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她这样,他只会觉得可爱,而今终于能看出可爱之下的祸害。
偏偏在她受伤生病的时候知道真相,不忍苛责,还不得不哄着这感情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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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得没错,盛致就是在家闲得慌,半下午挂了一瓶葡萄糖,她其实一点不饿,一群医护盯着她不让工作,看了一个电影后没兴趣看第二个,人闷的时候当然就想把男人找回来玩玩,叫他“早去早回”,谁知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韩锐做足心理建设,回家时已经入夜,抱着一丝幻想,他希望盛致已经睡了。逢场作戏那套他很熟练,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在她面前演虚情假意。
不幸,盛致醒着,鸠占鹊巢,霸着一张大床,瞠着黑幽幽的圆眼睛哀怨地盯着他进门。
“SIRIUS的事很麻烦吗?”
韩锐平静地扫她一眼,转身把外套挂起来,不咸不淡地回应:“还行。”
她深深呼吸,躲进被子里半掩着脸,声音娇气了几分:“那你专心忙工作吧,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韩锐视线落回她脸上,险些笑场,怎么以前没留意到这些茶言茶语。
他本来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听她这么软绵绵地说话,又开始太阳穴跳着疼,自问这些也是假的么?
他把目光迅速从她眼里移开,装作不经意道:“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睡,免得一直开灯有动静,打扰你睡不好。”
“我不。”盛致说。
韩锐怔了怔,停住动作,以为听错了。
“我一个人睡冷。”她歪着头,用脸贴着柔软的被褥直勾勾看他,像恃宠而骄的小猫。
那你之前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刚才又是谁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韩锐不想跟病号争高下,怀疑她像猫绝没有错,猫这种生物最自私、领地意识强、掉毛、粘人、关不住、养不亲。
猫为什么至今还没灭绝?真让人想不通。
下一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已经屈膝过去把那个喊冷的家伙搂进了怀里,大概是身体无比熟悉、自作主张。
盛致赖在他身上没有动作,像逮住一个抱枕。
韩锐把手抚到她后背,用闲聊语气问:“你是本地人对吧?”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能感觉到她背部肌肉微妙地收紧,外加答非所问,“我祖籍不在这里。”
“没什么,只是好奇,家在本地,但过年没回家,生病了也不见你通知父母来看两眼。”
“和父母关系疏远,见面会争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也一样?”
韩锐想,没准这是真话,她父亲那边对外声称她出国读书,她这边父母从不露面,互相不联系肯定是事实,难道是为了复仇做戏做全套?
他笑了笑说:“我可没这样。我和我爸隔三差五就通电话,我妈就算在国外一两周总要视频一次。”
“那你们家庭氛围真好。我呢……你理解为‘孤家寡人’就行。”盛致语气带了嘲讽,松开他,靠向床头,拽了拽被子。
话音未落,她电话在床头响起,这么晚,组里的实习生打来电话,想必有些麻烦。
盛致接听。
“Abby,君腾……不,宋云开个人,发了微博刚刚上热搜,您看一眼,我自作主张做了份建议方案,已经在您邮箱,请批示。”
“我知道了。”盛致一边挂断电话一边翻白眼,“宋云开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快看一眼微博。”
韩锐从善如流,起身去外间取来ipad,途中就打开了微博:“他发了一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请你全家吃土’。”
“什么意思?”
“不知道,评论都在问‘老公,谁让你不开心了……’”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场,抬眼看盛致,她也在笑,便顺嘴问,“你们女孩子喜欢这种的?”
“别带我啊,”盛致苦笑着下了床去远处拿自己的ipad,“我头疼还来不及。”
韩锐那边已经有了答案:“据爆料和晚上八点多一起警情有关,沉香园一栋别墅院子里被倾倒了50方沙土,两辆渣土车属于——”他用手指操控放大图片细节,“金越建工。就是他没跑了。金越建工的老板安靖宇是宋云开的死党。”
“真是简单粗暴,”盛致扶额摇摇头,直起腰杆打起精神,“我觉得……得先问问这个事件怎么定性……”
韩锐对她做了个手心向下压的停止手势,已将电话拨通:“君腾有点事,你处理一下。盛致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这也是这个事件的导火索。你把网上热度降一降,明天去公安局问清情况再准备说辞。哦对了,盛致组里两个实习生你顺手带着,该使唤使唤。”
挂了电话他看向盛致:“怎么了?”
“为什么说我是导火索?”
韩锐决定实话实说:“沉香园院子里被倒土的那位,是行长夫人,懂了吧?”
