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顿住。
何玉卿也会是被他这副语气气急了,“是什么?不敢讲?见不得人?”
“是何府的。”江昭心一横说了出来。
“何府?哪个何府?”何玉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燕京城还有其他的何府吗?难不成是周边村庄的?”
江昭真是快被她气死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熠熠,“你,何府的。”
“我?我怎……”何玉卿说不出话了。
片刻后,她羞赧的跑掉,跑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拿过婢女手里的账簿塞江昭手里,“你把这些都给阿黎,我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做,我先走了。”
看着像是吓跑了似的。
江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十分后悔,早知道便不讲了,这下好了,日后怕是更难见到人了。
江昭这个悔啊。
……
见到江黎后更悔了。
江黎谈起了谢云舟信中所说之事,犹疑问道:“兄长当真说过那般的话?”
江昭轻点头,“是。”
往事回荡在脑海中,他忆起,他在牢中得知江黎要嫁给谢云舟,又知晓她是为了救他才嫁,那夜他便买通了狱卒把谢云舟叫来牢房里同他讲了那些话。
字字戳心,他泪流满面,要谢云舟拒了这门亲事,不要因为他误了江黎终身。
他承认那日他说的话确实苛责了些,他质问了谢云舟好多事,最后说道:“阿黎执拗,认准的事怕是不好回头,为了她好,你便不要同她拜天地了,她心灰意冷后,自然会离开。”
可他哪知,他家阿黎那般认死理,便是没有拜堂,也执意要做谢家儿媳。
后来,他又得知阿黎在将军府过的很不好,他便给谢云舟写信,再次求他放了江黎。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江黎等了谢云舟三年,在谢家做牛做马三年。
他的阿黎,那般的苦。
江黎听江昭讲完,不知该说造化弄人还是命该如此,她敛眉沉默,盯着拂在地上的光影发呆。
那一道道影迹好像跃上了她的心头,在她心里落下重重的痕迹,那些痕迹,隐约出现一张清隽的脸。
他嗓音缱绻动听,柔声唤她:“阿黎。”
江黎的心抖了下。
-
雨停那日,江黎外出办事不凑巧的遇到一人,或许不是不凑巧,而是她特意等在半路拦她的。
赵云嫣一直执着于与江昭再续前缘,无论谁说什么都不听,今日她把江黎堵在路上也是为了这件事。
赵云嫣说道:“江昭同我的事你少管。”
江黎每每见她总能生出不同的心境,赵云嫣真的很让人生厌。
“江昭是我兄长,我要作何与你何干,”江黎道,“劝你还是少出现在我面前的好。”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对我做什么?”赵云嫣才不信江黎敢做什么,江黎她啊,就是个软柿子。
这话可不是她讲的,是江藴讲的,说江黎是草包是软柿子,谁想捏随便捏。
其实江藴说的比这更不入耳,在江藴眼里,江黎就是个偷儿,偷了她的姻缘,偷了她的将军夫人之位。
江藴对江黎的恨意,怕是一辈子都难消。
“你可以试试。”江黎不是之前的江黎了,她会守护好身边的人,有人要是敢打他们的主意,她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江黎你整日看不惯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赵云嫣声冷道,“你一边同谢云舟纠缠,一边又同那个荀公子见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吗。”
“你与我半斤八两。”
“错,你还不如我呢。”
江黎睨着她,眼神肃冷,沉声道:“我再不知廉耻也不会如你那般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
“你——”
“赵云嫣我念昔日情谊不想同比计较,怎么,你真当我好欺负吗,”江黎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你拦我马车,若是再有下一次,我马车不会停。”
赵云嫣身形一顿,陡然有种江黎变了的感觉,她凝视着她,“你你少唬我。”
“你可以试试。”江黎道,“试试我敢不敢。”
赵云嫣如此惜命才不会去试,挺直背脊道:“我懒得同你计较,快告诉我江藴在哪里?”
