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宴里春深【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8:00

  她要改掉自己的这个习惯。
  丰晴见秦双翎沉默着,不再问话,便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今夜没有下雨,夜晚的冷风中,秦双翎隐约嗅到了一股槐花的香味。
  怎么会?如今已逐渐入了冬季,怎么还会有槐花盛开?
  秦双翎微微蹙眉,忍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有心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脑海中那道身影挥开,便顺着那股槐花的香味,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想探寻究竟。
  不过,没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便传来一声沉沉的――
  “秦双翎。”
  这嗓音显然是男人的,压着不悦和冷怒。
  秦双翎愣了下,转回头去,只见沈昼风尘仆仆站在她方才所在的柴房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他显然是刚回来,衣摆被风吹得向后,眉头深皱,就这样冷冷盯着她。
  秦双翎立刻朝他走了回去。
  方才他若不叫,她还没感觉,此刻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走出这么远。
  秦双翎有些心惊,看着附近黑夜中高耸的山峦,密布的高林,不时还能听遥远的地方传来苍鹰的尖啸声。
  从前为何不觉得这样可怕?
  她心中忐忑愈发重了,忍不住朝沈昼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将他抱了个满怀。
  沈昼却没有回抱住她,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抑制着自己抬手的欲望,只冷声问:“为什么走出这么远?”
  不久前,他便赶回了这里。他就站在柴房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那边走。
  那一瞬间,他竟然还以为她要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双翎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怒意,小声解释道:“我闻到了槐花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直往那儿走……”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所以才不怕,一边说着,一边愈发抱紧了他。
  沈昼听了她的话,却是眯眸。心慢慢沉了下去。
  哪来的槐花味道?
  根本没有。
第65章
  秦双翎从他怀里出来, 揉了揉被夜风吹凉的脸颊,低声问他:“你是不是赶回来的?”
  方才她见他风尘仆仆的,衣摆上染了尘土。
  沈昼应了一声, “是。”
  秦双翎抿唇看他,眼里带着关切,“你晚饭吃了没有?”
  “没有。”
  秦双翎开心起来,眉眼弯起, 笑盈盈道,“那我煮给你吃。”说着便拉着他的手, 往厨房走去。
  沈昼没有推脱,跟她去了。
  衔青知情知趣,带着丰晴一并隐没了身影,消失不见。
  山野的夜风刮过森林,哗啦作响。
  秦双翎家的邻居不多,虽然有, 但此处村庄的屋舍分布都较为分散,阡陌田野夹杂其中, 因此便显得稀疏。
  秦父、潘娘和秦仲举都被暂时安排到其他空着的屋舍去了。
  不知是不是沈昼的命令, 但秦双翎很高兴,因为现在只有她和槐米,她觉得很自在。
  也不对……
  不只是她和槐米, 还有沈昼。
  秦双翎拉着沈昼进了厨房,点起灯火。
  衔青办事很利落,让人采买了很多需要的食材, 把橱柜堆得满满的, 灶台角落的地上也堆放着米面和麦子。
  厨房外寒风瑟瑟,厨房内一盏融融暖黄的油灯, 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沈昼被她拉到桌边坐下。
  秦双翎蹲在一堆食材面前看了一会儿,拿了红糖、糯米粉和黄酒,动手做饭。
  沈昼沉默着,看着她在灶台边忙碌,姣好的侧脸,低垂的眉眼下尽是欢喜的神态,她看起来很开心。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这是,家吗?
