,虽然她不怎么动,但呼吸声就能听出一直也没睡着。
盛致有心事,那心事不能与他分享,会与沈思唯有关么?
他也睡不着,从陈美仪家离开前那个场景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重放。撇开生意不谈,陈美仪在餐桌上明确贬低了素未谋面的追求者,后又顺水推舟指定盛致上沈思唯的车,看情形大概是沈思唯对她有意,而陈美仪知情。
他现在知道盛致的家世了,困难家庭,在成长过程中却幸运地受了好教养,个人又极为优秀,感情经历或许也不复杂,她要是找交往对象,也该在出身平常、个人优秀的人群里找,才没什么压力。
做个世俗的比较,沈思唯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合适的良配,外在条件谈不上谁高攀,个性方面,她年轻犀利一点,他就成熟温和一点。
他知道那叫做“明智”,心里闷得慌。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种局面里应该选择过牌,低调地观察,慎重地出手,以最小的风险看到底。但他却一直在高调地虚张声势,像个完全没牌的人。因为他信不过手里那张好牌——盛致不会喜欢那样无趣的生活。
多可怕?唯一的那张牌是别人的心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范围。
倘若他能读心,知道盛致此刻有什么盘算,那才真可怕。
她发现面前是个烂摊子。
和父亲闹到水火难容,导火索是韩锐,归根结底要争的是一份尊重,症结本来是电视台“抛头露脸”的工作,现在工作没了,父亲未必会反对她做媒介,矛盾点消失了,本来立场就已经变得尴尬。
她当然可以拒绝接受父亲的钱来继续彰显独立,却已成了青春期叛逆似的胡闹,失去了真正需要捍卫的阵地。
再考虑导火索就更荒唐。
同样是这个男人,家里介绍明媒正娶时抵死不要,转身又背着父母玩偷食禁果……完全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