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明天是圣诞节,我们去约会。”
早高峰,下穿隧道格外堵,车流好不容易动了动,后面一辆车挤上来想插位,傅砚池心情烦燥,一脚油门轰上去,那辆车被卡在旁边那条车道进退不得,车主摇下车窗骂骂咧咧。
傅砚池没理。
他承认自己趁虚而入很卑鄙,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了解她的喜好,包容她的小脾气,他不是她理想的爱人,却绝对是最适合她的人。
她早就该知道。
地铁上,程诺正对着的男人抱着胳膊补瞌睡,头不时往旁边女人的肩上靠,女人忍无可忍,肩膀一怂,把男人的头给抖开了。男人扭过头,一直盯着旁边女人看,眼神极其猥琐。
女人板着脸,把头转朝另一侧。
男人得了没趣,抬起头来,看到了眼前的程诺,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又冲她色眯眯得笑。
程诺一阵恶心,和旁边的男生换了个位置。
换了位置,下头男的视线仍黏在她身上,怪不得现在厌男症高发,就是因为公共场所这样的垃圾越来越多。幸好不是夏天,否则再加上猥琐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得难受一路。
听筒里已经没有声音,傅砚池挂了电话。
程诺心情更恶劣。
自己像是赶鸭子上架,一夜之间,就被架到了傅砚池女朋友这个位置上。
喝酒误事,她以后再不要喝酒了。
给郑苇如汇报工作时,郑苇如问程诺和季然约没有,程诺把这事忘了,扯幌子说年底季然事忙,约了一次他拒绝了,她再找个机会约他。
郑苇如没怀疑,让她脸皮厚点儿,不要不好意思。
坐回工位,开着电脑也不想做事。
这一天的坏心情就是从早上那通电话开始的。
昨晚和季然闹成那样,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约一顿饭,比挣五百万还难。不约,郑苇如那儿又不好交代,人精一样的顶头上司,她可没胆子忽悠。
没过一会儿,季然竟然主动给她发消息,让她过去看效果图。
程诺一咬牙,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是郑苇如请他吃饭,又不是自己。
下午,程诺踩着高跟长靴,风风火火得赶去季然公司。
行政不在,程诺打电话让路星鸣来开门,路星鸣领着她到季然办公室门口,玻璃门,办公室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就上次跑待客室让季然帮忙指点的年轻女孩儿,就站在季然身边,弯着上半身,头亲亲密密地凑在季然耳畔。
程诺心情算不上不舒服,只是有点儿尴尬。
路星鸣也没好到哪儿去,尴尬出声,“Gavin,你们忙完了吗?”
季然抬起头,直直看过来,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其他的让路星鸣给你看,客户来了,不好怠慢。”
话说到这地步,江玥盈也只能识趣出去。
路星鸣一走,办公室只剩下季然与程诺两个人。
季然没有招呼她,程诺自觉坐到沙发上。
季然把笔记本抱过来,摆在茶几上,坐在她对面。
程诺被他领着,心不在焉看完效果图,提了几个改动建议,季然记下她的建议。
正事说完,就没话可聊了。
程诺如坐针毡,季然回到位置上,修改平面图,过了几分钟,发现程诺还没走。
“你还有事?”
程诺深呼吸几口,豁了出去。
“明天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季然下颌线紧绷,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我们老板想请你吃顿饭。”
他的眸色黯淡下去。
“没空。”语气生硬。
程诺抓起包就走。
没空!行啊,话她是带到了,回去好跟郑苇如交代。
自己约不好使,她就让郑苇如亲自约。
回去就和郑苇如说季总摆谱,嫌弃她这个身份不配和他同桌吃饭。
下次看效果图时就让郑苇如和自己一起,约四点,谈完就下班,顺口约一顿,看他怎么拒绝。
拒绝也不怕,只要别让郑苇如赖她办事不力就对了。
程诺约季然时,完全忘了第二天就是圣诞节,傅砚池提前买好票,两人一起去看脱口秀。
看脱口秀是程诺工作后的休闲娱乐节目之一,非常解压,本该高高兴兴入场图个乐呵,她的心情却比上班还沉重。
节目开始时,主持人暖场,讲个段子,就要点几个观众来互动。
脱口秀主打一个冒犯,如果来的是一男一女,主持人问话的尺度就会变得比较大。
程诺坐在观众席上,心里不停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她很幸运,没有被主持人选中过。
最近工作忙,昨天回家晚,没力气洗头,第二天起床头发油得可以刮来炒菜,一看时间,上班要来不及了,她就戴了个鸭舌帽遮挡。
程诺怀疑是这个鸭舌帽救她一命,不然凭她的姿色,怎么可能不被主持人注意到?
