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薅了薅他的银发，又扯了扯他的耳朵，立誓要把他薅哭。
这一副炸了翅膀的小蝙蝠样子，柴岫闷闷的笑，在这短短的一天内他便已经笑了好几次，比他几百年笑的次数还多。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这下小蝙蝠的翅膀扑腾的更厉害了，一副要咬死他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乖。”
姜洛依旧不松口，还咬着他的狐狸耳朵，模糊道：“不乖。”她为什么能够和他有这些自然而然的亲昵，应该是吸了他的血的缘故吧，可能比较的容易熟稔？
算了，以前没有吸过血奴，不知道。
反正不松口。
而在旁一直看着的管家，此时也满意的端着杯盘走了，原本拿着高脚杯按照伯爵大人的指示是，喝不下去，是要放了血猛灌的，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
脚步声悄无声息的离开，柴岫把狐狸耳朵慢慢的从小蝙蝠的牙口里扯出来，姜洛舍不得弄疼他，便张了嘴。
他道：“说你一句，怎么这么凶。”
姜洛不服气：“我的牙口才不小。”
柴岫抓着她的手摸着他自己的狐狸牙:“嗯？”
他满脸都在写着“你在说什么，我刚没听见，再说一遍”。
姜洛：“....”不带这么欺负蝙蝠的，她只是翅膀没长齐而已，不是牙口没长齐！
眼看着她还要凶，柴岫清隽的长眉一挑，把她抱在怀里，哄道：“好好好，洛洛牙口最齐了，又尖又长。”
这才对嘛。
姜洛消停了，渐渐的被他哄的眼皮子一沉，因着之前大白天本就是吸血鬼睡觉的时间她没睡觉，现在傍晚来临倒是很快在他怀里睡着了。
只不过睡得很不舒服，老是感觉有一座大山压着，压得都要长不大了。
不过这也不至于让她从睡梦中醒来，最主要是没有棺材。是的，她来这个世界几百年了，早就养成了吸血鬼的习性，不吃人类食物，讨厌阳光还有喜欢睡棺材。
没有棺材的睡眠对于吸血鬼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好吗？
强撑着眼皮，她摸索着身上狐狸的耳朵，抓捏了一下道：“不睡这里，要睡棺材。”
柴岫：“....”
“棺材棺材棺材。”她继续迷迷糊糊的叫嚷，一下子没有得到棺材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呜呜的哭，“呜呜呜，要棺材。”
“...”睡棺材这件事是一只魔无法理解的，但柴岫还是抱起怀里这只小蝙蝠，慢慢的绕出管家给他准备的房间，走到宽敞的大厅，问，“你的棺材在哪里？”
“嘀嗒,嘀嗒。”钟声继续无端的响起，此时正是午夜。
姜洛不想睁开眼，听着钟声嘟囔道：“你听，大钟表的底下。”
柴岫抱着她望着厅内摆放的七八个大钟表缄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德古拉伯爵眼皮子底下释放出了恶魔气息。
黑雾缭绕间，他把怀里的小蝙蝠往棺材里一塞，棺材板一盖，搂着她道：“睡觉。”
岂料姜洛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后，又觉得大晚上的正是吸血鬼夜游的时候，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浪费，睡什么觉？起来嗨。
她直挺挺的一个跳跃，好吧，没跳动。身上还压着一只狐狸呢。推了推他：“放我出去。”
柴岫额头突突的跳，之前带着魔兵攻城伐掠都没这么累过，把小蝙蝠按在怀里，无奈道：“乖，我们睡觉。”
他这一副纵容样子，姜洛自然是不会听，眼睛蹭亮的看着他道：“不睡不睡，起来陪我玩儿。”
柴岫：“.....”
小蝙蝠还在他怀里挣扎，没办法，他只能把她抱出来。
棺材旁边种满了肆意开放的血蔷薇，盘桓着柱子上的花纹，馥郁的花香便缭绕在这座地下室里，石雕的窗棂，交错嵌套的骨架卷，层次鲜明的布帘。
最多的，是角落里摆满了一堆还散发着光芒的石头。
柴岫抱着她问：“你喜欢亮亮的石头？”
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姜洛反而看着自己垂至脚踝的丝绸红裙愣神，她到现在才发现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了，被狐狸看光了很悲伤，但还憋得住。
掌心一伸，瘪嘴道：“你的尾巴。”化悲愤为尾巴，薅够了也不吃亏。
柴岫叹气，甩了尾巴放在她手上，只期望她能够消停点。
小蝙蝠薅着他的尾巴又指着他走到骨架卷旁边，点了点示意他翻开，兴冲冲的说道：“这里面记载的都是我们吸血鬼家族的墓志铭，但因为我最小，所以我的写的在最后，因为还没有长大所以没有墓碑，不过等我长大了有墓碑了，你倒是可以常来看看。”
柴岫：“....”
