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知不觉地沦陷。
秦双翎听见他的呼吸和伤重时很类似,都很粗重,一声沉过一声。
她蹙眉,心中满是不解,低声问:“你怎么了?”他受的不都是皮外伤吗?方才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她还以为他很能忍疼,可现在为何又不能忍了。
沈昼看懂了她的懵懂,那种纯然美丽又不带一丝杂质,直击人的心灵,让人无法遏制内心的躁动。
“我伤口疼。”他囫囵道。
秦双翎闻言,又皱了下眉,“你哪里伤口疼?”她记得她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啊。
沈昼的额角沁出汗水,砸在她的脸上,啪嗒一声。
他拉着她的手去碰伤口。
“这里。”
秦双翎感受到手上不一般的温度,陡然睁圆了眼睛――她虽然没经历过,可也模模糊糊知道男女那里是不同的。男女授受不清,寻常朋友拉个小手都过于亲近了,可他却……
“臭流氓!”她后知后觉地恼羞成怒,飞快抽回手。
沈昼却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不放。
“真的很疼。”他低声看着她,“我很不舒服。”
秦双翎秀气的眉头皱成了八字,审视地看着他,出口的话停了又顿,似是难以启齿,“那我也不是大夫,治不了你……”
沈昼却一眨不眨地盯死了她,“我只要你。”
秦双翎在他的逼视下,茫然地睁圆了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傻子,即便一开始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那到现在,她已然明白了。
这个认知让她忐忑,心跳像急雨砸在叶片上。
他是那个意思吗?
秦双翎怔了片刻,回过神,看着他小声道:“你是真心的吗?”
沈昼只反问,“你愿意跟着我吗?”
她蜷长的眼睫垂了下来,眉头像是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哼了声嘀咕,“可是,我脾气不好,要是成了亲,我天天欺负你,你怎么办?”
沈昼深沉的眼注视着她,想也不想便道:“只要你愿意天天和我一起睡觉,我任你欺负。”
她呆住了,好半晌,磕磕绊绊道:“臭、臭流氓。”
她现在还不大懂得夫妻一起睡觉是什么意思。
但她隐约感觉那件事情总让人脸红心跳。
譬如现在,她的脸是滚烫的,心也像乱珠落盘一样跳个不停。
她怎么了?她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沈昼将她的无措尽收眼底,也到此刻,他明白了她对他并不是厌恶的――她也喜欢他。
他俯下身,不再抑制自己杂乱无章的呼吸,“我很疼,你帮帮我?”
她心软了,因为他话里真的很不舒服,她犹豫着,被他的接触扰得思绪混沌,只道:“我怎么帮你?”
他不答,却问:
“我把你帕子找回来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她小小地犹豫了一下,被带着回答道:“好吧。”
――她的要求他都做到了,那她也应该允诺的。
沈昼深沉如墨的眼底隐隐压抑着什么,此刻听见她的应答,悉数如同被摧垮了的河堤。
他不再克制自己。
第62章
那条绯红色刺绣莲花的帕子, 在动作中,飘落到旁边的地上。
今晚冷极了,可秦双翎却一点不觉得冷。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片浆糊, 睁圆了眼睛,小声问:“你做什么?”