顺顺当当看完脱口秀,本来没出什么幺蛾子,谁成想,结尾傅砚池给她憋了个大的。
脱口秀演员集体谢幕后,主持人忽然说,“相逢即是有缘,希望与大家的缘分不止今天。大家先不急着走,耽误十分钟,观看压轴的特别节目,主角不是我们的脱口秀演员,而是场下一名痴情的男嘉宾。他在脱口秀开场前找到我,说结束后,希望留给他十分钟,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请我们的男嘉宾上场!”
观众鼓掌吹口哨附和,程诺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傅砚池离开座位,走上台,站到台中央。
主持人问,“目前是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还是预备役?”
主持人把话筒举过去,傅砚池答,“是男女朋友,前天在一起的。”
台下又有人起哄,坐在程诺旁边的小胖子猜出程诺就是那个女主角,大声“哇哦”了一声。
主持人:“你们认识多久了?”
傅砚池:“十四年零一个月。”
现场爆出哇的一声。
主持人也夸张得感叹,“认识这么久了啊?你俩看着年纪还很轻,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吗?”
傅砚池腼腆一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主持人:“至少算半个!好的,接下来,请我们的女主角上台。”
台下掌声雷动,旁边的小胖子用力鼓巴巴掌,程诺却一点都没有受到万众瞩目的喜悦。
直男玩儿浪漫,要了老命了。
程诺硬着头皮走到台上,被迫当一只猴供大众娱乐。
戴着鸭舌帽都挡不住程诺的美貌。
主持人啧啧称叹,“这位大哥的经历告诉我们,还是窝边草好吃。”
底下又传来一阵爆笑。
主持人:“我帮大家好奇一下,认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是因为太熟了吗?”
不愧是能主持脱口秀节目的,问题一针见血。
可不是太熟了吗!
为了怕挖起来没完没了,程诺故意扮成社恐,一副娇羞状。
“这你问他去。”
又是一阵哈哈声。
傅砚池帮她解围,“她脸皮薄,害羞。”
主持人禁不住笑,“行行行,把话筒让给这位帅哥,肯定都急得想冲过来抢了。”
场下笑声稀稀落落,工作人家送上提前准备好的花束,傅砚池一手接花一手接话筒。
程诺尴尬得脚趾抓地。
不等他开口,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捧花,“不用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真的很感动。”
转头对主持人笑,“谢谢主持人给他这次机会,祝脱口秀生意大爆。”
主持人愣了一下:这不像是社恐啊!
在台下观众的爆笑声里,程诺一手抱花一手抓着傅砚池走向离场通道。
主持人在后面焦急喊,“话筒话筒。”
程诺没脸再回去,让傅砚池自己去还话筒。
剧院往前五百米,就是一截环城绿道。
绿道上有条网红桥,两侧霓虹耀眼,很多年轻人挤在桥上拍照。
傅砚池扭头望着程诺,“你想拍照吗?”
大学时,程诺和所有臭美的女孩子一样,是个自拍狂魔。和他一起吃饭,菜摆上来,要对着镜头矫揉造作半天,必须攒够九张能发朋友的氛围照才肯动筷子。
天空应景地下起了雪,雪花沾上羽绒服,飞快融化。
程诺把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
“不拍,小姑娘才好这个。”
傅砚池笑,“你不是总嚷嚷自己永远十八吗?”
程诺瞪他一眼,“我不像十八吗?”
“像的,公主。”
傅砚池很多年没这么喊过她了。
第70章 一对狗男女
并肩散步时,从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旁路过。
圣诞节的雪夜,浪漫氛围下,年轻情侣们干些胆大的事也无可厚非。
程诺没敢看傅砚池。
接连路过好几对亲亲热热的小情侣,程诺步伐不由加快,下到桥头,刚要喘口气,桥墩下的阴影里,一对缠绵爱侣亲的尺度更大。
程诺快步离开,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傅砚池追上她,“你没必要走这么快,我不会亲你的。”
程诺转身,把头埋进红玫瑰混尤加利叶的花束里。
“我当时真喝多了,脑子发热。你应该知道的。”
傅砚池态度坚定,“先试三个月,不行再分手。”
他退了一步,程诺反倒不好坚持拒绝。
脑海里不断回放桥下的香艳场景,程诺心生抵触,不乐意全表现在脸上。
傅砚池宁可自己不那么了解她,这样她再抗拒,他都感觉不到。
“情侣间的义务,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他主动挑破,程诺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左手抱花,傅砚池把她插兜的右手拽出来,“牵手总可以的吧?”
