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什么挡!
为刚刚的举动,程诺肠子都悔青了。
拿宣传单撒气。
要是没有这东西,她慌一下说不定就冷静下来,拿他当陌生人,一丝目光都不匀给他,继续和傅砚池喝酒。
傅砚池从她手心把皱成一坨的宣传单抠出来,扔进垃圾桶。
“你喜欢他?”
程诺没回应,一连喝了六管调酒,拿起桌上的色盅,摇了两下。
“傅砚池,我们来摇色子吧!”
季然选了最边上那桌,从这个视角,能够看到程诺。
她和她那不怎么清白的发小正在玩儿色子。
“季然。”
苏柠连唤了两声,才把季然的魂儿叫了回来。
季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便扯了个由头掩饰过去,让侍者上半打啤酒,和一架调酒。
苏柠生性敏锐,“怎么啦?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明天好像要开会。”季然随便扯了个幌子。
苏柠笑,“你真是个工作狂。”
啤酒送过来,季然给苏柠倒上。
“今天心情不好吗?”
苏柠想到工作,心情又低落下去,端起酒杯,一口干掉。
“你陪我喝酒,不说让人不开心的事。”
“压在心底,一觉醒来还是不开心。”
苏柠顿了顿,“我以为当老师,就只用操心怎么教学生就好了,真正进了这个系统,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要应酬,要站队,要讨好主任。”
“第一次觉得画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季然听懂了,各行各业都是小社会,不可能逃开人情世故。
“你别看我爸现在混得还不错,但年轻时,也因为太轴吃过不少亏。”
当年要不是被穿小鞋,一气之下申请去偏远山区支教,季教授也遇不到老婆。
苏柠端起酒,又喝光一杯。
季然目色平稳,“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如果实在做不到,不如出来,换一个相较之下稍微单纯一点的环境,你不是善于委屈自己的人。”
苏柠脸颊微红,抬起眼皮注视季然的眼睛。
“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季然回,“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放不下你。”
调酒送上来,苏柠一下喝了一排,季然没有阻止。
调酒度数不高,但苏柠酒量也不算好,很快,脑子就迷糊了,胆子也大了。
她去握季然的手。
“以前我们吵架,都是你先低头来哄我,这一次,换我来。”
“当年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分手,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过来哄我,我没想到那一次你这么干脆。”
“我们和好好吗?”
第68章 要不要在一起
季然目光落在被苏柠握着的那只手上。
才分开的那两年,他一直等她为自己低一次头。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他也很累。
投入忙碌的工作里,何尝不是在与她较劲?
只可惜,六年过去,她不再是从前的苏柠,他也不再是从前的季然。
他缓缓抽出手。
“苏柠,我们不合适。”
尽管光线昏暗,苏柠仍看清了他的表情。
他拒绝她,甚至不需要挣扎。
苏柠眸色悲戚,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她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一丝丝动摇。
“你还喜欢我吗?”
她抿紧唇,眉眼没入晦暗的灯光里。
真心话往往是残酷的,季然不想伤她太深。
“苏柠,我已经往前走了,你也该走出来。”
苏柠一连干掉两杯啤酒,眼里有醉意、有泪意。
“到底怎么才可以像你一样,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教教我?”
回国时,得知他单了很多年,她信心满满,他一定和自己一样,难忘旧情。骨子里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凑到一起,难免会比寻常情侣走得更艰难。
蹉跎了六年光阴,男未娶女未嫁,他们依旧能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是她太天真。
没看清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他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
想着季然和苏柠就在楼上,程诺面上和傅砚池谈笑风生,心里却堵得慌。
前几天他还深情款款地诱惑她去约会,她拒绝了一次,他就和前女友约上了。
论理性,她不及他。
说到底还是用情不够,荷尔蒙分泌出的悸动,怎么比得过她十年的惦记?
