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高兴地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将那间退红色衣裳穿好了。
于棉棉心头再没有一点气，鼓着的脸也自己扁了下去。
她坐在椅子上，一把抱住了项思齐的腰。
“呜呜呜……思齐你真好。”
“不是最好？”
即便知道于棉棉的“最好”含金量不高，他还是想听她说出口。
“最好，思齐最好。”于棉棉抱着他点头。
项思齐眸中的笑意隐都隐不下去。
“棉棉喜欢，我当然愿意穿。”
要他怎样都可以，前提是，她得喜欢他。
只喜欢他，最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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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海城大庆之日的早晨，城内的常住居民许多都露出了精怪本相。
故而，长着耳朵和尾巴的项思齐行走在其中，也并不会收到诧异目光的打量，比他长得奇怪的多得是。
面白身黑的粗尾猿、能直立行走却还长着长鼻子的大象……
还有许多于棉棉也叫不出名字的物种。
用过早餐后，几人便回了客栈，聚集在了宋景然屋内，尔后到达了宵香院的二楼，敲响了如烟的门。
于棉棉紧张得如同要去考试一般。
再加之昨夜项思齐将她折腾了一通，她的腿儿还软着呢。
进了如烟的小茶室，她请他们坐下，详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如烟姑娘还拿出两块异色小琉璃片，别在了于棉棉和项思齐的衣襟上。
据说这样，在海妖的梦境中，琉璃片折射的光芒，会令海妖看到于棉棉和项思齐是她心中所想的，她与她所爱之人的模样。
如此，几人便打算一同出发了。
“如烟姑娘，你不去吗？”汪沁有些疑惑。
如烟姑娘说好要帮他们取灵珠的，连宵香院都不出，如何取呢？
如烟姑娘道：“既然能帮你们在海底布阵，那么我就在这里，也能帮你们取到灵珠。”
汪沁与宋景然皆是诧异。
在他们二人诧异的神情中，如烟姑娘笑着起身。
“并非是我不愿踏出宵香院，而是我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
宋景然与汪沁更惊讶了，甚至连项思齐的面上都有一些诧异之色。
如烟姑娘给他们的法器，可以让他们在楹海城四处穿梭，甚至如烟姑娘还能利用她屋内的空白画卷，将他们送到别的地方。
而她本人却连小小的宵香院也走不出？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如烟姑娘仍是一副媚且悠然的表情，似乎这对她而言并非什么要紧大事。
“其实你们看到的我，并非真正的我，如同浅海区海妖的分灵一样，你们所见到的，也只是我的分灵而已。”
第221章 跃海之前
每个人终归会有一些难以克服的心理难关。
对于不害怕的人来说，这是无病呻吟。
但只有害怕这样东西的人会知道，一切绝非小题大做。
于棉棉这个平时有些咋呼的人，在真正恐惧的时候并不会跳脚，只会沉默，长长久久的沉默。
她不说话的时候，几个人之间也陷入一片安静当中。
许久，宋景然开口了，依旧是和煦春风般的声音。
“棉棉，不用给自己施太大的压，平常心面对即可。我与沁儿还有思齐在，问题不会很大的。”
于棉棉点点头，换了个姿势坐下，在海边的沙滩上闭目盘起了腿儿。
之前好多次她去项思齐屋里，他就是这副模样。
她也试试好了。
深呼吸，深呼吸……
要命，一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在幽深的大海里了。
于棉棉一个激灵，要紧睁开了眼。
还是眼前光和日暖的场景让她舒适一些。
那么，趁现在多吸收一些太阳光，积聚在体内，待会儿就会没那么害怕了。
于棉棉这样痴痴地想着，幻想自己是一株植物，每个细胞都舒张开来，仰头进行光合作用。
“哗啦啦——”
一阵清晰响亮的海水声响起，紧随而起的是四周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不用站起来挤出人群去看便知道，楹海灵珠出现了。
一片鼎沸之声的映衬之下，于棉棉觉得自己更渺小了。
她感到自己愈发地矮了下去。
这一小坨肉身，放在宏观中看，似乎并不比沙滩上的任何一粒沙子要大多少。
毕竟，一粒沙子坠入海中，与一个于棉棉坠入海中，对深不可测的大海而言，又有多少区别呢？
就算有区别，这区别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于棉棉哀哀思索，感叹自身渺小的那几秒，岸边已经有不少动作快的人奔跑着冲进了海中。
