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金珠银珠在,不劳烦将军了。”
谢云舟清冷的眉眼里有了一丝动容,神色略微缓和了些,再次开口重复方才的话,“我来。”
话音未落,他伸手便掀开了被子,冷白指尖落在她腿上强行拉了过来。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但那夜的记忆多少不好,加上这三年一直分着,冷不丁碰触上,江黎很不适,羞赧感浮上心头,她再次要躲,被他按了下来。
“别动。”他冷声道。
江黎还真不敢动了,可是腿上滚烫的触感却越发鲜明了些,她吞咽下口水,眼神闪烁道:“金珠银珠可以帮妾身,不——”
话未完,谢云舟指腹粘着药贴上了她的膝盖,这药之前江黎涂抹过许多次,药性温凉,每每涂上,伤口那里便会感觉到一阵凉意,疼痛会瞬间减轻不少。
可今夜似乎不是。
伤口似乎有火在烧,灼热感一波波袭来,痛意夹在在其中,让人越发难耐。
她不安的动了下,脚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他的手肘,莫名的,他掀眸朝她看过来,深邃的眸里闪过什么,太快,未捕捉到。
低头,他继续方才的动作,粗粝的指腹在她伤口处慢慢轻柔,一圈一圈。
第一次有男子对她这样,江黎心砰砰跳个不停,她一边暗示自己这是她的夫君,不要慌,一边又忍不住凌乱起来。
除了成亲那夜他们做了亲密的事,之后淡漠如陌生人。
她又如何不慌。
心跳越发没有规律,胸口那里像是揣着只小鹿,疯狂乱撞,她捏着被角的手指越攥越紧,用力过猛,指尖泛白。
呼吸也越发不畅,再这样下去,她有可能会窒息而亡。
“好了,剩下的让金珠银珠做便可。”江黎颤着声音说道。
谢云舟把药交换给金珠,又接过金珠递上的帕子,轻轻擦拭手指,眼底晦暗不明,但说出口的话却叫江黎一滞。
“不喜欢我的碰触?”
“……是,不习惯。”
“看来是我的错了。”谢云舟难得承认自己做错了,江黎却不知如何接话,抿抿唇,垂着眸,无言。
心情却紧张到不行。
她不知他要做什么?
能感觉到的是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冰冷,眼底翻涌着热意,让人有些无法招架。
“你们两个出去。”低沉的声音骤然传来,金珠银珠微顿,“将军。”
谢云舟道:“出去。”
金珠银珠放下手里的东西,依依不舍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长廊里传来了谢七的声音:“我在这守着便好,你们去烧些热水。”
热水?
江黎即便再不韵世事,也知晓何意,她眼睫颤抖着睨向谢云舟,“你你要做什么?”
“做身为夫君该做的。”谢云舟道,“不是怪我冷落你了吗?”
“我没有……”江黎声音越说越小,垂眸间看到他手抚上了她的脚踝,轻轻一扯,她滑了过去。
她贝齿咬唇,唤了声:“夫君。”
谢云舟打量她道:“我还有事要忙,莫耽搁。”
说话间,江黎脖颈传来凉意,她头偏向一侧,红烛袅袅,窗棂上倒影出两道交缠的影子。
细碎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三年前那次的记忆实在算不上好,他喝酒太多,下手没有轻重,以至于过去三年,她对这种事还是莫名恐惧。
他…
太用力了。
拳头攥得太紧,掌心现出了深深的掐痕,江黎想,这莫不是他来给她上药的初衷吧。
若真那样,便太让人寒心了。
-
翌日关于谢云舟留宿东院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谢老夫人气得早膳都未用,“舟儿是犯糊涂了么,放着好好的妾室不要,非要去碰一个丧门星,你瞧瞧江黎那张脸,半点富贵之相也没有,真不知舟儿到底看上她哪了。”
周嬷嬷劝道:“老夫人莫急,将军在边关三年未近女色,适才回来,肯定要同女子温存才好,找二夫人总比找那些青楼女子要好,您说是不是?”