一开始她就输了。
和傅砚池玩儿色子,不经思考得乱喊点数,输了的喝酒,她喝了很多,傅砚池挡了几次,这回又上手来抢她的酒,程诺脸颊潮红,挥手挡开,“愿赌服输,我输得起,不要你同情我。”
借酒消愁的结果,就是出了门,抱着垃圾桶哇哇狂吐,胆水都差点吐出来。
傅砚池伸手捞起她垂到脸前的发丝,灌了她半瓶矿泉水,又到24小时药店买了醒酒药给她喝。
东西吐空了,胃终于舒服了。
醉眼直直盯着街对面的橱窗。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橱窗上已经贴上圣诞老人和雪花贴纸。
林笑笑和路星鸣提前一周就规划好了圣诞夜的约会,她朋友这么多,竟然就是找不出一个单身的来陪自己渡过圣诞夜。
都有男朋友,都有约会,就她没有。
说不定连季然都可以和苏柠过圣诞夜了,就她形单影只。
她一个年轻貌美的都市丽人,怎么混成这样?
一堆冲着脸拿钱砸她的垃圾富二代像苍蝇围着她转,除了傅砚池,还真找不出来一个不看脸只爱她有趣灵魂的痴情汉。
傅砚池见她直直盯着对面的橱窗看,那是一家衣服店,不是什么知名品牌。
到处都是圣诞元素,傅砚池就只看到几个模特身上的套装。
“你又想买衣服了吗?”
程诺爱穿爱打扮,上班以后月月光,工资几乎都用来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了。
程诺摇摇头,“傅砚池,圣诞节没人陪我过,怪惨的。”
傅砚池呆住,呆了老半天,“我可以陪你过。”
程诺缓缓笑开,“那我也不是那么惨。”
傅砚池蹲在她旁边,抚摸她的脑袋,“还难受吗?”
程诺看着花坛里的一棵郁金香,“傅砚池,我们试试吧!”
傅砚池的手僵住,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诺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睛,看见里面压缩变形后的自己。“知道啊,我说我们试着当恋人。”
傅砚池不敢相信长久以来的痴恋终于有了一个值得欣慰的结果。
“你还清醒吗?”
吐光了,脑子至少清醒了一半。
程诺点头,“清醒,你可以给我出算术题,我心算。”
傅砚池被她逗乐,“还心算呢,打小你数学就差。”
程诺嘴犟,“我语文比你好,英语比你好。”
“你物理比我差,化学比我差,生物也比我差。”
程诺瞪他,“算了,不懂得谦让的男人不能要。”
傅砚池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醉话吧?”
“我没醉。”
“你答应了,我就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你想好。”
程诺想好了。
年少时的仰慕,十有八九都难修成正果,她应该和喜欢她的人在一起。
季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不必一直喜欢他。
至少那个时刻,她以为自己是想好了的。
傅砚池送程诺回家,他只送到楼下。
傅砚池一走,程诺百感丛生,她没有收获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心是慌乱的。
打开门,她扔了包,冲到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使劲往脸上浇水。
开关没旋到热水的方向,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令她又清醒了三分。
她一瞬间后悔了,后悔刚刚不该那么冲动就说愿意和傅砚池试试。
可是反悔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冷水持续流着,寂静的夜里,流水声特别刺耳。
程诺心更乱了。
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程诺赶忙关掉灯,走进卧室,一头埋进被子里。
不想了!
睡一觉再说。
大约是喝了酒,很快她就有了睡意,这时候手机铃声大燥,程诺本不想管,但它实在是吵得太闹心,她摸出来,按掉。
很快,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起。
程诺只觉得厌烦,接起电话,语气很差,“你要干什么?”
“你下楼,我有话跟你说。”
程诺思绪纷杂,把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罪过全推到季然头上。
“我们没什么话可说,你别打扰我睡觉。”
“不打扰你睡觉,说完我就走,很快。你下来,我等你。”
夜里,他的嗓音低沉淳厚,她又不受控地受他蛊惑。
程诺握紧手机,决心这一次要快刀斩乱麻,再也不许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
她抓了一件羽绒服套在外面,凭着一股狠劲冲下楼。
季然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衬得他十分英俊。
程诺走过去,在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站定。
季然没有说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他向她靠近,他进一步,她退两步,季然无奈,伸手抓住她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我有话想说。”
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程诺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钳制。
“你什么时候走的?”