她拦住江黎马车的第二个目的,便是探出江藴的去向。
江藴手里有一物她急需取回,不然日日难安。
“不知。”江黎是真不知,当日是谢云舟派人把江藴送出城的,江藴去向只有谢云舟和亲信知道。
她淡笑,“我便是知晓也不会告诉你的。”
“江黎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了。”赵云嫣在江府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加之江黎一直对她恭恭敬敬,让她还没从以前的相处中醒过神来,觉得她还可以对江黎胡呼来喝去。
殊不知一切都变了,她与江黎来说就是陌生人。
“那你想拿我怎么样?”江黎问道。
“来人——”赵云嫣轻呵一声,随后才想起,她今日是自己一人出来的,春草在照看着孩子。
想起那个孩子,赵云嫣一阵烦躁,看江黎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江黎不甘示弱地回视着,定定道:“赵云嫣你配不上我兄长。”
江昭是赵云嫣心底最深的期盼,听到江黎如此讲,她疯了一样冲过来,只是还未碰触到江黎,别被人一把推开。
推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川。
有阿川的地方肯定有谢云舟,不多时谢云舟出现在眼前,轻掀车帘道;“赵小姐,好巧啊。”
不知为何,赵云嫣每次见荀衍都会生出一抹恐惧感,她就是很怕很怕他。
赵云嫣抿抿唇,吞咽下口水,缓缓后退。
荀衍从马车内走出,睨着赵云嫣说道:“赵小姐活够了大可告知荀某一声,荀某不介意代劳送你一程。”
这般的话语吓得赵云嫣腿都软了。
“哦,对了,”荀衍又道,“江大性子好不介意你乱来,但我这人不行,最见不得那些胡搅蛮缠的事,若是下次让我再听到你去找江大人的麻烦,我定会好好会会你。”
“嗯?记住了吗?”
明明是一副天人之姿,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赵云嫣退了又退,险些摔倒在地。
最后一句也不敢多言,抓身仓皇离开。
江黎在金珠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马车,含笑道:“衍哥哥好巧。”
不是巧,是荀衍专门来寻江黎的,他道:“是啊,确实巧,你这是去哪?”
“粮行。”江黎回道。
“那正好,一起吧。”荀衍睨着她道。
江黎轻点头,“嗯好。”
两人转身一起朝马车走去,上马车前江黎不知被什么绊了下,荀衍一把扶住她,柔声道:“没事吧?”
江黎摇头:“没事。”
远处跟着江黎的那人,掏出小本本写了什么,随后眉梢皱起,不知将军看了后,会不会生气。
随后他又转念一想,这是将军吩咐的差事,说的是事无巨细都要报给他,他也不能不报啊。
只能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润色的上报了。
和他猜测的没差,谢云舟还真很生气,日日夜夜牵挂的心尖尖,同别的男子举止如此亲密,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可是有何办法呢。
他现下又回不去。
谢云舟这趟不太顺,名单没寻到,还被摆了一道,倒不是他不聪明,实在是对方有备而来。
到底这里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有太多不熟悉,谢七看着他手臂上的伤一脸愁容,“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不需要。”谢云舟眼神示意他包扎便可,“那帮人呢,寻到了吗?”
“他们今日住在山海客栈。”谢七说道。
“行,晚点去山海客栈会会他们。”谢云舟眼眸眯起,眼神犀利如刃。
这一会还真会出了什么,谢云舟这次没受伤,那帮人倒是有几个被谢云舟打伤了。
谢云舟还抓了一个,不过还没问出什么来,那人服毒自尽了。
虽说线索没了,但也让谢云舟摸清了些事,边陲小镇当真是不太平啊。只是不知这里隐藏着多少腌臜事。
谢云舟这次行事刻意避开了官府,他还有旁的事要查,同官府扯上关系会不方便。
谢七道:“主子,二小姐身世当真同这里有牵连?”
谢云舟淡挑眉,“查查不就知晓了么。”
查起来还真不太顺利,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可真当他去查的时候,又好似有一团迷雾挡着,让他无从下手。
不只江黎的身世如此,还有要查的几个藩王也是如此。
焦灼了几日,谢云舟等来了契机,他混在戏班里进了一处府邸,据谢七调查,这府邸的主人很有可能同几位藩王有牵连。
谢云舟双眉微蹙,“好,好的很。”
查案便是如此,有时几日没有线索,有时瞬间拨开乌云见月明。
谢云舟现在便处于后者中,他在府邸肆意穿行,查找着他想知晓的事,几日后,终于有了眉目。
夜里,第二封信笺送来,谢云舟看着看着,双眉拧成了八字眉。
上面所言的是,江黎前几日同荀衍一起听了戏,荀衍对她照拂有加,又是剥葡萄,又是剥荔枝。
江黎喜上眉梢。
许是不会写那个“稍”字,他竟然化了画像,小人画像,谢云舟看到的第一眼,深邃的眼眸里迸出寒光。
当即把信笺揉成一团,半晌后,他又耐不住缓慢打开,把那个男子的画像给撕掉,只留下的女子。