不越雷池,但也不能停滞不前。
他想在潜移默化中培养恋爱的感觉,只和他有关的,等她慢慢适应,也许就不再这么抗拒了。
程诺皮笑肉不笑地端视他一会儿,“行吧!”
手任他拉着,渐渐暖和起来。
雪下得小,程诺把花塞给他抱着,空手伸出,接空中的飞雪。
雪夜漫步,是浪漫的消遣。
所以即便身边陪伴的不是喜欢的人,她也没有半点不耐。
一路上,他们的话显而易见地变少了。
关系发生变化,彼此都需要时间适应。
不就是三个月,程诺想来也不算长,也许她真该给傅砚池一个机会,或者说,给自己一个移情别恋的机会。
圣诞节晚上,江聿的节目也很丰富。
他带在身边的是姚佳佳。
包厢里的洗手间被人先一步霸占,他勾着姚佳佳细软的腰来到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公共洗手间照样很忙,江聿把姚佳佳推进了放清扫用具的小隔间。
鲸鱼足有三个月没见程诺,她喜欢和程诺交朋友。
她身边第一次出现像程诺这样的人。
最开始约莫是新鲜,没有谁能像程诺一样,在她犯恋爱脑时,毫不吝啬她的刻薄与毒舌。
她估计是有受虐倾向,就喜欢听程诺骂她。
最近耳朵太清静了,鲸鱼想念程诺,再不被她骂两句,她的恋爱脑要恶化了。
刚要给程诺发消息,看到姚佳佳新鲜出炉的消息。
【宝贝,江湖救急】
跟着一大束玫瑰的表情包。
鲸鱼无语,刚认识姚佳佳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三好学生,结果玩儿得比她身边好多朋友都花。
想是今晚又遇到了合心意的帅哥。
鲸鱼回:等着,马上过来。
余韵退却,姚佳佳凝望着他那张魅惑的脸,正想仰头去亲他的下巴。
“姚佳佳!”
鲸鱼打电话她不接,只好在门口喊她名字。
江聿的神情骤然冻住,低头看怀里的女人,眼中翻起寒潮,“你让她来的?”
姚佳佳媚眼如丝,抬指尖轻擦他的嘴唇,“还不是怪你,弄脏了我的**。”
江聿毫无怜惜地一掌推开她,压低声音,“你先出去,不要让她发现我在这里。”
姚佳佳笑了一声,整理衣服,推门出去。
鲸鱼等在男厕门口,见姚佳佳唇畔的东西还没擦干净,一脸嫌恶,“咦~你们真恶心。”
姚佳佳接过一次性内裤,“我去隔壁换”,走上两步她回头,“对了,我手机落在小隔间里了,你帮我拿一下。”
鲸鱼撇一下嘴,“你倒是会使唤人。”
过去了五分钟也没见人从隔间里走出来,鲸鱼边走边说,“你的奸夫还先你一步走了?”
姚佳佳没应。
鲸鱼拉开门,一下愣了。
隔间内光线昏暗,江聿隐在阴影里,脸上有猝不及防的慌乱。
一时间,鲸鱼思潮暗涌,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不说,江聿也沉默。
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反应,自嘲得笑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竟然才发现,你对我许过的承诺,每一句,都是废话。我不仅瞎,还是贱骨头。”
转身时,鲸鱼以为自己会哭,他总是惹她伤心,她也总是为他哭。
大概是眼泪流干了。
这一次,眼睛涩得发痛,她一滴泪也没流。
想到姚佳佳嘴角的东西是属于他的,她就恶心犯呕。
轰轰烈烈爱一场,没料到却以这样不堪的一幕惨淡收场,但她不是一无所获。
姚佳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扬手,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姚佳佳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回过头来,望着鲸鱼笑,“不痛不痒的,你该打重一点。”
“我打这一巴掌,不是为了教训你。是为了做个了结,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没有对不起你过。你背叛了我,欠我一次,这一巴掌,当你还我。我怕后面他不要你了,等你缓过神又觉得愧疚,跑回来找我。提前说清楚,别愧疚,别回来抱着我哭,也别跪着求我原谅,我会恶心。”
随后她看一眼跟出来的江聿,“至于你,你欠我的太多,一巴掌不够还,那就一辈子欠着吧!”
鲸鱼走了,再没回头,也再不期待江聿能追来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