谢老夫人听罢,气也消了些,“我交代你的事抓紧去办,左右江黎这个媳妇我是看不上,更不可能让舟儿的孩子从她肚子里生出来。”
“母不贵,子又能好到哪去。”
周嬷嬷作揖道:“是。”
……
谢云舟留宿东院确实是大事,王素菊原本还想看江黎笑话,任何事都没受到夫君冷落来的让人难过。
哪个女子不想得到夫君的疼爱。
毕竟有了夫君的疼爱便什么都有了。
江黎如此不得婆母待见,不也正是因为谢云舟嫌弃她吗。
但,昨夜谢云舟留宿,事情便有了转机,以后想欺负江黎便难了。
王素菊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同为谢家儿媳,江黎是将军夫人,她只能是副将夫人
王素菊前几日新做了件夹袄,气急时,拿起剪刀便剪的稀碎,旁边丫鬟冬梅劝道:“夫人,小心伤着手。”
话音未落,王素菊一刀剪在了手指上,鲜血突突直冒,她哎呀叫了好久。
这日谢馨兰过的也不顺畅,下台阶时没走稳,脚下打滑,摔了下去,磕破了下巴,血都出来了。
春桃去扶她时,脚下也打了滑,身子一个趔趄也摔倒了,好巧不巧压在了谢馨兰身上。
谢馨兰方要起身再度被压,下巴粘了雪,痛得她大叫起来。
金珠把这些讲给江黎听时,她眉梢淡挑浅浅笑起,手上的针却未停,今早谢老夫人又周嬷嬷送来了布料,这次说要江黎做褥子。
时限还是一日,要她一日之内务必做好。
江黎昨夜挨了折腾,身子乏得很,今日只想歇息,可又不能不做,命金珠接过料子,点头应下,“劳周嬷嬷告知母亲,晚膳前我一定做好。”
周嬷嬷打量着江黎,隐约看到了她耳后根处的那抹红痕,眼睛微眯,心道:狐媚子。
带着气来,走时也得说点什么才行,她道:“二夫人这手艺老夫人最是满意了,以后还少不得要麻烦二夫人。”
江黎道:“周嬷嬷客气了,母亲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好。”
周嬷嬷道:“如此,最好了。”
送走了周嬷嬷,江黎带着金珠银珠开始干活,今日的布料格外粗糙,江黎手指上有经年去不掉的冻疮。
天气暖和时会好,天冷后便又生出来,早年她找大夫看过,大夫的意思,冻疮是受冻所致,冬日里最好不要碰触冰冷的物件,也不要着风,养几年再用些药便好的。
然,她嫁进谢府后一日未停息,之前活计她只需做一点,今年却做得格外多了,都是老夫人安排的,她无力反驳。
更不能拒绝。
江黎手指微缩,抬起手端详着被丝线划破的口子,叮嘱金珠检查布料上是否有血迹,有的话要赶快清理干净。
好在没留下痕迹,江黎隐约松了口气。
金珠劝道:“夫人都做了半日了,歇歇吧,先把午膳用了。”
金珠抬眸看了眼天色,“不能再耽搁,不然晚膳前做不完。”
到底还是没能在晚膳前完工,周嬷嬷来取时,正巧谢云舟也来了,周嬷嬷见到他,神色顿了下,拘谨道:“将军。”
谢云舟神色淡然道:“何事?”
周嬷嬷抿了抿唇,趁机想溜,“老夫人惦记着二夫人,老奴是过来看看二夫人有什么缺的没,既然将军在这,那老奴先退了。”
说着转身要走。
谢云舟道:“你是来拿这些的?”
他眸光落到了架子上的布料上,“是不是?”
周嬷嬷咽了咽口水,回道:“是。”
谢云舟指尖叩击着桌面,眸色沉如海,晦暗不明,“府里这些几时需二夫人做了?”
“嗯?”冷声一哼,吓得周嬷嬷跪倒在地上,“将军恕罪,是是老夫人喜欢二夫人的手艺。”
“那便去找个相同手艺的人来。”谢云舟声冷道。
周嬷嬷颤颤巍巍回道:“是。”
谢云舟道:“出去。”
周嬷嬷抖着腿疾步走了出去。
金珠银珠见状也躬身退出,房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交谈声。
谢云舟神色依然不好,“为何不同我说明?”
江黎苦涩一笑,“我说了,你会信么?”
总归是不信,说了又有何意。
作者有话说:
我替你们骂了,坏狗子。
谢谢老婆cr的营养液,么么。
感谢留评,感谢支持,给老婆们笔芯。
第7章
不信我
谢云舟面色清冷,眼底依旧没什么温度,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肩头,把她按倒在床榻上。
他俯瞰着她,气势同那日在祠堂时一样,盛气凌人的让人心悸,“怪我?”
她,怎么敢怪他。
只是难过罢了。
“没有。”江黎常年劳作,惹出了一身病,双侧肩膀时常泛疼,严重时夜不能寐。
现下被他按着,好像要断了般,她秀眉拧到一起,挣扎着动了动,“夫君,松手。”
谢云舟凝视着她泛白的脸,抬手起身,顺势也把她从榻上拉起,他负手而立,“以后有事都可以同我讲,不必忍着。”
“我若不在,可以找谢七。”
自从父母去世后,已经多年无人为她撑腰,听着他的话,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唇抖着问:“……真的?”
谢云舟道:“不信我?”