他的手心潮热,紧紧覆住程诺裸-露的手腕,程诺又挣了挣,“没注意,你先放开我。”
“他送你回来的?”季然拽着她,没放。
“对,就是他把我送到家的,你来之前刚走。”
就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得先气他一顿。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想是醉太死了,连澡都没洗就躺上床了。
季然手上用力,“喝了多少?”
“你来就是想问这个?”程诺不耐烦。
“不是。”
“喝了十来瓶吧,再加十多管调酒,还想知道什么?”
程诺在心里暗暗置气,又觉得自己可笑。
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
自己介意得太多,而他管得太宽。
季然强迫自己不去追问更多,只要关系一天没有确认,他就一天没有立场问那些话。
在酒吧苏柠说清楚后,他扭头寻找她的身影,那一桌却换了新的客人。
知道她和傅砚池离开,他有点儿慌。
也许他该让她知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她和她那青梅竹马单独相处。
把苏柠送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见她。
“我们要不要试试向恋人发展,如果将来你想结婚,也可以。”
程诺大脑懵了一下。
“我没听错吧?结婚也可以?”
她没忘记他排斥婚姻,不想受婚姻束缚。
季然清晰知道大脑受酒精影响,现在不够清醒,可能睡一觉醒来,他又会后悔轻许了婚姻。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比单身更好,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先在一起,然后顺其自然好吗?”
若有似无的女香从酒气里分离出来,这个味道程诺很熟,她在苏柠身上闻到过。
一瞬间的动容烟消雾散,她硬起心肠。
“不了,我已经答应了傅砚池,就在刚才。”
季然含满期待的眼黯淡下去。
“你是因为看到我和苏柠在一起,故意气我,对不对 ?”
程诺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受伤的神情,她并没有因此感到痛快,也不高兴。
“小孩子才玩儿这种把戏。况且,我要真想气你,也找一个关系没那么好的,我和傅砚池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一直对我死心塌地,为了这种事利用一个这么喜欢我的人,我干不出来,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他试试。”
季然紧盯着她的脸,表情越来越冷。
“我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已经舍弃了所有骄傲,没办法连自尊也捧给她。
有一刹那,程诺心里感到悲哀。
明明该高兴的。
她喜欢了十年的人主动提出要在一起。
可她不敢冒险。
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等她得意忘形,彻底陷入得偿所愿的欢喜里,他腻了厌了,又跑去跟前女友旧情复燃,她就成了一个受人耻笑的小丑了。
毕竟像她这样贴上去的,他在酒吧一捡一大把,像苏柠这样少不更事就两情相悦的,于他才最难得。
朱砂痣容易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却难以沦为白米饭。
狠一狠心,她说,“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一路连载来,都还没感谢过留评的小天使。由于自己是个北极体质,写古言时除了第一本基本都是单机,习惯没有读者催更,所以最近都没怎么看,没想到竟然还多了几条评论。
提供一个预告福利回馈追更的天使,本文大概还有5万字完结,结局一定是HE。接下来会进入一个大高潮,季然程诺的情感走向,叶樟的结局,鲸鱼江聿,都会有场重头戏。
第69章 喝酒误事
上班路上,程诺收到傅砚池的电话,起先都在问无关痛痒的话,上班了?吃早饭没?早饭吃得什么?
傅砚池的态度、语气和从前没太大分别,机械地一问一答后,话题终于进行不下去了。
程诺嗫嚅着说,“傅砚池,我昨晚喝酒了。”
“我知道,你跟我一起喝的酒。”
“我可能喝多了。”
“你喝了十瓶啤酒,十二管调酒,的确不算少。”
一个有话不能直言,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诺心一横,“喝多了都是醉话,不能当真。”
“你的确喝多了,但没醉死,你还算对了两道三位数的加法。”
程诺想扇自己。
从小到大数学就没好过,挣扎在及格线边缘,喝醉酒反而天赋爆发了吗?
“傅砚池,我说真的,你不要当真。”
“我已经当真了,并且进入角色了。”
“傅砚池”
程诺还想劝,被傅砚池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