他偏头细细看着,眼底的怒意就这么被自己抚平了。
谢云舟心想,不行,他要快些查完,快些回燕京城才好。
这一查又查了十来日,总算收获满满。
-
谢云舟到燕京城那天,燕京城下起了第一场雪,满天雪花飞扬而下,染白了整个帝京。
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至,燕京城又迎来了新的冬日。
江黎不太喜欢这样的节气,太冷了,四肢冰凉,抱着手炉也不管用。
金珠见她鼻尖冻得通红,又给她加了件氅衣披腿上,“小姐,你畏寒,今日元原本不应出门的。”
“我想起来,粮行库房钥匙在我这。”江黎透光晃动的车帘看了眼外面,雪太大,四周都是氤氲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总得送过去。”
“送钥匙奴婢办就可以了。”金珠道。
“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江黎缩了缩脖子。
去了粮行,看完要看的,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江黎坐上马车原路折返,今日的天气实在不易出门,她快要冻死了。
怕金珠银珠担忧,她忍着没说冷,但冷这件事骗不了人,尤其是她眼尾漾着的那抹红,都是冬日才会出来。
乍一看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后来,还真有人欺负她了,那人欺负的还挺厉害。
谢云舟回来后先去宫里复了命,把奏折呈上,随后策马去了别苑,他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以前他不知思念为何物,现下倒是知道了个的透彻,每日每夜都在想,梦里也在想。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谢七说他越发不像之前的他了,他淡声道:“此时的他才是那个真正的他。”
有些有肉,有了牵挂。
江黎刚把房门关上便察觉到不对劲,似乎有抹清冽的气息,像是冬日里的雪,屋内有人。
她瞬间警惕起来,眼角余光瞄了瞄没看到什么,她抿抿唇,缓缓后退,手搭在门上,打算趁机逃跑。
门方打开一道缝隙,江黎身后有人走了过来,耳畔蓦地一热,那人的声音悠然传来,“阿黎。”
江黎身形一顿,手也跟着停在那,慢慢转头回看,眼前映出一张俊逸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红唇薄厚适中。
是谢云舟。
江黎的视线先是落在了他眼眸上,下行时不经意间又落在了他喉结上,喉结轻滚,划出的那抹弧隐约透着无法言说的异样感。
江黎盯着那处多瞧了几眼,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他把她抵在了门上,两人身子还有半臂的空隙。
他胳膊虚虚圈着她。
风从他们中间流淌过去,莫名叫人晃了下。
“阿黎。”谢云舟又唤了一声,不知是他眼神太炙热的缘故,还是两人距离太近,江黎的脸颊生出一团绯红色。
杏眸里也像是染了水汽,便是那长睫上好似也多了几分潮湿,一垂一抬间勾勒出的弧都带着几分眩目感。
大抵是人太过招人的缘故。
谢云舟本以为看到她后,心便可以沉寂些,谁知不能,看不到的时候挠心挠肺的想,看到了后,又压不住想亲近她的心思。
他凝视着她眼尾的那抹红,莫名的就想去吻那里,按在门上的手指慢慢蜷起。
不能亲,他只能用声音代替,舌尖勾着,又唤了声:“阿黎。”
江黎的心在他的轻呼中颤了颤,就像有根手指在挠她的心窝,一下一下,有些痒。
江黎吞咽下口水,回视着他,道;“谢将军。”
谢云舟打断她的话,轻哄:“阿黎,叫我云舟,或者叫我辰砚。”
江黎像是丢了魂般,鬼使神差地唤了他一声:“云舟。”
外面的风陡然变大,吹得廊下笼灯乱晃,江黎被声音惊醒,才知自己做了什么。
她伸手推了谢云舟一把,淡声道:“将军,请自重。”
作者有话说:
抱歉,晚了。
最近可能都这个时间了。
第79章
想她想得心发疼
谢云舟不敢惹江黎生气, 见她脸色沉下来,乖乖后退站好,那站姿像是在金銮殿上聆讯似的, 胳膊搭在身前,肩背挺得笔直。
乖得不行。
他这副样子若是给方才在御书房里的众人看到, 指不定怎么腹诽呢,毕竟方才他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险些把右相气晕过去。
右相便是赵云嫣的父亲, 赵昌, 争论的便是消减各地藩王兵力的事, 赵昌的意思, 各处藩王在开国时期都有不小的功勋,草率消减兵力不妥。
天子听罢, 眸光落在了谢云舟上, 问道:“谢爱卿以为呢?”
谢云舟得天子器重,想法同天子一般无二,“撤藩之事势在必行,右相百般阻挠怕不是同那些藩王有什么私交吧。”
此话一出, 赵昌高呼一声,“圣上明鉴。”便屈膝跪在地上, 声泪俱下表着忠心。
谢云舟眉梢蹙起, 懒得听他唱戏, 片刻后出了御书房,哪里也没去便来了江黎这里。
江黎见他还算乖顺, 冷意也淡了些许, 瞧着他肩头湿漉漉的, 便命金珠拿来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