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骄傲——檐上雪【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9:39

  他没心情和她赌气。
  程诺不自在。
  她总能感受到季然的目光隔着傅砚池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傅砚池不断给她夹菜,明明已经习惯了的关心,她却有点难以忍受,僵直身体,埋头狂吃。
  中途谁来敬酒,她都一杯干。
  “诺诺!”
  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程诺背脊震了一下。
  沈锡辰扔下朋友,兴冲冲奔过来,“诺诺,好久不见,你怎么又变美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沈锡辰,你眼睛倒是尖,比起程诺,我的位置该更显眼才对!”
  林笑笑无语,这厮一见程诺,就如苍蝇见了破缝的蛋,其他人只配成为背景板。
  程诺对沈锡辰当时的死皮赖脸心有余悸,拉起傅砚池,“这是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沈锡辰一脸愕然。
  傅砚池接收到程诺的眼色,忙打招呼,“你好。”
  沈锡辰眼睛像个探针雷达,把傅砚池上上下下打量一转。
  脸转向程诺,“换了一个?”
  在国金季然帮她解围那次,程诺忽悠沈锡辰自己有男朋友了,沈锡辰质问她是不是商场里那个,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想到这里,程诺头皮发紧。
  得赶紧把人打发走。
  然而没等她有所行动,沈锡辰已经注意到季然,“你男朋友不是”
  “沈锡辰,我们喝酒。”
  程诺慌慌张张把自己那杯酒塞他手里。
  程诺稍稍冷静,发现手里没酒,忙为自己打圆场,撺掇沈锡辰一个人喝。
  “沈锡辰,你欠我一顿酒,这杯你必须喝。”
  沈锡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
  看到程诺抿着嘴唇,目露凶光地把他盯着,后知后觉,当着人男朋友面说这个不好,递还一副了然的眼神。
  沈锡辰就着程诺的酒杯陪着林笑笑喝了一杯,他走后,林笑笑发现程诺额头都是细汗,抽一张纸给她,“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程诺接过来擦汗,敷衍,“天热。”
  “不热啊!”
  程诺没接话,让服务员换了一只干净酒杯。
  林笑笑的生日饭吃到尾声时,季然突然起身挨个敬酒,转了大半圈,来到程诺与傅砚池面前。
  他先看了一眼程诺,然后把酒杯转向傅砚池。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但喝酒是第一次。”
  傅砚池执起酒杯,“傅砚池。”
  “季然。”
  交换完名字,两人同时喝光那杯酒。
  季然重新为酒杯蓄满酒,面向程诺。
  “我们也喝一杯。”
  一圈下来,她是他敬的最后一个人。
  程诺执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把酒杯凑过来,和她的轻轻一碰。
  他那杯酒太满,杯子撞在一起,酒就溢到了她的手背上。
  “你们很般配。”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在忍耐着什么。
  程诺感觉自己看不明白他的眼神,黑亮的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程诺把酒杯凑到唇边,仰头饮尽。
  冰凉的酒水入喉,以前她就觉得啤酒味道怪,难喝,这会儿又品出了另一重味道。
  苦的。
  季然回到位置上,拽起喝醉了趴在椅背上的苏柠,“我送你回家。”
  好不容易把人灌醉,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轻易飞了。张超拉住苏柠另一只手,“都还没喝尽兴,别急着走嘛!你要赶时间,你先走就是,待会儿我送她回去。”
  “我不乐意让你送,把手拿开。”罕见的,季然语气很冲。
  苏柠说着醉话,“你们别拉我,难受。”
  张超脸色难看,“季然,你搞清楚,你们早就不是男女朋友了。”
  “你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比你熟就对了,放手!”季然加重语气。
  林笑笑过来打圆场,“张超,人两口子的事你插手干嘛?”
  其他人都在关注季然与张超的争执,唯有程诺兀自喝酒。
  傅砚池想要夺走她的酒杯,程诺反应快,举得高高的。
  “傅砚池,你就让我喝吧,我想喝。”
  傅砚池静静看着她,不再阻拦。
  季然带走了苏柠,剩下的人也没喝多久就都散了。
  程诺目光混沌,双颊绯红,歪歪倒倒起身,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独凳。
  傅砚池扶起独凳再去扶她,走出火锅店来到人行道上,她挣脱傅砚池的手,“我自己走。”
  傅砚池紧紧跟着,“你喝多了,我们打车回家。”
  程诺醉醺醺摇头,“我想散步。”
  傅砚池只好依着她。
  好几次她走着走着就差点晃到非机动车道上去,傅砚池胆战心惊,偏她又不肯让他扶,只好亦步亦趋跟着。
  走着走着,胃里翻江倒海,程诺蹲到一棵行道树下,做势要吐。
  “怎么?难受吗?”