他用指尖挑了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你也来了。”
姜洛抱着尾巴尖咬了一口，对他笑嘻嘻：“怎么样，墓志铭写的不错吧，我亲自写的。”
他看了看这歪七扭八的字迹，默然无言，顿了顿，说道：“洛洛写的很好，字也好看，寓意也好。”
姜洛两只蝙蝠眼都在发光：就知道你有审美！志同道合的狐狸！
她平常也没有其他的吸血鬼和她玩，一来他们看不起不吸人血的同类，二来他们碍于她的身份哪怕说两句话也是毕恭毕敬。
没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这只狐狸好啊，好玩又好喝，还会欣赏她，简直不要太棒。
越看越喜欢，她捧着他的俊脸给他盖了个章，道：“狐狸狐狸，大白狐狸。”
“嗯。”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柴岫舔了她一口，“洛洛。”
姜洛心跳慢慢加快，鼻腔里闻到了属于他的味道，说不出的狐狸味，但很好闻，“大白狐狸，大白狐狸。”
我是不是很久很久之前就爱过你，不然我怎么一见到你就这么深深的贪恋你的味道。
*
大白狐狸从此就住在了古堡里，他每天都会和她睡在棺材里，有时候会搂在一起，有时候会压着她。
不过他身形又是那么高挑，这个棺材的尺寸塞得进一只小蝙蝠再塞进去一只大尾巴狐属实有点勉强。
姜洛觉得还是不用这么勉强棺材了，便向着大白狐狸提议要换口大点的棺材，大白狐狸甩着狐狸尾巴拒绝了她，并义正言辞的说换了棺材认生。
“....”这跟认生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大白狐狸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岂料被条狐狸尾巴圈着腰抱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他的银发散落在她脸上，有点痒。
一个温柔缱绻的吻落了下来。
亲完大白狐狸抱着她翻了个身，尾巴慵懒的垂落在地上。姜洛也忘记了要说什么，只靠在他怀里晒太阳，自从吸了他的血之后，她渐渐的变得不那么讨厌阳光。
也变得很喜欢他，深爱。
“我饿了。”
捂着肚子，姜洛偏头去看属于她的血包狐，大白狐狸沐浴在阳光里，一副敞开任她吸的模样，但她每次将尖牙刺入，只吸一点一点血解解馋，吸完还要将他的伤口舔好久。
主要是怕吸坏了，下顿饭就没有了。
大白狐狸问她，她每每就这么回答，其实才不是呢，她是怕他疼。
姜洛还喜欢给他梳毛毛，梳他尾巴上的白毛，梳的油光水滑的，然后再薅乱，并且乐此不彼。大白狐狸躺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梳，梳完又任由她薅。
好像就是只巨型布偶狐，怎么抱抱亲亲弄弄都不会生气的那种。
直到有一天，他生气了，将她连人带棺材一起劫到暗黑森林里，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让姜洛总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绿了他。
应该没有吧...？
“我把他杀了。”大白狐狸抿紧薄唇，连着狭长的眸子都带着一丝薄怒。
谁招惹他了？又杀了谁？
姜洛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一向娇娇弱弱的大白狐狸怎么好像变了个狐似的，只知道他生气了，勾住他脖子。
贴贴，蹭蹭。
大白狐狸眼神好像放缓了很多，连着那股子戾气也消下来了，一剪剪银瀑泛漾着，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和周遭诡秘，幽暗而又恐怖的密林一点也不搭。
但姜洛总又感觉他合该从暗黑深林里长出来的，不过还果真是，从别的骷髅兵的骷髅嘴里听到他是暗黑森林的主宰时候，属实愣了一下。
大白狐狸也没想瞒她，只抱着她道：“那个血奴，我把他的颅骨从头皮里剥出来。”
明明还是这么清润的语气，却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姜洛好像想起来了，管家知道她开始吸人血之后，便开始给她物色各地的血奴，因为伯爵独女的名号，当时好像有不少慕名而来的血奴。
不过还听到管家抱怨起起血奴无缘无故半路失踪的事情。但上回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不知道怎么闯入了古堡内，他头上看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唉。
姜洛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只看了一眼，立马就被一条狐狸尾巴盖住眼睛，整只蝙蝠都被搂住，往棺材里一塞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不喜欢你看别人。”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着一种隐淡的阴郁。
藏得很深，但是姜洛还是能够看出来。
他还会说很多话，说很多不喜欢。
不喜欢她和别人说话，不喜欢她离开他三步之外…
姜洛：“既然这么多不喜欢，那长在你身上好了。”
大白狐狸点了点头，连身后绵软的大尾巴都甩的飞快。
姜洛：“……”行吧。
大白狐狸的手很好看，也很巧，他最近都忙着绣花，都没空去扩张领土了，暗黑森林的魔兵魔将都得了个轻巧。
倒是姜洛一点也不轻巧。
念珠，指环，链条，宝石，钻石，翡翠珍珠，玛瑙等所有能够亮晶晶的东西都被大白狐狸挂了她一身。
动一动都能够闪瞎人眼，活像个人形宝库。