“是她……”
“对,你进医院就是她害的。宋云开这是给你出气呢。”
盛致停顿几秒,别开脸,嗔道:“给我出气别给我添麻烦啊。做坏事还要网上认领,恐怖(战术隔离)分子才这么干。到头来他逞英雄,我收拾残局。”
韩锐笑了:“这不是让张嘉桓去处理了吗?他是你师傅,你还不放心?你就在家好好休满七天病假。”
盛致思索许久依然忧心:“这事情可大可小,关键看怎么定性,所有人眼睛盯着反而难活动。从前我听说他们搞工程的为了拆迁往人家里放蛇,我还以为这种算违反治安条例得拘留,没想到定性是□□组织……”
“那也是安靖宇。”韩锐笑道。
“什么意思?”
“当年放蛇的也是安靖宇,你就放心吧,十年经验过来,他早知道怎么处理。”
盛致拧起眉:“宋云开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啊!”
韩锐半开玩笑地问:“你们小女孩是不是还挺喜欢这类?霸道、真性情、愿为你出气。”
盛致想,宋云开对自己肯定没有情情爱爱的意思,这恐怕是为挖墙脚做的秀,那是份好工作,可老板精神不稳定着实让人头疼。
她没答话,韩锐理解为默认,直到他把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
“嗯?”盛致像只小动物似的懵懂地把他看着,感受到暗流汹涌。她怔怔地思索,需找个一点不暧昧的用词去形容宋云开,否则她预感韩锐又要介意,“他的确……很仗义吧。”
仗义。虽不暧昧却也是褒义词。
韩锐听不得她说别人一句好话,不知足地撇撇嘴角。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对我仗义,还我人情。如果他不去找人倒这50方土,我会对那家人做出更偏激的事。”
“哦,”盛致尾音拖得很长,抽手亲昵地拍到他胸口,“坏的就不要学了,我不喜欢偏激的人。”
“你不喜欢那正好,等你康复了回公司把君腾的日常业务交接给张嘉桓。”韩锐背过身去脱衬衫,语气云淡风轻。
“为什么?!”
他转过身,拿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你得接手‘康益千方’——这个项目我只能用信得过的人。”
作者有话说:
韩锐:立刻采取措施,分开!分开!分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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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交锋
为什么你追个女孩像做秘密特工!
翌日, 盛致醒来第一反应去看身边人,韩锐没了踪影。手往他那半边探一探,被子下凉凉的, 显然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韩锐昨晚似乎和平时不同, 有些冷淡,睡前少见的没动手动脚,异常纯情地从身后抱着。
很像出了事, 但也许又只是念她生病, 撩起什么欲望只能他自己消化。
她劝自己别多心, 把这页揭了过去,毕竟有凭有据的烦恼都已经够多了。
君腾这块业务她已经做熟了, 宋云开总爱没事找事公开跳脚, 她都有预案,也已经习惯了。
主做君腾,兼做几个中等规模客户, 她现在已经能处理得有张有弛很闲适。
突然甩开君腾, 接手康益千方, 她心里没底。
康益千方要打市场, 前期方向当然是花钱砸广告赢口碑。论花钱,盛致本来是专业的。但是花甲方的钱和花自家的钱完全两个心态,钱花出去,花的方向出了偏差, 收效甚微,对人没法交代。
尤其是韩锐还说, 让她来做媒体方案是丁英廷提议、陈美仪赞同的决定。万一做得稀烂, 可真要让这些哥哥姐姐看笑话。
盛致很忧愁, 把账都算到韩锐头上。
丁英廷提议、陈美仪赞同, 难道他没有意见么?说不定就是他撺掇的,这人爱吃醋,真不是什么优点。
盛致没有完全猜错。
宋云开的醋,韩锐是长期在吃,习惯成自然的。不过这次有点特别。韩锐以前从不认为宋云开会追求盛致,“邪魅狂狷”只是他迷惑对手的人设,从他上位的手段完全能看出他不可能是个浮夸草包。
除了和盛致传绯闻那次,宋云开鲜有情感传闻,听说心悦杜薇,此外对她人兴趣缺缺,想来是个目标明确、心无旁骛的人。
当初和盛致传绯闻,他的反应不像知道盛致的真实身份。而今知不知道就不清楚了,一旦知道,他很可能会追求盛致。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盛致,吃的可是恒安。
君腾汽车捆绑恒安电池,这是一劳永逸的联姻,娶个不爱的女人回家不算损失,何况宋云开并不反感盛致。
当务之急,韩锐决心,得探明虚实、彻底断了宋云开的念想。
但是直接主动找他谈这事,又容易打草惊蛇弄巧成拙,若是在其他场合不经意提及可能效果更好。
有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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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资本的内部斗争终于明朗,天才投资人邱觉离开山水,在第二周就宣布成立千秋资本管理公司,看架势要从老东家的蛋糕上切走一块。
韩锐和邱觉有点交情,借着庆贺“千秋”成立这由头,主动提出在会所一聚,给他介绍些人脉。
到这天,宋云开也自然露了面。
君腾汽车发展至今离不开山水资本一路保驾护航,当初从A轮就看中君腾的人是邱觉,虽然如今邱觉出走,君腾这种优质产业山水也依然会合作,但从某种意义而言,邱觉才是宋云开的伯乐,没有他就没有君腾的今日;反过来,君腾也是邱觉业绩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块金字招牌。
因此,韩锐与宋云开在邱觉组的局上碰面,就成了顺理成章,看不出刻意。
晚宴以品酒为主,出席的大多是邱觉在资本圈或实体企业的好友,商务性质,男人居多,偶有人带女伴,但没有平日作风浮夸自诩名媛那些娇小姐。
宋云开前面还有应酬,到场略晚,一进门就被韩锐看见,冲他招手。
他脱了外套,从侍应生托盘上自取了一杯鸡尾酒,走向韩锐和邱觉。
“来晚了,罚酒三杯吧。”邱觉拿他打趣。
韩锐接嘴:“三杯难不倒他。”
宋云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刚才已经一斤白的下去了。”
邱觉笑:“那可得喝点红的醒醒酒。”
宋云开挑眉瞪眼:“我得罪你啦?”
