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逮老鼠的猫似的,快狠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顺势一抬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上了他的唇。
冰凉……
她却恰恰与他相反,呼吸交叠的那一刻,她整个面颊越发烫了。
只片刻,项思齐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方才平静的眸中顿时戾气横生,未及于棉棉开口,他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出了这条无人的小巷。
于棉棉没再喊住他,她想,或许她好心办坏事了。
纵然易容镯将她的脸变成了汪沁的模样,她也终究不是她。
这样想着,于棉棉抬手去看手上的白印,却发现那道白印……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了。
宋景然向她叮嘱过,易容镯产生的效应可以维持三个时辰,手腕上的这道印记,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短,直至消失。
然而于棉棉压根没去注意这道白印,连它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
项思齐浑身不适地进了客栈。
卧房内,他不论是坐还是躺、是睁眼还是闭眼,脑海里都是于棉棉的那张脸。
花市街,她一身如火的红衣,在人群中向他跑来的样子;那一树海棠花下,她笑得暖融融的样子;清晨时分,她抚摸着树干告别的样子;马车里,易容镯的功效退去,她仰着脸安心酣睡的样子……
他说看的不是她,她竟信以为真。
还有……
还有方才那温热绵软的触感……就像是要将他包裹吞噬,令他觉得危险。
两年前,他从冰牢中被救下,从此跟着隐山阁二位弟子行走江湖,因着这副好看的皮囊,期间投怀送抱者不在少数。
比她漂亮的,比她优雅的,比她机灵的……他通通漠然置之,无人能近他的身。
怎么偏偏……面对她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项思齐闭上眼睛,于棉棉的模样却再次侵占他的脑海。
该死!莫非她精通什么蛊术,对他下了蛊?
将她除掉,不能等了。
第10章 一念间
于棉棉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之中,拿出了成婚当日戴的那套珠饰。
她换取了银两,又拿出部分银两贿赂了客栈老板,一通软磨硬泡之下,这才问出了项思齐住哪一间。
刚走到项思齐的卧房入口处,系统忽然间跳出一条提示:【印象加固碎片已使用完毕】
于棉棉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还不知这个碎片的使用方法呢!如何就用掉了?
带着不解,她轻扣了几下门,朝里头道,“思齐你饿了吗?我拿自己的首饰换了银子,我们去吃点儿好吃的吧!”
房间内无人回答,她将耳朵在门上贴了贴,里面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她只好再度试探般地问道:“还在生我的气吗?方才的事,我并非有意为之,我还以为……”
正低着头向门内的人解释着,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进来。”
于棉棉闻声抬头,有些诧异地对上项思齐那张洁白纯净的脸。
令她意外的是,他非但不怒,眸中竟还含着一片笑意,与先前在小巷子里气冲冲离开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进了屋子,于棉棉站在项思齐身后,眨着一双水灵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生气啦?”
谁料项思齐忽然转身,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欺近了她。
“怎……怎么了?”于棉棉下意识的向后缩着,最终却只碰到身后一堵冰冷的墙。
项思齐一手堵住她身后的墙壁,另一只手的修长食指挑起她的下巴。
他俯身对上她的眼眸,轻声问道:“你喜欢我?”
喜欢?那倒不至于。
于棉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项思齐靠得愈发近了,他眸中媚气横生,声音是轻飘飘的,“不喜欢我,为何亲吻我?”
于棉棉实事求是:“我没注意到易容镯失效了,我只是想……满足你提的要求而已。”
项思齐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笑意更深了:“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满足我的要求?”
这个项思齐,他哪来这么多问题啊!
他难道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
再说了,被亲一下他又不吃什么亏,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棉棉不知如何回答,项思齐又向她抛来另一个问题,“没记错的话,我只是让你对我笑一笑,没让你吻我呢。”
“我……”于棉棉一时哑然。
项思齐眸中泛起湿漉漉的水色,他凑到于棉棉的耳边,语调像花瓣一样柔软,“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没机会了?
于棉棉惊觉不妙之时,眼前一道光束闪过,项思齐将她禁锢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于棉棉急了,她贴着墙壁扭动了几下,然而不过是徒劳。
“不如,再满足我一个要求……”项思齐语气变得阴寒,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似有若无笑意,“去死……”
他说得那样轻巧,仿佛于棉棉对他而言,是可以被随手抹去的灰尘。
亲手让她这条不值一提的生命消失,他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他虽是笑着,那双漂亮眼睛的底色之中,已燃起了腾腾杀意。
感觉到情况属实不妙,于棉棉用意识疯狂向系统求助。
不负所望,系统有了反应。
【宿主获得记忆碎片一枚】
都什么时候了,记忆碎片能顶什么用!
