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宴里春深【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8:00

  她现在是伤患,不和他这种人一般计较。
  沈昼见她垂了眼,委屈地瘪着嘴,终究放开了她,淡淡道:“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走人。”
  简单吃了早饭,和柳嫣道了谢,沈昼带着秦双翎离开。
  柳嫣问了他们的名字,依依不舍地跟出去,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秦双翎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用另一只手指头戳他,“喂。”
  沈昼瞥她。
  秦双翎回头看了一眼,示意道:“那位柳姑娘对你有意思,我看她人挺不错的,你若是真的担心找不到老婆,可以……啊!”
  她说着忽然痛呼一声。
  原是沈昼加快了步伐,拉得她一个趔趄,肩膀的伤口登时疼痛起来。
  “你做什么啊……”她忙道。
  沈昼停下脚步,冷笑着盯向她,“你是不是也做媒婆这一行当?若亲事成了,就能拿银子,所以才这么把我往外推?”
  他居然这样想她?秦双翎眼一瞪,片刻,却也不想反驳,蹙眉道:“如果成了有银子拿,我当然不介意。”
  沈昼脸色更难看了,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她见他大步离开,竟似要丢下自己,忙追过去。
  可她的脚程哪比得上他一个大男人,疾步追了一会儿,眼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脚又疼了起来,只好慢慢停了下来。
  秦双翎眉头压成了小小的八字,望着那道身影,心想,他为什么生气?她其实没有恶意,她看人的眼光还算是可以,那位柳姑娘说话柔声细语,又温婉似水,一般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他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她乱给他凑对儿?
  可她也没强求,只是提了个建议……
  秦双翎越想越茫然,眼见着沈昼要走远了,她想了想,故意哎呦一声跌倒在地,装作脚伤了,然后便屏息静气等他回来。
  可是,那道身影没有回头。
  他真生气了。
  秦双翎坐在土地上,垂下眼睫,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这一路上,沈昼遥遥走在前面一段距离,秦双翎落在后面,虽然走一段停一段,可好歹是在天黑前回到了家。
  家门口挂了盏简陋的油灯,勉强照亮一片篱笆。
  听见动静,潘娘迎出来,看见沈昼站在门外,秦双翎也慢慢跟了过来,愣了下,打量他们一遭,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啊,沈公子?你和双翎这是……”
  秦双翎终于走到沈昼身边,忐忑地抬眼看他。
  沈昼只对潘娘拱手道了一句:“在下再叨扰夫人一日,明日就离开,届时会给您银钱。”说完,他便转身回了柴房。
  从始至终没有看秦双翎一眼。
  潘娘热情地送过去,没过一会儿,又回来,看着秦双翎,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不是摘笋去了吗?笋呢?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回来,你带着沈公子到哪儿鬼混去了?”
  秦双翎轻声道:“我摘笋的时候掉下山了,他救了我,我们一直绕到另一处村庄,找了一户人家借住一晚,今天早上才回来。”
  “沈公子会救你?”潘娘冷眼讥讽,“别给我扯谎话,别是你拉着人家卿卿我我的时候,把人家给带下去了吧?”
  当她潘娘没看见,方才那位沈公子脸色多差吗?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秦双翎说,显然是生气了。
  秦双翎心头屈辱涌起,咬紧牙关,想解释却解释不了。
  无论她怎么说,潘娘都不会相信的。
  “行了,今晚你也别急着睡了,先把你哥的衣裳洗了,昨个儿你衣裳没洗成,后来是我替你洗了,今日你可别想躲,听见没?”潘娘冷冷看她一眼。
  秦双翎一愣,看着潘娘道:“后娘,我手伤了,能不能休息两日?”
  潘娘瞪了下眼正要开骂,身后房屋内,秦父走了出来,看见秦双翎,温和笑笑道:“双翎,回来了啊。”
  潘娘到嘴边的话骤然停住,皮笑肉不笑道:“行吧,我总不能让个伤患干活不是,你休息一两日,好好养伤。”
  却走近了她,压低声音冷笑道:“秦双翎,你说你能干什么?笋没摘到,现在活也干不了……我可以给你时间休息,但你别想着回来能吃白饭,要知道你还有个病怏怏的妹妹在那儿,你们姐妹两吃饭,哪个不要钱?”
  秦双翎脸色微变,“槐米怎么了?”