  原来有人等在家中,等着为自己做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原来有人惦记着自己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他似乎从未感受过。
  这样新奇的、陌生的……让他误以为在梦中,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到、生怕稍微发出声音就会把这一切像云一样惊散了。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直到秦双翎擦了擦额头,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食端到他面前,“尝尝味道。”
  沈昼这才回过神,抬眼,对上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的视线下移,面前是一碗酒酿红糖小圆子,一看便知味道很甜。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秦双翎立即追问道:“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口中的甜味丝丝缕缕化开,弥漫进四肢百骸里,暖意融融。
  冬日里赶路而来的寒冷和疲惫,尽数被这一口抹平了。
  沈昼迎着她期待的视线,“尚可。”
  “……”
  秦双翎眼儿一瞪,不高兴了。
  “只是尚可?”她睁圆了一双灯下熠熠的眼睛,似有些怀疑自己,低头看了看他碗里的小圆子,又拿了只勺子回来,就着他的碗尝了一口。
  “很好吃啊。”秦双翎皱着眉头,不满地看他,“还是说你的味觉有问题。”
  沈昼看着她趴在桌上凑到他面前这般娇憨尽显的模样,眼中笑意加深,唇边的弧度也翘了起来。
  秦双翎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他又逗她。
  她哼了一声,悻悻拿着勺子,也回到锅灶边给自己盛了一碗。
  她在他对面坐下,也不想理会他,自顾自捧着碗吃自己的。
  沈昼吃了两口便搁下勺子,只看着她吃。
  秦双翎不知道沈昼饿了没,但她自个儿是饿了,囫囵吃了一碗,抬起头,舔了舔唇。
  沈昼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酒酿是温而烫的,她才喝完,娇艳的唇瓣被染上一层水润的光泽,如同芬芳的花瓣。许是喝了酒,她的脸颊飘起了微微的薄红,眼神也迷钝了些。
  “你醉了。”沈昼说完,看着她,微皱起眉。
  这酒酿度数不过只有一点,她才喝了一碗,也能醉?这酒酿比起草原上的烈酒,说是清水也不为过了……
  秦双翎揉了揉脸,低头看空空的碗,嘀咕道:“我没醉。”
  不知这东西是不是上瘾,甜甜的滋味让人喝了还想喝,秦双翎又起身去锅灶边盛了一碗,这一次她还多盛了两碗出来,端到桌上,推到沈昼面前,道:“给你。”
  她小孩儿似的嘱咐,“如果你喝不下,可以叫你的属下来喝,反正不许浪费。”
  少女此时说话的神态娇憨极了,语速慢了些,娇颜粉红,在灯下显出一番别有韵味的动人。
  沈昼见她继续喝,眉头皱得愈发深,“别喝了。”
  秦双翎护食一般抱住自己的碗,哼哼唧唧道:“我要喝,我开心。”
  说完,她眼睛弯起,朝他咧嘴一笑。
  沈昼盯着她,也便放缓了动作,问道:“你开心什么?”
  秦双翎歪着脑袋,借着油灯暖黄的光,迷蒙着眼睛打量他,“有你在,我开心。”
  少女直白的诉说喜欢,如座钟敲击,重重响在他的心上。
  沈昼看着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双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把酒酿喝完了,喝完之后,她把空碗推到他的面前,吃吃笑起来。
  沈昼扬眉,“什么意思?”
  “我做饭,你洗碗。”秦双翎说得理所当然,“以后都这样。”
  沈昼看着她眉眼婉然的笑意,唇边也噙起弧度,“谁定的规矩,你定的?”
  “嗯。”秦双翎笑眯眯地点头,“我定的。”
  沈昼哼笑着看她一眼,倒是起身,收拾碗筷,当真洗碗去了。
  秦双翎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他忙碌的背影。
  他的身形高大挺括,宽肩窄腰,腿又长,真是顶顶的好身材,用来干活最合适不过了。
  秦双翎欣赏了一会儿,跳下木凳,嗒嗒嗒跑到他身后,环绕着他的腰抱住他。
  沈昼沉声道:“别吵。”
  秦双翎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小声嘀咕道:“我抱抱你而已,又没有妨碍你干活。”
  “谁说没有?你让我分心了,秦双翎。”
  秦双翎嘿嘿笑起来,“我这么厉害?”
  “嗯,”沈昼头也不抬。
  秦双翎继续问:“那你分心,是不是在想我?你都想我什么?”
  沈昼淡淡道:“你说呢?”
  “……”
  秦双翎愣了下,还没想明白,但下一刻,她感觉到了他逐渐火炉似的体温,很暖和,但也很烫。
  她想到什么,慌忙松开手退开几步,呸呸两声,红着脸道:“臭不要脸。”
  “我哪不要脸了?”沈昼边干活边淡声道,“我想你告诉我这碗要放在哪里,这都不要脸?”
  秦双翎这才发觉自己误会了他,尴尬道:“放那儿柜子里。”
  见他当真端着洗净的碗走了过去,把碗筷放进柜子,秦双翎转过身,懊恼地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真是吃醉了。
  方才她想的什么啊……
  他都没那个意思,她还冤枉他,她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人了?
  秦双翎正低着头后悔地思绪联翩,冷不防,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离得很近,“在想什么?”
  沈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双翎吓了一跳,迈步就要脱离他的阴影,却又被他一只手扯了回去。
  她撞到他胸前,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心慌意乱起来。
  “那个……剩下两碗酒酿,你让衔青他们来吃吧,他们也辛苦了……”秦双翎无措中,转移话题,争取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他们不喜欢吃。”沈昼想也不想便道,“我明日早上起来吃。”
  “真的?”秦双翎蹙眉犹疑道,“衔青他们不吃酒?”