  程诺干呕几声,吐不出来,嘴里呢喃,“再不想喝酒了。”
  傅砚池蹲在她身边陪着,体贴得递水递纸。
  程诺在树下安静得蹲了很久,傅砚池扶她,程诺不动,把脸埋在两只手掌里。
  傅砚池静静注视她良久,“这么痛苦吗?”
  她没回答。
  “和我在一起这么痛苦吗?”他又问了一遍。
  程诺摇摇头。
  “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觉得很遗憾。”
  她等了十年,鼓起勇气换来一个站到他身边的机会。
  她不贪心,这样足够了,她真的从不奢望他能回应。
  两情相悦正当时,她又先一步放弃了。
  傅砚池送程诺回家。
  程诺已经醉死,问什么都不回应,好在他知道她家入户门密码 。
  把程诺送到床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程诺动了动,后面便很安分了。
  傅砚池坐在床边,安静注视着她。
  在他眼里,她什么样子都很美。
  高兴时,眼睛眯成倒置的月牙,嘴角微微上翘。有时候也会大笑,笑容极有感染力。
  生气时,眼尾和嘴角都会微微下坠,不高兴的情绪全经眼神表露出来。
  醉酒后睡着时,面容平和,带一点孩子气。
  傅砚池压下头,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I love you,my princess。”
  走出卧室,他关好所有的灯,开门离开。
  独自走在冷清下来的街道上,一辆接一辆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
  十二点的城市街道,失去了白日的喧嚣,总显得有些寂寞。
  走过顺平街,穿过石青桥,就是长长的府城河。
  他路过一盏又一盏白兰花状的路灯,看见大面积的彩灯倒映在河面上,蜿蜒成一条一条波浪状的五彩倒影。
  第一次数清楚府城河两畔有多少盏路灯。
  一百零八盏。
  也可能是一百零七,或者是一百零六,他不是很确定。
  走到府城河尽头,他掏出手机给程诺发了一条消息。
第75章 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傅砚池的短信隐没在一堆广告信息里,程诺在收银行验证码时才发现了它。
  【分手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程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等回过神,验证码已经过了时效。
  叶樟接到母亲电话赶回家,周颜坐在客厅里,正同叶母聊天,相处得十分亲热。
  “你怎么来了?”
  叶母睨他一眼,“我请来的行不行?”
  周颜得意得笑,娇嗔道,“你不欢迎我,还不许伯母欢迎我吗?”
  叶樟一脸无所谓,“她欢迎你,麻烦你以后有事只给她打电话,给我留个清净吧!”
  叶母脸沉下去。
  “你说的什么话?没风度,没礼貌。过来陪周颜说会儿话,我去看看厨房晚餐准备好没有。”
  周颜拍拍绛红真皮沙发,笑着招呼叶樟。“来,坐。”
  仿佛是在自己家。
  叶樟没理会,挑一侧的单座沙发坐下。
  “周小姐,你喜欢我什么啊?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叶樟着实烦透了她的纠缠不休。
  周颜不羞不恼,心理素质极强,“就喜欢你活着,你怎么改?去死一死?”
  叶樟扬唇微笑,“你以为我不敢吗?”
  周颜瞥一眼他的手腕,“忘了你有前科。”
  “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割一次?你能为我死一次,这辈子也值了。”
  叶樟咋舌,“周小姐,你真的有毒。”
  一顿饭吃得叶樟食不下咽,到了九点,周颜终于舍得告辞离开,叶母让他开车送,不等他找借口拒绝,周颜主动婉拒,“我通知了司机,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你何必这么见外,反正叶樟也没事。”
  “听说叶樟难得回家一次,让他多陪伯母坐坐。”
  “你太贴心了,哪像我家叶樟,从小就没少气我。”
  “伯母,我先走了。”周颜笑意盈盈,周到妥帖。
  送完周颜,叶母回到客厅,叶樟摊在沙发上吃水果,叶母看他这样子就来气,过来把果盘推到一边。
  叶樟无聊得转着叉子。
  叶母坐到沙发上,二郎腿翘出了学究范。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对周颜这么冷淡?”
