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做梦,江黎还真梦到谢云舟出了事,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他倒在了血泊中。
不只是梦境的原因还是其他,那段日子,江黎过的格外焦心。
先是粮行出了些问题,连日大雨冲垮了粮库,里面的百旦粮食被雨水浸泡后,几乎都发了霉。
后,药材行也出了事,有人买了草药,拿回家煎服,谁知有了中毒的迹象。
不顺的事情加在一起,江黎一下子清瘦了很多。
好在事情最终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这一切还要多谢荀衍,饶是荀衍爱而不得,但应不愿看江黎难过。
随着夏日的离去,属于江黎的霉运也渐渐远离,她脸上再度有了笑容。偶尔何玉卿提起谢云舟来,她才忆起,他在边关呆了整个夏日。
值得欣慰的事,江黎这一整个夏日都未曾毒发,安然来到了初秋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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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日子,人的心情应该好些,可赵云嫣的心情很差,尤其是她在多番陷害江黎,江黎还能顺利度过难关后,她心情是越发差了。
让赵云嫣郁闷的还有一处,那便是江藴,不知谢云舟把江藴送去了哪里,为何就是寻不到她。
她又急又气,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继续派人找寻。
寻来寻去依然寻不到踪迹,赵云嫣把怒火发泄在春草和稚子身上,年幼的孩子日日啼哭,眼睛整日都是红肿的。
也不怪他,实在是因为赵云嫣太过可怕,对他又打又踢又掐,他稚嫩的身子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春草有意守护,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跟着他一起受罚。
相府后院里,时不时传来哭声,声声凄惨。
……
何玉卿近日有些许忙,江昭前几日不小心从马上坠了下来,她要照看与他,对于她这种做法,何玉卿父亲母亲很有意见,一个小女娘怎能去照顾不相熟的男子。
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可何玉卿无所谓,她道:“谁要笑话便叫她笑话好了。”
“你这般任性,将来还有谁敢给你做媒。”何夫人道。
何玉卿轻哼,“无人便无人,我正好也不想嫁。”
何夫人头又痛了,抬手抚上额头,皱眉道:“真是冤孽啊。”
话虽如此,但到底舍不得惩罚何玉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昭在何玉卿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可以下地,又过了些日子后,便可以扶着拐杖慢慢行走。
江府里吓下人为此感激不尽,见到何玉卿俨然见到女主人,一个个毕恭毕敬的,便是来江昭也不敢说什么。
何玉卿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你开心便好。”
他每日尽心尽力的哄着,期待何玉卿能日日开心,然而,总有人来破坏。
那日,赵云嫣敲开了江府的大门,要见江昭,恰巧何玉卿也在府里,闻言,脸色顿时变沉,淡声道:“那你们谈,我先走。”
江昭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那日有些忍不住,他担忧何玉卿离开后便不会再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女子手腕娇软,他心狠狠颤了一下。
何玉卿的火气便在这一握中烟消云散,轻声道:“你们谈,我去厨房看看。”
江昭不放,何玉卿安抚道:“我去看看汤药好了没。”
江昭这才松开手,眼神锁着何玉卿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
赵云嫣正好看到他们恋恋不舍的这幕,心里带着气,说话也不好听,原本她是想同江昭说重新在一起的事,看到这个场景后,直接数落起何玉卿来。
江昭怎能忍受赵云嫣骂何玉卿,当即同她争吵起来,赵云嫣近日火气很大,手边有什么扔什么。
顺手拿起茶盏朝江昭扔去,茶盏砸上了他的额头,鲜血纷涌而出。
赵云嫣看到他流血也吓了一跳,话也没讲完急忙离开。
那是何玉卿过的最难过的一日,好似伤口在自己额头,她睥睨着江昭,边清理伤口边问道:“疼吗?”
江昭道:“有你在便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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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江黎也发生了些事,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示意金珠去看看,金珠撩起车帘,探出身子,问道:“刘叔怎么了?”
刘叔道:“车轱辘坏了,要修。”
金珠催促:“小姐还有急事呢,多久能修好?”