  潘娘轻嗤,“她好着呢。”
  说完,潘娘转身便走进了屋子,连带着秦父也给她拉了进去。
  主屋的门砰的被关上。
  秦双翎在篱笆门的油灯下站了片刻,走向槐米的屋子。她推门进去,见小丫头已经睡着了,面朝外侧躺着,睡得很安静。
  她安心了些,带上门,轻吸了口气。
  鼻腔和喉咙充斥着寒冷的风,她呛住,咳了两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她的屋子毗邻秦仲举的屋子,很小,还是从秦仲举的房间分隔出来的,原本并没有这一间。
  她一般不喜欢回自己这件狭小的屋子,都跑到柴房去睡。
  但柴房如今有了沈昼,她不好再过去。
  秦双翎走回屋子的时候,经过了秦仲举的屋子,里头亮着,依稀飘来酒味,秦仲举似乎还没睡。
  秦双翎心中抵触顿起,也没抬眼,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洗漱后回来躺下,却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中尽是沈昼随着她跳下来的那一幕。
  她察觉自己的不对,蹙眉无声呸了几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逼自己睡觉。
  终于,在疲惫的驱使下,困意上涌。
  秦双翎的呼吸逐渐放轻了,可正当她迷迷糊糊睡着时,耳边却听见什么声音。
  有人进来了?
  她心中念头掠过,紧张下睡意一扫而空,睁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
  却见自己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步伐有些不稳,看体型是秦仲举,隔着一段距离,她闻到了浓烈刺鼻的酒味。秦仲举没说话,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秦双翎警惕地盯着那道身影,往后退了退,力持镇定道:“秦仲举,你走错屋子了。”
  “我没走错。”秦仲举醉醺醺地踉跄了下,眯着眼道,“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滚出去……”秦双翎心头不安更甚,咬牙道,“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秦仲举却十分张狂,冷笑了声,“你个娘们,能对我怎么不客气?老子今晚过来就是堵你的,你之前跑了那么多次,我今天看你怎么跑。”
  他直接反手关上了门。
  当那仅够一人通行的门关上,原本仅被月光照亮的狭窄的屋子,彻底昏暗。
  “别过来!”秦双翎如被浸泡在冰水中,心头只剩下一片绝望。
  秦仲举听而不闻,朝她走了过来。
  秦双翎翻身下床,退到墙角,摸索到角落里的木铲。
  “秦仲举……我说过了,你敢过来,我对你不客气。”她一字一顿,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着木铲。
  秦仲举狞笑一声,愈发兴奋了,“跟我搞什么欲迎还拒。”说着朝她扑了过来。
  当那道身影扑到面前,秦双翎甚至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汗臭味夹杂着让人呕吐的酒味。
  下一刻,一声钝响响起,秦仲举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倒在地上。
  秦双翎靠在墙壁上,苍白着脸抬头。
  不知何时,屋门被人撞开了,月华流水一般流淌进来,铺了一地。沈昼颀长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衣摆逆着风,微微摇摆。
  他的呼吸森冷沉重,压着暴怒的视线,在秦仲举身上停顿许久。
  最后,他抬眼,看向了她。
第60章
  秦双翎和他回视着, 苍白的唇翕动了下,没能说出话来。
  她呼吸依旧颤抖,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秦仲举一眼, 终于感觉到劫后余生的放松,闭上眼睛。
  冷风掠过面前,沈昼走了过来,强硬地拉过她, 离开屋子。
  秦双翎踉跄了下,跟着他出去。
  他将她带回柴房里, 反手锁上门,这才停住动作,转头看向她。
  秦双翎神情怔然,眼睫半垂,注视着一个地方。
  沈昼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她在看对面土墙的涂鸦。原本他并不知那痕迹是谁画的,现在他知道了, 应该是她妹妹秦槐米。
  她方才进门便本能地看了过去。
  可能,因为支撑她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唯一动力, 就是她妹妹了吧。
  这个认知浮现的一瞬间, 沈昼心中揪痛,漆黑的眸攫着她,握着她的肩膀, 命令道:“秦双翎,说话!”
  秦双翎的视线转向了他。
  她的瞳孔逐渐聚焦,倒映出了他的脸庞。
  迎着他深沉的、紧痛的视线, 她终于哭了起来。
  哭声哽咽, 低低响在安静的夜晚,从无声到低鸣。
  她竟是连哭都不敢大声么?
  沈昼心中揪痛, 见她毫无形象地嚎啕,心底死死压抑着的情绪再难以控制。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身子伶仃单薄,他抱进怀里都觉得不真实,好似一个恍神,她便会消散了。
  他心中没来由的患得患失、恐慌。
  还好。
  还好他赶到了。
  还好他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形,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异动,赶过去救她。
  万一他晚了一步……
  沈昼难以再想象下去。
  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他总是因为她而情绪起伏,难以自控?