  “嗯。”沈昼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秦双翎讷讷应了声“好吧”,便想不着痕迹地把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扯回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谁知,她的动作还是被沈昼发现了。
  沈昼用力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扯,轻轻松松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秦双翎大惊失色,“你、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沈昼神态自若,“夫君抱娘子回房睡觉,天经地义。”
  秦双翎的脸再次红了,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磕绊道:“我自己能走……”
  “无妨,你夫君有力气,愿意为娘子代劳。”
  沈昼抱着她出了厨房。
  秦双翎拗不过他,扯着他的衣襟,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喊人来抓你轻薄。”
  “行,你喊。”沈昼含笑道,“反正方圆十里内不会有人敢过来。”
  秦双翎瞪了下眼,此刻倒真有些气馁。
  她哼了一声,用力扭他手臂上的肉。
  结果没扭动,反倒自己手疼。
  “你这烂人。”秦双翎愤愤骂道。
  沈昼两只手抱着她,踹开了柴房的门,闻言胸膛振动,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就是烂人。”
  秦双翎正想说什么,可压根儿来不及。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转眼间天旋地转,已将她压进床笫里,含糊不清的话语洒在她脖颈处,带着少年人的急迫,“只要你喜欢,我就做烂人。”
  秦双翎脸颊发烫,拉住他,“等等……”
  沈昼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只见她的眼睛莹亮,正注视着门口流泻进来,铺了一地的月光。
  “门还没关。”她难为情道。
  下一刻,也不见沈昼如何动作,门已被他一道劲风关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仅凭着月光,照亮不了屋中的景象,黑漆漆的,浮动着缱绻的气息。
  秦双翎手抵在他的胸口,难为情道:“沈昼。”
  他嗯了一声。
  秦双翎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好似自己被放置在了火上烤,终是忍着羞耻问道:“这种事情……会不会有小孩子……”
  她虽然之前没经历过,可听何落妹她们谈天时,偶尔也会听上几句。她也隐约知道,男女做了这种事情,就会有小宝宝。
  沈昼动作微顿,“你不想要孩子?”
  秦双翎小声道:“沈昼,我怕疼,我一点都不想生孩子。”
  她听说生孩子可疼了。她不要,她最怕疼了。
  沈昼道:“那就不要孩子。”
  真的吗?
  他真的不想要孩子?
  秦双翎愣了下,睁圆了眼睛试探地看他,下一刻,她对上他晦暗的视线。
  沈昼一直注视着她,他的呼吸一直很沉重,似乎在压抑什么。
  秦双翎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如果不小心……”她听说这种事情,即便女子吃了药,也不一定能完全避免。
  沈昼思索片刻,“我可以吃抑制生育的药,不会伤你身体。”
  这话一出,秦双翎震然地看向他。
  “什么……”她无意识地唇瓣翕动了下,呢喃两个字。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她这么多年遇见的人里,她从来没遇见过像他这般的男人。
  在大家的印象里,女子传宗接代似乎是第一的要紧事。
  可他却说,她不想,就不要孩子。
  他甚至还说他可以吃药。
  怎么可能,世上当真有这种药存在吗?
  秦双翎呆呆回视着他,如此想的,也便如此问出了口。
  沈昼沉默了一会儿,“有。”
  只是难寻而已,他听说颜舒的师父狄灵就曾配置出这种药,只是狄灵医师神出鬼没难寻踪迹,这药才显得珍贵了些。但凭他的力量,一定能找到。
  秦双翎看着他笃定的模样,心中颤了颤,伸出柔软的手臂,环绕他的脖颈,依偎着他道:“那你不遗憾吗?”
  她问得小心,心中其实很忐忑,怕听见他的回答。
  沈昼的手放在她的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下,将她按向自己,“我只要你。”
  秦双翎看着房梁,慢慢的,眼中蒙上一层水意。
  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哽咽了下。
  沈昼察觉到了,皱眉拉开她一些,看着她,“怎么了?”
  秦双翎小声嘀咕一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又抱住他,“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不是做梦。”
  沈昼笃定道。
  秦双翎把眼泪全部擦到他的衣襟上,然后看着他一片狼藉的领口,吃吃笑起来,一副做了坏事得逞的模样。
  沈昼看着她眉眼漾着融融笑意的模样,直觉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再难以抑制心中情潮,俯身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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