这是你喜欢的发光的石头，他说。
姜洛“…”没毛病。
大白狐狸也喜欢带着她到处玩，一般都是看着她玩，然后缩在一个暗暗的小角落里，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狐狸。
可怜兮兮的等着她哄。
姜洛很喜欢哄他，只不过哄着哄着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你说，你变成狐狸是被女巫诅咒了。”
“不是。”
大白狐狸一点点的亲吻着她的指尖，用着最刻骨的柔情：“这不是诅咒，这是救赎。”
第95章 番外篇 夙舒先生
风雪夜行客。
“吱呀——”
竹屋门被拉开，寒风灌了进来，连里面的火烛仿若被吹得微如萤火。
“咳咳咳。”屋内咳嗽声响起。
藤妖关好门，烛火重新跳跃，也看见了榻上坐着的那一道身影，连橘色的火光都掩盖不住病态的苍白和冰冷。
“你脸色好像比以前更差了。”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抱着手炉的夙舒先生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又来借灵石吗。”
藤妖拍了拍肩膀上凝结的寒霜，跨坐在软榻的另一侧，道：“不借了，这几千年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我想明白了，与其这么煎熬的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这话说得倒有看淡一切的疏朗之意。
夙舒先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漠道：“说实话。”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
藤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妖修本就修炼的极为困难，凡是人修能够领悟的，我们都要花费的时间都要比他们多得多。现在人修肆意抢夺灵脉赶尽杀绝，妖修存活实在太难，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厚着脸皮找你借灵石修炼才撑得下去。”
“其他的修为倒退的倒退，大多早已隐匿不见踪影，也不再现妖族的辉煌，这般憋屈的苟活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就因为没面子，你就要死。”夙舒先生唇角含了几分淡淡的讽嘲，“曾经的万兽之巅，叱咤风云的海王兽，现在也不靠着寄生存活，倚靠海水渊去做他们的看门狗。你好歹还有漳抚秘境的那块领地，只要你修为不后退就没有其他的人修敢觊觎。”
说起这个，藤妖愤愤道：“人修不觊觎，妖修觊觎！现在狐族倚靠着无涯宗，狐假虎威。现在已经开始眼馋我的领地，再这么狐视眈眈下去，迟早不保。”
“那你还要死，你是想毁了你的领土吗。”夙舒先生道。
藤妖徒地扬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候借你的涅槃之火一把子烧个干净，烧它个消停！”
“给我吧。”
夙舒先生放下来手炉，搁在小方桌上，拿帕子捂着唇咳了几声继续道：“把你的漳抚秘境给我，我可以帮你灭了他们，无论是狐族还是无涯宗。”
什么？
藤妖摸不清他说的什么意思，明明浅显易懂就字面意思，可无涯宗是天下中流门派，虽是中流，但在十九州也算是赫赫威名了，现在哪怕一个末流门派的弟子都能压着妖修一截，何况去和一整个中流门派抗衡。
有点惊疑不定，藤妖忍不住细细打量着他，似乎想从那张病气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然而没有。
一片沉寂，一片死水。
他索性直白道：“你现在涅槃不知道多少次了，身体虚弱成这样。妖骨被封印，又沾不得一点生人气息，身边侍奉的全是傀儡，你看你除了长寿一点，一点妖力都没有。你还想灭一个门派？”
“你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是么。”夙舒先生唇边挂笑，声音冰冷。
还真给他猜着了。
藤妖就是觉得他自己马上要死了，畅快的吐了几句，一下子就没过脑子里的绿液。
不过现在仔细细刚说这话有点后悔，虽然面前这只病凤凰看起来无害，但苦心蛰伏在这里这么多年，心思指不定多么深不见底，不是他们这种满脑子只想着杀人的妖修所能比拟的。
他还待要说些什么解释解释，夙舒先生扯开唇角以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他道：““既然要死了，不若死得其所，由我给你收尸。”
“....”这怎么收尸？
藤妖试图补救一下：“我这把老骨头，本来就是长在漳抚秘境的一根绿藤，现在死也要死在里面的湖里，我选好了，到时候往湖里一躺沉下去，你能出千古山了和我的残魂说说话就好，不劳你这只凤凰收尸了。”
“你欠了我灵石不计其数，只要你的一副壳子，就能够一笔勾销。”夙舒先生直接道，“你的后代被杀害，现在连领地都要被夺走。你难道不恨吗？”
“毕拨——”火盆里木炭裂开的声响，碎裂出的火星迸溅。
这该是温暖如春的室内，可藤妖却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意，连身上的绿液都要被冻结了，怪不得自己之前和他结识，一副平和近人的样子，称得上是无话不谈，就算是借灵石也慷慨大方。
本就有所顾虑，但是自己对他所给的灵石却又是格外的渴求，后来他又说要在漳抚秘境建一座塔楼。这是小事，便也欣然应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