  ――为什么他总是在她离开之后,控制不住自己想起她?
  ――为什么他一向冷漠多疑的性格,会在她面前开始改变自己?
  他好像明白了。
  这种感觉,和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是对一个女子。
  甚至这个女子他才认识不过十数天。
  让他有印象的人中,没有人再比她认识的时间短了。
  可偏偏只有她对他影响最大。
  这种感觉是喜欢,还是……
  他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他知道,他想娶她,让她成为他的人,这样,他就可以保护她。
  怀中的身体还在哭泣,抽噎着,喘不上气。
  沈昼将她拉开一些,盯着她晕染了红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道:“秦双翎,以后跟着我吧。”
  “我能给你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你不用再为钱财替人干活,被人欺负。”
  秦双翎似乎懵了下。她眼前哭得蒙了层水雾,此刻轻轻眨了下,勉强才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你什么意思?”她停顿很久,“你要娶我?”
  出口的声音不太真实。
  沈昼迎着她的视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深沉,呼吸微微急促,无声地等待她的反应。
  秦双翎哭够了,现在也就不哭了,抬起袖子,擦干净眼睛。
  她微哑着声音嘀咕,“你都没娶老婆,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沈昼立刻道:“我知道。”
  就是对伴侣负责,一生一世都守在她身边,对她好。
  秦双翎哭断了的思绪此刻终于慢慢回来,在男人的视线笼罩下,她的心跳忽然急了,掩饰地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他还抓着她,她动不了。
  沈昼闻言,松开了手。
  秦双翎退后两步,望着他,犹豫道:“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除了一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甚至,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伪造的,她要怎么相信他?
  沈昼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会对你坦白。”
  秦双翎犹豫地咬了下唇,边思索边道:“你这算是求娶吗?可是……你连聘礼都没有,就一句空话,别一点诚意都感觉不到……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她此刻呢喃着的模样,实在吸引人的目光,水润的唇微微撅着,让他忍不住频频往她开合的唇上看去,隐约的,好似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木樨香,诱人深陷。
  “你要多少?只要你说一个数,我都办给你。”
  不知不觉间,沈昼朝她走近了一步,嗓音低沉带着蛊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了她,慢慢俯身下去。
  秦双翎反应过来慌了,立刻往后倒退两步,“你、你不许亲我。”
  她瞪着他,又想到什么,中气十足道:“你还把我帕子丢了呢,你莫不是把这件事情忘了吧,沈昼,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不会嫁给你的。”
  “除非,除非……”她想了想,嘀咕着,“你先把我帕子找回来……再说。”
  即将触及的软玉温香消失了,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悸动,沈昼压下心中的躁动,微微笑道:“所以你是说,只要我把你帕子找回来,你就答应嫁给我,是这样吗?”
  秦双翎一愣――是这样吗?她是这样说的吗?
  她原话的意思好像不是……
  然而她这边还在想着,那边,沈昼已然走出一步,“记住你说的话。”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竟是要大半夜的出去寻找吗?
  “哎,我没说……”秦双翎慌了,立即追出去,可他动作极快,在她追上之前,他已经将屋门关上。
  依稀有上锁的声音。沈昼在外面挂了把锁,淡淡留下一句,“不用怕,乖乖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附近遍布他的人,可以说,如今不仅是秦家,就连附近这片村庄都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只要他不允许,没人能动得了她。
  可是,即便如此安全,他为何……还要把她锁上?
  分明可以不锁的。
  可他像是昏了头一般,总觉得只有把她锁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她不在他的视线中失踪。大抵是因为,她在他眼里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雾,不抓紧一些,她就消失了。
  秦双翎却不知道实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反锁上,用力拉了拉门栓,根本开不了,他真的把她锁起来了。
  门板外面的人,已然离开了。
  她难以置信,咬牙低声道,“混蛋沈昼!找帕子就找帕子,锁我做什么!”
  四面漏了些风进来,秦双翎垂了眼,走到墙角边,抱着膝盖坐下。
  柴房里很干净,被褥一应都整洁,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清爽,看来沈昼居住的习惯很好。
  秦双翎环顾四周一圈,觉得有些冷,伸手过去,把沈昼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拉了过来,盖在身上,蜷缩着躺下。
  被子之前是洗过的,还在阳光下晒了两天,本只有淡淡的皂角味,此刻却染了他身上的龙涎香,和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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