他喘了口气,道:“做应该做的事情。”
屋子外一片宁谧,不知是不是有人在附近驻守, 太安静了。安静到,秦双翎甚至可以听见外面屋檐的雨声。下了整整一日的鹅毛小雨, 不知何时变成了大雨,一滴滴砸落在土地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还听见雨滴砸在石板上,甚至可以透过那清脆的声音,幻想到雨滴在石板上溅出了小小的水花,一朵接着一朵, 像神仙在人间放的清透烟火。
沈昼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扣住她的所有动作和无意识的挣扎。
秦双翎这个晚上没怎么睡, 期间沈昼问过她很多次,但问的问题,她一概都听得不大清楚。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 让她情不自禁地发抖,战栗。
心中好像有一道门,被他一寸一寸地打开。
从前何落妹红着脸蛋问过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那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摇头说:“不知道, 我没喜欢的人。”说完她就捞起沉重的木头铁镐,往背上的竹筐一放, 下山去了。
何落妹直接傻了眼,追了好一段距离追上她,气喘吁吁道:“阿眉,别这么想,人总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的,你不要难过。”
她很纳闷,“我不难过啊。”
为什么要因为没遇上喜欢的人而难过?如果这都要难过,那她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一整天尽难过了。
何落妹瞅着她说:“阿眉,你这么好,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你也会遇上你喜欢的人。”
那时她浑不在意――喜欢的人,那是什么东西?还不如多挖几根竹笋来得实际。
之后,她听何落妹唠嗑时,也听何落妹说过很多很多少女芳心萌动的故事――诸如她又看中了哪家哪家的小伙子,什么村头刚来教书的那个夫子长得特别斯文,白白净净……
但她都只听听,一笑而过。
那时她听何落妹描述心动的美好,一点都感觉不到,但是现在……
她好像感觉到了。
她好像有一点心动了。对沈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也不知道,可能是从沈昼那天晚上第一次给她取暖抱着她入睡、也可能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帮她说话,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她也可以是有人撑腰的。
原来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
这样好。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想和他待在一起,时时刻刻见面,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树上枝头落了一只鸟,想和他分享,走在田埂里看见路旁开了一朵奇形怪状的花,也想和他说一声,有什么心事都想和他说,有什么事情都想和他一起完成。
完了,她好像喜欢上沈昼了。
秦双翎的呼吸也被带得不稳起来,身上激起一层战栗,白皙雪腻的肌肤泛着薄红。
“好冷。”她的衣裳呢?
沈昼察觉到了她的寒冷,再次覆盖上来,低声在她耳畔道:“现在还冷吗?”
秦双翎的脸却腾的红了,说出的话都磕磕绊绊,语不成句,“哪有……哪有这样……给人取暖的……”
他为什么脱她衣裳,还脱自己衣裳?臭不要脸。
沈昼只道:“那还冷吗?”
她小声乖乖地道:“不冷了。”
“那,可以吗?”
她有些茫然地问:“什么可以不可以?”
沈昼深邃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没有回答,但他的动作已然替代了言语。
秦双翎脑中轰的一声,感觉自己被放在炭火上炙烤,想也没想,带着怯意急切道:“这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沈昼道:“我娶你,我们就是夫妻。”
秦双翎垂下眼睫,唇角小小的翘了一点弧度,却立刻收起来了,“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沈昼的动作僵硬在原地,似是没料到她清明些之后竟然改了主意。
方才她不是答应了吗?
他们都这样了。
箭在弦上,她却要喊停?
沈昼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额角的汗水顺着眉骨流下,自鼻梁滴落。此刻,他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躁起来,带着急迫沉声逼问道:“那你要嫁给谁?”
秦双翎认真地想了想,弯眸道,“我觉得明石大……啊!”
她痛得缩起肩膀,“你是狗吗……沈昼!”
沈昼从她脖颈间抬起头,冷冷看着她。
秦双翎对上他的视线,心中忽然有些害怕,也不再逗他,唇角的弧度再次翘了起来,一边思索一边道:“沈昼,如果我嫁给你,你却变心了……那怎么办?”
“没有这种如果。”他回答得笃定,眉宇间的沉冷不是作假。
秦双翎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沈昼,如果以后我嫁给你,你却变心喜欢上了别人,我马上就走,这辈子你都别想见到我……”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这才直视他的眼睛,“我秦双翎说到做到。”
沈昼嗯了一声,“除了你,我不会再娶。”
当真吗?他看起来家世甚好,有权势有地位,甚至还有能够使唤的随从和护卫……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至少和她这种贫家女完全不一样。
他真的只娶她一个人吗?她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
“真的吗?”秦双翎望着他,不确定地道。
沈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忐忑,沉声道:“若你没有违背我们的誓言,而我违背了,我愿意负罪自戕。”
负罪自戕……竟是这样沉重的承诺!
秦双翎立刻睁大眼睛,“你……”
沈昼依旧注视着她,方才这些时间,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秦双翎到口边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心脏,不由自主再次砰砰跳了起来。她慌忙别过头去,嘴硬道:“说得好听,到时候若是你反悔了,我也动不了你。”
“南疆有同心蛊,母蛊宿主可以控制子蛊宿主的生死,只要你对我下蛊,我的命就握在你手里。”
秦双翎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出承诺,神情不禁微微怔然,看着他。
一时间,她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
沈昼只盯着她,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秦双翎,你不应我,你心虚了吗?”