  “嘁!”叶樟扔了叉子坐正身体,“什么原因你不知道?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你”
  余下的话咽进肚子里,门外,叶雪峰拾级而上,转眼来到门口。
  叶母前去迎接,“你吃过饭没有?”
  “吃了。”保姆端来一盏茶,叶雪峰似乎很渴,一气全喝完了。
  “周颜来了?”把杯子递还保姆,他瞥一眼沙发里的叶樟。
  “刚走,你没遇上?”
  “不知道是她的车,她专门降下车窗跟我打了声招呼。”
  叶母解释,“我说让叶樟送,结果她把司机叫来了。”
  “不管怎样,都该让叶樟送。”
  一贯严肃的口吻,没有丝毫变化。话里行间,含着丁点儿责备。
  叶雪峰来到沙发坐下,就算在家里,背仍然挺得笔直,整个人随时都是绷紧的状态。
  “正好你还没走,我有事和你说。”
  叶樟不由自主端正身体,默而不语。
  “昨天喝茶时,你周伯伯说,如果你和周颜相处得还不错,就尽早把婚事定下来。”
  叶樟闻后有点不可思议。
  “封建专-制?包办婚姻?我提醒下,两位可是读过圣贤书的,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叶雪峰一听动了气,眉峰间带了点凶狠。
  叶母赶紧打圆场,“你爸也是为你好,周颜长得漂亮,又是名校毕业,性格各方面都好,跟你很配。”
  叶樟抬起眼皮,满眼讽刺,“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在国外混了个野鸡大学文凭,患过抑郁症,自杀过两次,性格差劲透了,我俩到底哪儿相配?哦!忘了,可能也就家世配一点儿,可惜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叶雪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盏震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
  他双目暴起,颈上青筋毕露。
  “你也好意思提,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你大哥经营公司忙得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再看看你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活得像个废物,丢尽我叶家的脸。”
  字字如刀,在叶樟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割了一刀又一刀。
  都说人在气头上的话不必当真,次数多了,那一定就是真心话了。
  敏感人格一半的形成,来源于至亲的言语霸凌,最后全成了他的过错。
  叶樟面色惨白,心脏抽痛,额头冒出细汗,他无意识地抠着左手腕上的疤痕。
  他是让母亲伤透脑筋的儿子,是父亲难以示人的耻辱。所以,在他从鬼门关外被医生带回来后,所有人都到了,唯独没有父亲。
  活着的他从来不被人期待。
  或许死了更好。
  叶母看他脸色不对劲,霎时间慌了,斥骂丈夫,“你在说些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半点不过脑子。”
  叶雪峰终于注意到了叶樟的不对劲,绷着脸看他半晌,转身回房去了。
  叶母过去执起叶樟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你爸说气话呢,你知道他是急脾气,不要往心里去。”
  叶樟垂首,望着母亲的手,明明母亲的掌心干燥温热,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从小到大,别提做到让他骄傲了,我连让他看得过去都做不到。我不如大哥,不如季然,谁我都比不上。”
  叶母手上用力,捏得他手掌发疼。
  “别这么说,你爸那脾气你不是第一天领教,人在气头上,说什么话都不作数。”
  叶樟微微笑了。
  就连安慰的话都不是他想听的。
  只有程承会告诉他,世上有千万朵玫瑰,每一朵都独一无二,所以612星球上的那朵玫瑰对小王子来说才无比珍贵。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叶樟,他对她来说,也无比珍贵。
  “我不会娶周颜。”
  简单六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是他对父亲的反抗,也是他的坚持。
  叶母唇抿一线,尽量克制怒气,“我知道你还在惦记程承,可程承已经走了两年了,你要多久才能开始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一直活在在回忆里。”
  叶樟目色平静,“我只会和我爱的人结婚。”
  “她已经死了。”叶母激动吼道。
  一向文雅从不大声说话的人,难得如此歇斯底里。
  叶樟转身向着大门走去,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叶母追到门口。
  “这个世界上,得到的不是想要的才是大多人的常态,你不要总觉得自己会与别人不同。”
  叶樟头也不回。
  他把车开到金顶阳光,这个小区坐落于一环与二环交界,吸纳了老城区的烟火气,他映像里这一片一直都很热闹。
  十八栋靠马路,越来越多的窗子亮起了灯光。
  从下往上数十层,再从左往右,数到第四个阳台,就是他与程承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车停靠在路边,与金顶阳光隔着一条马路。车窗外,车流来往如梭。昏黄的路灯,璀璨的都市霓虹,全映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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