于棉棉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却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项思齐半眯着眼睛,指背轻轻抚过于棉棉光滑的脸,紧接着左手一抬,一道蓝光在他手心凭空升起,朝她的心口狠狠袭去。
项思齐半眯着眼睛,指背轻轻抚过于棉棉光滑的脸,紧接着左手一抬,一道蓝光在他手心凭空升起,朝她的心口狠狠袭去。
于棉棉心头猛然一重,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拉扯感与撕裂感,整具身体仿佛要被他手中释放的那道蓝色光束,分崩离析成无数碎片。
随着疼痛感的反复叠加,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脑袋也开始混沌。
“放过我吧求你了,以后……再也不亲你了……我保证。”
战斗力悬殊,她除了求饶,已别无他法了。
视野中的项思齐眼角微红,嘴边还带着一抹妖冶的笑意,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渐渐地,她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意识逐渐涣散,身子愈发的轻了。
即将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一段画面冲开了闷钝的黑暗。
烟雨如画的江南春,微风浮动柳枝,连绵的黛瓦白墙之内,一位生得极其标志的女子,正带着世间最温柔的笑意,轻捻起一块糕点,喂给膝上的小孩儿。
“齐儿,好吃吗?”女子一双黑眸晶亮,眼中神色明净清澈。
“好吃!”小孩儿眼睫弯弯,笑成了一朵春天的小花。
画面暗了下去,只剩下女子琴音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喜欢吃这百果蜜糕,娘亲便常做给你吃。”
【记忆碎片使用完毕。】
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不知时间悄然流逝了多久,直到脑海里的提示音响起。
【宿主醒醒吧,您已昏睡了整整三日,请不要再睡了。】
于棉棉闻声不由轻蹙眉头,用力将眼皮抬起,环顾四周,她发现前面走着两个人,一白一蓝,看背影和衣物就能轻易判断出,是宋景然和汪沁。
而于棉棉自己……竟趴在项思齐这个魔鬼的背上,由他背着向前行。
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一下,项思齐向后侧过头,半抬眉毛道,“醒了?”
于棉棉愣住半晌,半信不信的样子,“我还活着?你……你你你不是把我……”
项思齐笑笑,温声道:“到了江南,陪我去吃百果蜜糕。”
望着他眼波里漾着的一片纯净之色,于棉棉有些恍了神,仿佛先前对她狠下杀手的人不是他。
这个人怎么能割裂成这样……
他不仅没杀掉她,还说要她陪着去吃百果蜜糕?
老老实实趴在项思齐背上,于棉棉回想起彻底昏睡之前,眼前浮现的那片画面——生得极美的温柔女子,还有她膝上与她模样相像的小男孩。
她柔声唤他“齐儿”,所以那女子膝上的小孩儿,是项思齐么……
于棉棉猜测,项思齐大概也看见了那段画面,唤醒了一点儿曾经的记忆。
这便是他未狠下杀手的原因吧。
第11章 千年树
于棉棉轻轻戳了戳项思齐的肩膀,小声问道:“陪你去吃蜜糕的人,为什么是我呀?”
“不为什么。”他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么想要杀我?”于棉棉挤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
项思齐不作答,只是背着于棉棉继续向前走去。
于棉棉被迫嗅着他颈脖处的冷梅香气,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
【项思齐好感度12】
谢天谢地!终于不是负数了。
她壮了些胆儿,在他耳边软绵绵地问:“思齐,你还会杀我吗?”
“会,吃完蜜糕之后。”
“那我不陪你吃了。”
“你敢?”