还有一些直接“唰”的一下飞到大海上空，“扑通扑通”地直往里跳。
甚至还有人打着转比谁跃下去的浪花好看。
总之是各显神通。
岸边还有不少人围观鼓掌。
换做平时，于棉棉也早就乐得在一旁鼓掌捧场了。
但是今日不同，毕竟她也要下去……还要下得比这帮人都深。
她下意识觉得这帮各显神通往海里扎的人都疯了。
然而转念一想，这本就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毕竟她都能去海底了……
只片刻，宋景然也起身了：“想必是楹海灵珠出场了，我们也可以准备下去了。”
他们的目标是海底，之所以要等到楹海灵珠出现再下去，不过是利用那些在浅海区的人，给他们打掩护罢了。
宋景然拿出了一个锦囊，从里面倒出四颗透明的小药丸，一一分给几位。
这透明小药丸是如烟姑娘给的，取名为碧水丸。
它的原料是楹海城这片海域内最纯净的海水，外加如烟姑娘的独家秘方配制而成。
将碧水丸服下之后，周身便会形成一层肉眼不可见的保护罩。
即便是普通人类的肉身，也可入海底深处，到达海妖本体的面前。
如烟姑娘称，这可是整个楹海城独四份的小药丸，别人都没有的。
故而其他人只能在浅海区，与海妖的分灵夺灵珠。
只有他们四个人，会下到海底最深处。
不过这保护罩的作用，也仅仅是保证他们能到底下去而已。
不过这保护罩的作用，也仅仅是保证他们能到底下去而已。
并不能保护他们不受攻击，不受伤害。
于棉棉倒觉得，这整个楹海城独四份的宝贝小药丸，她还真有些消受不起。
若是告诉她一百个人有这样的小药丸，会比告诉她只有他们四个人有，要令她开心许多。
毕竟……人多热闹啊。
收妖团四人默默吃掉神秘小药丸后，也御着三把剑，齐刷刷地飞到了大海的上空。
宋景然一把，汪沁一把，项思齐一把。
原本该是多么潇洒帅气的出场，却被于棉棉仅凭一己之力破坏了氛围。
只因项思齐所御的那把剑后面，站着一个面如死灰，双腿直打颤的于棉棉。
她满脸都写着：我害怕，怕得要死了，谁能救救我？
与之画风截然不同的是。
海面上一阵风吹来，宋景然与汪沁的浅色衣袍轻舞，二人相视一笑，眸中神色坚定。
“跳？”
“跳。”
于是……
“咚！咚！”
二人毫不犹豫往下一跃，他们脚底下的剑在那一瞬间飞起，精准地倒插进了背上的剑鞘内。
第222章 下坠途中
人比人气死人。
比不得，比不得。
汪沁与宋景然一跃而下之后，项思齐反手将身后的于棉棉一扯，拽到胸口。
他连继续害怕的机会都不给她，也紧随着汪沁与宋景然跃入海中。
那一瞬间，于棉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僵硬紧绷到如同一块砖。
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感觉到浑身浸泡在了冰冷的海水中，身子不断地快速下沉。
一直坠，坠不完似的坠，仿佛目的地是无尽深渊。
于棉棉的脑袋被项思齐按在怀里，她紧紧闭着眼睛，忽然想到了昨夜那个梦境。
项思齐坠入烈焰池中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也会拥有如她这般的恐惧吗？
或许从来没有，又或许不是没有，只是被迫着将所有害怕碾碎，丢弃。
那些年里，他一直是一个人。
心中的无助感会有多深啊。
可她不一样。
至少她这么害怕的时候，还有人在陪着她，不是么。
虽感觉到周身海水冰冷，可是没有水从鼻腔灌进喉头的感觉，头发与身上的衣物似乎也没有被沾湿。
于棉棉是相信如烟姑娘所制的碧水丸的功效的，可当她真正体会到的时候，还是不免在心中感叹其神奇。
身子还在不断下坠，于棉棉尝试着张了张嘴巴。
确定可以正常呼吸，正常说话后，她怯生生唤抱着她的那个人的名字。
“思齐……我们快到了吗？”
“棉棉，睁眼。”
项思齐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将眼睛睁开。
于棉棉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然而出口的声音还是在颤抖：“我我……我再闭一会儿。”
“你怕鱼吗？”
项思齐的声音很平静，此时仍如天上的弦乐一般动听，仿佛还如同在某一日的岸上，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有他，是她在这茫茫大海中唯一的倚靠。
他不是她的灵丹妙药，不能将她所有的恐惧消除，甚至连消除一半都不行。
但他此刻于她而言，却是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是她的最后一口气。