刘叔:“最快也要一个时辰。”
前方有处凉亭,银珠提议去那里坐坐。
江黎点头允了,一行人来到凉亭下,金珠银珠去几步远的地方赏花,江黎独自坐在凉亭中。
忽地,有脚步声走近,有影罩到她身上,她仰头去看,还没看清什么,被那人攫住手腕,拉起,抵在了柱子上。
柱子有些凉,她瑟缩了一下。
那人的手移到了她脑后,她感觉到他掌心湿漉漉的热意。
惊慌失措中江黎抬眸去看,杏眸里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唇角上扬,含着浅浅笑意。
他身上有深秋的气息,隐约夹边关的黄土味道,风卷起他的衣摆,把他的声音吹拂到了江黎的耳畔。
然后,江黎听到他说:“阿黎,许久未见,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晚安。
感情渐渐在明朗。
这章的时间线是,从夏天到初秋再到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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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被他的心跳震得发麻
今年的夏日和秋日, 与谢云舟来说是最难捱的,一边是对江黎深深的惦念,一边是谢云权的寻而不得。
到了边关七日, 才有了谢云权的消息,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谢云权被匈奴敌军掳了去,那边送来信笺, 要救谢云权必须用谢云舟来换。
为此军中起了争执, 一部分将领不赞成谢云舟涉险, 说匈奴人诡计多端其中必有诈, 一部分将领支持谢云权去。
当然, 支持的是一小部分。
但无论多少,今日便不是谢云权有危险, 换成其他的人谢云舟也是会救的。
那夜, 商议过后,他决定用自己换回谢云权。
谢七闻言,眼眶都红了,拦住他不要他去, 谢云舟定定道:“那是我兄长,我一定要救他。”
谢七问道:“大公子的命是命, 主子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谢七还提到了江黎, “若是主子出了事, 谁来救二小姐呢。”
说到这谢云舟又无比庆幸,昨日他收到了常太医派人送来的信笺, 信中言明, 他找到了化解噬心散的解药, 不日便可练成, 二小姐身上的毒有望能解。
与谢云舟来讲,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江黎日后再也不用受噬心之苦了。
“有常太医,我很放心,”谢云舟负手立在帐中,仰头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再者,阿黎身边有荀衍在,他会照顾好她的。”
也便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庆幸,江黎未曾选他而是选的荀衍,如此,他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主子若真是这么不在意,为何要一直随身携带那半截金簪。”谢七胸前起伏不定,“主子还是放不下二小姐的,既然如此,主子为何非要去涉险,咱们想其他的方法不行吗?”
“你有何方法?”谢云舟反问。
“我——”谢七梗着脖子道,“属下半夜潜入悄悄把大公子带回来。”
这个方法谢云舟想过,行不通,敌军军营守卫森严,去了只会是送死,他不能让任何一人涉险。
“好了谢七,”谢云舟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谢七怎么会放心,匈奴敌军对待俘虏有多残忍他是知晓的,剔骨,抽筋扒皮,五马分尸,那一种死法都能让人痛不欲生。
“主子,您别去,我去。”谢七劝慰道。
“你好好在军营等我回来。”谢云舟敛了眼底的笑意,清冷道,“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谢云舟去换谢云权回来那日,下起了雨,很大的雨,像是天被捅破了口子,他穿着一身盔甲在雨里慢行,身后士兵的眼睛都是红的。
换人质时还发生了件插曲。
匈奴人趁谢云舟接住谢云权时对着他腹部刺了一剑,这时天空中响起惊雷,然后是闪电。
映得匈奴人的脸格外的狰狞。
谢云舟手握着剑刃一点点拔出,脸上毫无惧色,他侧身唤了声:“谢七。”
谢七上前扶住了谢云权,随后谢云舟被他们带走。
他被关在那里一个月有余,这一个月里,受尽了各种酷刑,粘着盐水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时,他突然感觉不到痛意。
这大抵便是伤痛过重麻木的原因。
最让匈奴人气愤的是,无论他们怎样严刑拷打,谢云舟硬是不说出一句求饶的话,甚至吭都不吭一声。
他们原以为他只能忍一日两日,谁知后面的三日四日……足足一月,他都如此。
更别提泄露军事机密了,从谢云舟嘴里问不出一句有价值的的东西。
匈奴主帅为此很愤恨,喝醉酒后亲自对谢云舟用了刑,不知他从哪听来的这种刑罚,简直比死还让人难受。
他用短刀划开谢云舟腹部,在上面倒上虫蚁,让那些虫蚁钻进谢云舟肉里,这些虫蚁本就是用血滋养大的,闻到血腥味后异常兴奋。