韩锐添油加醋:“邱总干事业,你没点表示当然得罪了,把口袋捂那么紧没朋友。”
宋云开用胳膊肘捅他:“怪我咯?明明是阿觉不厚道,那么苛刻的投资条件谁敢进啊,三年锁定期,这三年君腾去喝西北风哪?”
邱觉笑眯眯,一副姜太公钓鱼姿态:“想进的很多,我们不是谁都让进。”
“听听,看得上你才让你进,谁让你扯君腾了,君腾是君腾,你是你,私房钱快点拿出来。”韩锐恶意撺掇。
宋云开喝一大口酒:“现在君腾就是我,我就是君腾,人又没成家,哪来私房钱?君腾要用钱我肯定多少都往里砸。你说我,你自己有没有投?”
韩锐乐得和他推手:“按你的标准,我也没私房钱。”
“你看你!动真格你就不行。”
“但我很快就有了。”韩锐用端着酒杯的那只胳膊碰碰邱觉,“可以先预约个位置。”
邱觉敏锐地听出了言外之意:“快结婚了?和哪家小姐啊?”
韩锐作势要透露,嘴张一半又把话咽回去,含糊其辞:“云开知道。暂时秘而不宣。”
宋云开微怔,自己怎么就“知道”了?他知道谁啊?他知道韩锐身边唯一的女人是盛致……总不会是……盛致?
不是吧?认真的?
开什么玩笑!
宋云开脸上风云变幻,从韩锐的神情看却不是玩笑,忽然感觉笑起来脸皮沉重:“……盛致啊?这婚要想结成,阻力挺大吧?”
韩锐明白了,宋云开至今也根本不知道盛致的真实身份,在他那固定思维里,盛致还高攀不起。
总算有个家伙被骗比自己更久,他突然得意,笑得更自在了:“不大,我家对我找什么人没要求。”
“那……”宋云开已经开始琢磨,把人家未婚妻挖来打工会不会得罪人,龇牙咧嘴尬笑,“挺好。”
邱觉没领悟他俩这两回合的潜台词,只对韩锐客套:“恭喜恭喜,到时候要请我吃喜酒啊。”
“那肯定的。”韩锐呷一口酒,用余光睨一眼宋云开。
宣示主权成功,心情不能更好。
反正,宋云开也不可能去找盛致求证。
邱觉耐着性子,在会场里转了大半圈,把该应酬的人都应酬过了,好容易逮着个独处的机会,躲在吧台水晶灯的氛围感暗光下拨出电话:“听说你要结婚了?”
盛致听了呼吸一滞:“和谁啊?”
“韩锐。”邱觉远远望着场子里与别人社交的韩锐,“他跟宋云开说的。”
“他造谣。”盛致在手机那头斩钉截铁,心里不禁感慨,行啊韩锐,什么话你不敢说?
“那就是……说的不是你?”邱觉恍然大悟,“我说嘛,他没说是你。信息走岔了,他结婚的对象可能另有其人。”
盛致:“…………”
邱觉一脸看穿渣男的得意:“也没什么可惜的。就算是你,以他一晚上围着赵佳得转这德行,结了婚够你气死。”
盛致:“赵佳得?谁?”
邱觉轻描淡写:“投行菜鸟,她爸是Richard&Co.的Miquel Prouvost,领着小公主出来认识人。不漂亮,没你漂亮。”
盛致云淡风轻:“韩锐可能找她爸有事,你别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