如若无他在，她恐怕早就吓得抽搐着昏了过去。
于棉棉双手紧紧攥着项思齐的衣裳，要哭了似的嘤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儿答。
“我我……还……还好。”
项思齐问她怕不怕鱼，那也得看是什么鱼啊。
于棉棉愈发不敢睁开眼睛。
既然项思齐都这么问了，恐怕……
于棉棉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她很快联想到了像一艘巨轮那样大的鱼就在身边，它有着血盆大口，一口能吞上百人。
口中尖锐的牙齿如刀片一般锋利。
在冲过来的时候，黝黑巨大的眸子一定如深不可测的黑洞一般，望向她。
要她永远留在这令人窒息的海底，化作它的腹中之物。
脑补到这里，于棉棉身子不停地发着冷颤，完全止不住。
越想她就越害怕，越害怕她就越不愿意睁开眼睛，越不睁开眼睛，她无止境的脑补就不会停止，脑补不停，她就会越想越害怕。
妥妥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耳边又传来项思齐的声音，清脆明亮不含杂质。
“别怕，睁开眼睛。”
“我不敢……”于棉棉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句实话。
第223章 与老乌龟接头
到达关押海妖的最深海底之后，四周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儿几乎没有任何生物，有的只是一片深沉的黑与寂静。
也或许有，只是肉眼无法看见。
入了海底，于棉棉和项思齐依如烟所说，在原地等待片刻，会有“人”循着碧水珠的独特气味来接他们。
不多时，隐约模糊间，头顶果然有一个黑漆漆的胖碟子，正在往他们这儿游过来。
“乌龟？”于棉棉发出疑惑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一个古怪且滑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于棉棉仰头看看身边的项思齐，又看向那只快速划着爪子游过来的东西。
她壮了壮胆，试探着朝那儿喊：“小乌龟？你是如烟姑娘派来接我们的吗？”
那黑漆漆的乌龟一愣，似乎有点儿生气，他循着声音，冲着于棉棉所在的方向叫嚣道：
“你才是小乌龟，我是你龟爷爷！”
于棉棉：“……”
好凶的乌龟，还会还嘴。
待小乌龟游近了，于棉棉才发现，是自己错了。
它是乌龟，但确实不该被称作小乌龟。
这是一只身长约莫三米的大型棱皮龟。
那大乌龟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下后，还气呼呼地对着另一个方向直瞪眼。
于棉棉见这龟身板不小，还会说人话，想来也是个老前辈了。
于是她朝着它拜了拜。
“老前辈您好，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您担待，别跟小的计较。”
大棱龟听见了她的声音，才扭头看过来。
它声音沙哑，且有很重的鼻音，语调却是上扬的，听起来颇为古怪喜感。
“噢噢，原来你在这儿。”
于棉棉乖巧点着头道：“对，对，我们在这儿。”
大棱龟定睛一瞧，拖长了尾音，恍然道：“噢~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于棉棉扶额。
看来这大棱龟眼睛不太好。
于棉棉向它走近了几步，再次礼貌确认道：“您好，是如烟姑娘嘱托您，带我们去她布下的阵那儿的吧？”
“嗯……”大棱龟从鼻子里哼出古怪的一声腔调，而后扯着又沉又尖的嗓门对于棉棉道：“小乌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谁是小乌龟啊，她是人好不好。
“好的，老前辈，我们这就来。”于棉棉并不打算反驳。
她拉过一旁的项思齐，走到了大棱龟面前。
她爬，她爬。
龟壳太滑了，她爬不上去。
于棉棉欲哭无泪。
项思齐默默看了于棉棉半晌，一言不发将她搂了过来，“唰”的一下凌空飞到了大棱龟的背上。
“坐稳了！”
大棱龟扯着又哑又尖的嗓门大喊一声，驮着项思齐和于棉棉，挥着爪子一腾而起，自如地在海水中向前游去了。
于棉棉适应能力还算快，眼下入了海中也好一会儿，心里的恐惧感虽然还在，但也已经消散了许多。
毕竟和如烟安排的“人”交接上了。
况且还有项思齐在呢，不是她孤身一人。
在大棱龟背上坐稳片刻后，于棉棉开始叨叨。
“老乌……老前辈，我们多久能到那儿？”
大棱龟一面挥动着爪子，一面抬高声音道：“很快就到啦，小乌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