她不敢……
————
从尚京之外的客栈出发,几人已赶了整整三日的路,这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岭,没有可以住宿之处。
一直到于棉棉从项思齐背上醒来的这天傍晚,他们才远远望见一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城镇。
翻过山头,行至镇中商业街。
此处虽称不上极尽繁华,却也是一派安定的景象。
行人纷纷擦肩而过,石板路的两边皆是挨挨挤挤的商铺,一长排的灯笼亮起,婉若游龙,幌子在风中轻晃,酒楼餐馆、首饰铺子、茶馆戏楼,一应俱全。
只是……只是这街道上的行人……古怪极了。
眼见的是这样热闹的商业街,街道上处处是三三两两往来的人群,却安静得可怕。
这里没有欢声笑语,小贩不会吆喝,人们走在路上不会彼此交谈,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只顾着盯着前方的道路,木楞地向前走。
于棉棉心下有数,此处便是“安乐城”。
见此情此景,汪沁冷静提议道:“这其中定有古怪,我们暂且寻个客栈安顿下来,等入了夜,再仔细一探究竟。”
“好,听沁儿的。”宋景然在一旁温和表态。
于是几人一同前行,寻了处客栈住了下来。
子夜时分终于来临,街道空荡荡,所有的店铺早已闭门,原本安静的世界变得更安静了,甚至凭空生出几分可怖。
就连气温……也莫名越来越低。
四人聚在一间屋内,围着一盏摇晃的烛火进简单的商议,最终达成一致,决定外出一探究竟。
一切稳妥,汪沁与宋景然却在带不带于棉棉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汪沁提议:“虞姑娘还是留在客栈较为安全。”
宋景然则是相反的想法:“此处并非安生地界,棉棉留在客栈,只怕更不安全。”
眼见二位小情侣又因为她站在对立面,于棉棉头都大了。
汪沁没法赞同宋景然的观点,她试图将他说服:“让一个镇的人都变得如此古怪,其背后的妖物定是非同小可,我们都尚且不敢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虞姑娘?”
其实她说的很有道理。
然而,宋景然只是不紧不慢道:“沁儿,我不会让任何妖物伤害棉棉的。”
又来?这男人会不会说话?
于棉棉绝倒,她恨不得把宋景然的脑袋按进水盆子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若是可以,这大晚上的,于棉棉才不想去外面瞎晃呢,可谁让系统规定,虞棉踩过点的地方,她也不能缺席。
于棉棉:我不想去。
系统:不,你想去。
于棉棉只得硬着头皮对在座各位道:“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双方僵持片刻后,汪沁起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项思齐一把抓起身旁的剑,当即追了上去。
双方僵持片刻后,汪沁起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项思齐一把抓起身旁的剑,当即追了上去。
宋景然和于棉棉也立即跟上二位的步伐。
四人终是一同出了客栈。
月黑风高夜,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冷袭来,于棉棉冻得抖了三抖。
借着项思齐手中的蓝色火光看去,于棉棉察觉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唯独宋景然和汪沁二人,穿着单薄的衣物,依然是挺着背脊,颇有仙道风骨。
于棉棉不由在胸中感叹,这隐山阁是什么好地方?她也想拜入阁下了。
思索间,宋景然却回了头。
“棉棉,你……”
于棉棉:“不!我不冷!”
宋景然被她逗笑,无奈道:“你若是害怕,便来我身后,我保护你。”
也是绝了!
于棉棉大彻大悟,难怪原书中宋景然和汪沁的感情路走得那样坎坷。
长点心吧老宋!
汪沁和项思齐加快了前行的脚步,留给于棉棉两个冰冷的背影,而宋景然还停在原地等她回答。
安静而诡异的夜里,于棉棉只得把胸口拍得砰砰响:“嗐!我怎么会害怕呢,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胆子可大了!”
宋景然虽也没长于棉棉几岁,他却只当她是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说的是顽皮话。
他从袖中拿出一沓黄色的纸符,塞进了于棉棉手里:“拿着这些纸符防身用,总没有坏处的。”
“谢谢。”于棉棉轻轻拢了拢手心。
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他是第一个在乎她冷暖死活的人。
抛开这笨蛋总惹女主生气不谈,他着实是个贴心周到之人。
她好像有点理解虞棉对宋景然的执着了。
只可惜,释放温暖之人无意,接受温暖之人却走了心。
宋景然对虞棉的情感,与虞棉所期待的男女之情毫无瓜葛。
宋景然只是汪沁的,他们眼里始终只有对方。
好在,于棉棉不是虞棉,她清楚明白这一切,并且她对宋景然也没有那层意思,顶多顶多当他是一个好心的哥哥。
收下这份好意,于棉棉将纸符塞进袖中之后,便紧跟团队向前走去。
然而前面的人却顿住了脚步。
走近了,于棉棉察觉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我们又回到原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