江黎深知被人怀疑是何感觉,猛摇头:“没有,没有不信。”
在谢府,她唯一能信的只有他了。
谢云舟眸光再次落到架子上,伸手指着道:“那些以后都不要做了。”
江黎面露为难,“是母亲要我做的,我若不做,母亲怕是会不开心。”
“母亲那我自会去言明。”谢云舟眸光收回时瞟到了她手指上的冻疮,刚缓和些的神色再度不好,“身为将军夫人,还是要注意些。”
江黎顺着他的眸光看过来,察觉到他在看她的手指,悄然把手移到了身后,轻点头:“夫君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想,他大抵也是嫌弃她手上的伤疤了吧。
也对,又丑又狰狞,任谁都会嫌弃。
“行了,时辰不早了,让人备晚膳吧。”谢云舟说完这句便弯腰端坐在了椅子上,他背脊挺得笔直,一看便知是在军营中养出的习惯。
只是他说完许久,都未曾听到江黎的声音,他缓缓抬眸:“嗯?为何不答?”
江黎哪里是不想答,而是忙着做褥子没来得及准备今晚的膳食,她抿抿唇,问道:“夫君不去主院陪母亲用膳吗?”
“不想让我在你这用膳?”谢云舟说话向来都是一针见血。
江黎脸色霎时变白,想说不是,但终未说出口,“这三年夫君带兵出征母亲甚是牵挂,你这才刚回来,还是要多陪陪她老人家才好。”
谢云舟撩袍站起,“没想到你还如此贤惠,那好,那我便如你的意。”
谢云舟来时匆忙,走时亦是,须臾间,挺拔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江黎一瞬不瞬凝视着,眸底难掩落寞,不知为何,他在时不觉得冷,他走了,周身好像置身在冰窖中。
金珠推门进来,见她神色暗淡,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不欢而散。
晚膳时,银珠把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江黎,“夫人,将军从咱这出去后,去了主院,同老夫人呆了一盏茶的功夫被同僚叫着出了府门。”
江黎问道:“知道去哪了吗?”
银珠抿了抿唇,看了金珠一眼,开口道:“说是去春花楼…听曲。”
江黎手指一抖,筷子掉落到地上,唇角硬是扯出一弯弧,笑得有些牵强,“青楼?”
金珠银珠没敢开口说话,怕说了不中听的,江黎哭出来。
江黎道:“挺好。”
这夜,江黎想起谢云舟去青楼便难以安眠,直到三更鼓声响起,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看到了谢云舟,他笑着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看戏。”
她最喜欢戏本子里演的那些情爱故事,坚贞不渝,至死不休,她含羞点头,“好。”
话音方落,突然传来的响动惊醒了她,江黎从梦中醒来,错愕的看着出现在榻前的人,下意识伸手攥住衣领,身体后退,“夫夫君,你怎么来了?”
谢云舟眼眸微眯,带着几分酒气,“江黎,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
“别忘了,当年可是你求着要嫁进谢家的。”
“……”
当年江昭遭暗算惹上了人命官司,对方是国舅的儿子,出事后许多人都退避三舍无人肯出手搭救。
江黎为了能保江昭性命,求到了谢府,希望用她的命换哥哥的命,只要能救哥哥,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她无媒无聘她嫁进了谢府。
是她执意要嫁的,是以成亲那日即便再被冷待,她都忍了下来。
还有这三年亦是如此,她深知谢家对江家有救命之恩,即便在劳累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些都是她该受的。
可是,当听到他亲口说这些时,江黎还是难过的不能自已,她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但谢云舟不行。
他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插在她心头。
“是我求着要嫁的。”江黎问道,“我从未忘记。”
“没忘记便好。”谢云舟伸直双臂,冷淡道,“为我宽衣。”
他要留宿。
江黎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站起,屏住呼吸走到他面前,伸手去解他衣领的扣子,他身量太高,她顾不到,只能踮起双脚。
脚趾上还有冻疮,针扎般的刺痛感袭来,她手抖了下。
谢云舟氤氲着眸子看过来,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大手一捞,扣住了她的腰肢,用力一按,把她按在了怀里。
江黎鼻尖触上了他的衣衫,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的轻颤一下。
白皙指尖解到第二颗扣子时,眼角余光瞥到了衣襟处染着淡淡的红,像是胭脂红。
某个想法浮上来,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呼吸突然不畅,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见她没了动静,谢云舟微低头,下颚若隐若现间贴上她的额头,不知是吃了酒的原因,还是怀里女子太娇软,某个瞬间,他身体里好像燃起一把火。
火气太旺,需要灭。
他手一紧,把人死死按在了怀里,之前他还会有所挣扎,不喜便不应该做什么,现下想想倒是自己多虑了,她既是他的妻,理应做身为人妻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