秦双翎狼狈地躲避开了他的注视,低声道:“我、我没有。你这人好狠……”
沈昼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句,“所以,你不能背叛我。”
……怎么说着说着就被带偏了,怎么话题就绕到她背叛他这里了……明明一开始是她逼问他的!他这人真是心思深沉。
秦双翎正想反驳他,可随之而来的,是脖颈上的浅浅啜吻。
她被刺激得身体颤抖,害怕地动手想推开他。
动作却被沈昼压了回去。
这种感觉让秦双翎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小舟,飘飘荡荡,没有依靠,随时都能被浪花带着,扬帆而起,下一刻也可能翻倒,被海面之下的暗流卷进深海。
这种溺毙的感觉让她的心飞快跳动起来,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沈昼……”
他应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她小声地又问了一遍。
他不答,却放缓了语速,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听听,外面的雨停了吗?”
*
雨到第二日清晨都没有停,足足下了一夜。
秦双翎一开始很困,显出一副马上就睡着了的模样――实际上她确实很困,下雨的冬日夜晚本就好睡,再加上有沈昼这个人形暖炉在旁边取暖,她一点都不冷,暖和之下,便想睡觉。
但她这种表现让沈昼直接黑了脸,感到无比耻辱。
她就这样要睡着了?即便他只做了个开头,还没有……可她未免也太放肆!
是他做得不好吗?
“躺着困?”沈昼冷笑一声,把困得软绵绵的她拉起,凑近她耳边,恶劣道,“那就坐着。”
……
早上,秦双翎顶着黑眼圈,难受醒了。
这种感觉就像她昨晚彻夜不休犁完了家里的十六亩田地,还耙了田,插了秧苗,顺便还给休息的牛洗了个澡。
不,兴许还要比这种更痛苦。
犁地好歹累了还能休息,但她昨晚没有休息。
秦双翎艰难地翻身坐起来,扭过头,恨恨地看着旁边的人。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沈昼睁开眼睛。
他醒了,也没动弹,手放在后脑枕着,含笑看她,“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秦双翎想把他脸上的笑容撕了――于是她也这么做了,扑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
她也不说话,咬着唇,发狠似的想在他脸上报复回来。
“疼不疼,疼不疼?”秦双翎恼怒地道,“快点求饶。”
沈昼却一动不动,唇边噙着微微的笑,就这样注视着她,眉宇间隐约一抹餍足的笑。
秦双翎看他这般更生气了,“快点求饶!”
她似乎总喜欢找个公平。
当初他问她的名字,她回答之后,觉得不公平,下一刻也跑回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今日也是――昨夜二更时她哭唧唧地求饶,他没说话,今日早上她想起来了,很是愤恨,便也想让他求饶。
但招人恨的是,沈昼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含笑看着她,就好像她像是小娃娃捉弄人。
秦双翎扯他脸他没反应,只好换个方法,手向下掐住他的脖颈,“我掐死你!”
脖颈上停留的手,柔软又小巧,少女的一头青丝没有绑束,自然垂落下来,发尾丝丝缕缕落在他胸膛,轻柔地晃动,那柔软的、奇特的触感,竟让他无法遏制地再次悸动起来。
他又想起昨夜入骨的滋味。
稍微手上用力,便将她带到身下。
望进秦双翎震惊的眼睛里,他思索道,“原本想让你休息,看来你还很有力气,那我们继续?”
第63章
天亮时, 秦双翎坐起身,看着柴房外的日光。
今日的清晨,好像和从前无数个过往一模一样,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她用手背贴了贴脸,只觉得滚烫, 忿忿看向旁边的人,视线似要在他身上刺出无数刀子。
沈昼察觉到了她的怒视, 徐徐睁开眼睛。
他不说话,就这样回视着她,已叫她心跳忍不住加快。秦双翎忽然又记起他们昨晚做了什么糊涂事。
她记得中途,他还压到了她肩膀上的伤,她痛得直掉眼泪,他嘴上说她娇气, 却转而吻上她的肩膀。
她肩膀的伤已经愈合,但……疤痕恐怕是再难消除了。
那时, 他摩挲着她的伤口, 淡淡问她――女子都爱美,她却因他留下这伤痕,往后会不会恨他?
她那时迷钝, 想了想,小声说:“没关系。”
因为她内心深处也不知道该不该怪他,她这伤是因他而得, 可如果没有他, 她兴许连命都不剩下,如此诸多思量, 她觉得,还是只能说老天造化。
她这句没关系柔软又轻旎,说出口后,她的眼睛就被他蒙上了,因此她也并未看清,他眼里的晦暗和深沉。
她也并不知道,其实他有能力除去她肩膀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