又疼又麻又痒的感觉瞬间袭来,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行。
上次用过这种刑罚的人已经成了白骨了,谢云舟是第二个,他没有求饶,甚至连哀嚎都没有,唇角一直含着浅淡笑意。
眼神里溢着嘲讽,“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那些人一边惧怕他,一边又狠狠折磨他,“想死,不可能。”
……
一个月,三十日,谢云舟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在受刑,有几次他受不住昏过去后,被对方用冷水泼醒,眼前竟然产生了幻想。
他似乎看到江黎了,少时的江黎最喜欢穿着一袭粉色的裙衫,像是蝶儿般在院中翩翩起舞。
她笑声轻软,总喜欢唤他,阿舟哥。
等他回眸同她对视时,她又羞赧的朝另一处看去,确定他不看她后,她才偷偷侧眸看过来。
她的余光里不是花草,是他,满眼都是他。
谢云舟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眼尾轻挑溢出笑意,后来,他慢启唇,吐出一句话。
阿黎,好想你。
江黎停止跳舞,回眸看过来,杏眸里波光潋滟涟漪丛生比日光还耀眼。
谢云舟舍不得闭眼,他怕闭眼后便看不到她,就那这样一直睁着一直睁着,漆黑的眸子动也不动,呼吸也渐渐弱了下来。
但唇角的笑意不减,江黎说过喜欢看他笑,那么,他便一直笑给她看。
那夜,谢七带人闯入牢房救走了奄奄一息的谢云舟,待回到军营后,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谢云舟,士兵们都流下了泪水。
七尺男儿,一月便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经历了什么。
谢云舟身上的伤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未曾看到,实在太过残忍,皮开肉绽不说,腹部那里肉已经腐烂,恶臭味传来。
军医只能剔肉给他保命,看着混杂着肉里的虫蚁,谢七红着眼眶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咬牙切齿道:“主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之后大战频频开启,有谢云舟坐镇一切都不一样了,大燕军所向披靡,把敌军打的落花流水。
然,便是谢云舟做的有多好,都不能人人满意。
朝中有人奏本,说他行事嚣张,目无军纪,几次下旨都不回,请天子重罚。
所幸天子知晓他的不易,金銮殿上把人痛骂一顿才算了了此事。
后,捷报一封封传来,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眼馋谢云舟战功的人,开始盘算其他的。
他们怕谢云舟功绩太高,日后不好对付,遂,参奏谢云舟的奏折日日都有。
这些谢云舟并不知,夏去秋来,谢云舟看着湛蓝的天空眉梢淡挑,谢七给他端来汤药,“主子,该喝药了。”
这几个月来谢云舟日日服药,人都快喝吐了,未伸手接过,轻抬下颌道:“放那吧。”
“主子若是不喝伤便不能完全好。”谢七又端出一贯说辞,“主子难道想回到燕京城去见二小姐时也这般模样。”
谢七说的是他脸色惨白,清瘦的似风儿能吹倒的样子。
“主子不怕二小姐会担忧?”说什么都不管用,唯有江黎才是良药。
谢云舟听不得谢七碎碎念,接过碗盏,仰头喝完,谁知,还有另一碗,他皱眉,“我好了,不用喝这些。”
“要不要喝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军医亲自熬的。”谢七道,“主子还是喝下吧,不然二小姐她……”
谢云舟没等谢七说完,接过碗盏,一饮而尽。
谢七见谢云舟还算听话,轻咳一声:“看主子这般配合,属下有件事要告诉主子。”
谢云舟道:“何事?”
谢七绷住脸,让自己不至于笑起,“那个,燕京城来信了。”
“燕京城?”谢云舟挑眉,“谁?”
“银珠。”谢七道。
银珠的信是写给谢七的,初时看到信谢七也欢喜了好久。
提到燕京城谢云舟总想起江黎,还以为是她给他写的信,后,想想,不会的,她现在同荀衍在一起,哪里有空给他写信。
滂湃的心就这样沉静下来,谢云舟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他淡然转身,不再理会谢七。
谢七轻咳一声:“银珠说她们过的很好。”
谢云舟:“好。”
“银珠还说,生意也不错。”
“嗯,好。”
“说二小姐身子也安好。”
“好。”
“二小姐无事时还是喜欢下棋。”这话是谢七偷偷加进去的,银珠没提。
“是吗?”谢云舟忆起,江黎同荀衍下棋的场景,心瞬间被扎了下,难言的酸涩涓涓溢出,赶都赶不跑。
酸涩继续蔓延,顺着血液流淌到周身,起初只是心里不大适,后来哪哪都不适。
谢云舟大抵是又病了,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病,名为相思病。
太过难捱,他不想在听下去了,转身欲走,谢七也没拦着,高声道:“银珠还说啊,二小姐想吃醉仙鸭,荀衍亲自给二小姐去做了。”
“……”这话更扎谢云舟的心,都远在千里之外了还要听这些让人心悸的事,谢云舟眉头紧锁,大有拂袖而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