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功勋，是他炫耀的资本。便是带在身边当块抹布也要带走，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在逃亡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况下，他理所当然地要掳走萱珞。
最终，九霄云殿决定，在捉拿储迎后，先将其投入畜生道轮回受百世之苦，再扔进聚灵湖绞销灵魂。解救回萱珞后，删除这段记录储迎罪证的影录，清除看过这份罪证的诸神们的记忆。
而至于萱珞，则尊重她的意愿，由她自己决定要如何处置这段遭遇。
许多世界都有一句古话，叫‘天地视万物为刍狗’。
际神降世前的一切都是提前设置好的，什么都不缺。回归后脱离躯体陷入沉睡，一切又回到原点，什么都留不住。
因此，任何事情都不会与她留有任何关联，所以，确实，在息仪眼里，任何事物到了她这儿，都没有评判其是非对错的意义。
众生无意义，所以众生皆平等。
“强买强卖。”简单回复了四个字，四下便被一起朝里走的众人发出的惊叹声淹没——
溶洞只是一个通道，透过尽头的洞口，便见被凿空的山体里，有一幢由汉白玉石雕凿出的足有半座山高的尖头城堡。
“哇——”便连仙宫来的北府帝君宁叙都被眼前建筑之恢弘惊得将一切抛之脑后，合不拢嘴。
宁叙快步跑出洞口，踏入从未见过的，有别于仙宫的另一片天地。
从洞里能看到的只是城堡十分之一的部分。
站在洞外呈螺旋式盘旋而上的栈道往下瞧，能俯瞰到城堡的前六层——山体最底部竟是片暗湖，城堡立在湖中央，遮蔽了三分之一的湖面。
栈道连接起山体内上百处的洞穴，一直向上延伸到被凿开一个大坑的山顶。
城堡似是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于是便伸长脖子往上看，却全然望不到顶。
月光从正对着城堡的山顶洞穴处倾泻而下，将城堡通体照得白润透亮，愈显其冷丽矜贵。
这是妖界皇室，尘氏的行宫。
被望植征用之前，平民从不被允许踏足。
息仪眼里的城堡又有些不同了。任是城堡有银河系那么大，息仪也能将其放大缩小到任意比例而不被察觉。
俯视着被缩略到与宁叙等高的城堡，庄洁的玉色被缓缓擦除，只剩下城堡几近透明的框架，哪间房里有什么人在做什么事被息仪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坐拥城堡顶楼整层的望植正站在镂空的窗前，催动栈道上的阵法伸出细密的丝线插入所有到访者的丹田，吸光他们体内的全部灵力。
“咚。”
“咚。”
“咚。”
……
几乎是转个身的功夫，本在栈道上观光的上千名妖被榨干灵力后恢复原形，横七扭八地倒在原地。
遍地都是狗、熊、鹿、鸟、蛇，等等。
望植真是有些饥不择食了。
妖界的灵力既是由这块大陆吸收所得，那便有灵力输出口，显而易见，这些输出口大多都被所谓的皇族之类的妖群霸占，平民妖修炼成人形已然是倾尽所有，体内存积的灵力甚至都不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便是将这些平民妖吸灭绝了又有何用？
不过杯水车薪。
“师、师尊！”宁叙急忙回身朝息仪奔去。
唯二没受到任何影响的师徒二人便这么措不及防地明晃晃地暴露在望植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服了啊，就那么几个字眼锁我3回，改得都要不通畅了我拴q了。
第19章 献祭
“又是你。”在视线与息仪相对的瞬间，望植周身便散发出磅礴的怒意，他周身卷起的巨大罡风眨眼便将所有的栈道卷为残渣，凌冽的杀气直逼息仪面门，却被骤然凝结。
“这么生气做什么？”息仪微笑着将被望植摧毁的一切统统恢复原样，环抱着手，闪现至他面前：“若不是我提醒你用神石，你能捱过天刑么？”
“怎的，你此次前来，难不成又要为我‘出谋划策’？”望植冷笑了一声，右手在袖中暗暗掐了一诀。
“当然。”息仪面色轻松地点了个头：“我看你都钻磨了快3年，还是没能穿过妖界和凡界之间的壁垒，收集了9年的信力也还飘零在凡界，亟待你的收回，为你感到着急，便来帮你一把。”
望植心下一震。
他在妖界的一举一动全是在神石的遮蔽下开展的，她如何得以知悉？
慢着。上次——用神石篡改的影录也是如此，原本一切都在正轨上，她一出现，局面便被逆转了。
“原来是你将神石放在上清天。”望植只在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他盯着息仪的眼里，少了几分怒意，更多的是好奇——将具有如此威力的神石不设置任何防护结界地扔在那，她想做什么？
望植暗暗收了阵法。
“没错。”息仪点点头。
望植没料到她居然会一口应下，心中愈发骇然：“你想做什么？”
“让你拿到石头，帮你解决问题啊。”息仪说：“我一向有求必应。”
“少废话！”望植猛然扬手一挥，宽大的袖子被他甩得唰一声响，力度大得自己都被带得往后一趔趄：“我已然落到如此田地，不会更糟了，你想达成什么目的，只管说。”
可以在天道的绝对领地上清天内放置会被天道感知到的实物法器，干扰天道影录，甚至能暂停天道行刑，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人，修为绝对达到了断层的境界，兴许便连整个仙界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在这种人面前挣扎没什么意义。
况且，她自称是来帮他。以她的能力，没有撒谎的必要。
息仪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一个武将，心思还挺活络。
“你以为的这个神石，其实并不是什么法器，它甚至还不是一块石头。”息仪便不多废话，只平静地说：“简单来说，它还只处于概念阶段，内里空空如也，还没有被任何物质填充，需要经过主的设计，确定它的形状，结构，材质，大小，质量，密度，体积，等等，才会被列入‘生物’的范畴。打个比方，一个农场主计划盘一块地，但还没想好要盘哪块地，也没想好要在这块地里种什么，那这块你以为的神石，便是农场主计划里要盘的这块地里的一颗石头。”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听不懂。
望植的眉头深深地蹙起。
息仪被他的一脸苦大仇深逗得噗嗤一笑：“但它现在被我带到了你的面前，你看到了它，使用了它，并且知道它还未被设定，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有一定的几率，成为它的主，赋予它生命，决定它应该是什么样的外观，什么样的用途，里面储存着多少灵力呢？”
望植的一头雾水，在听到‘灵力’二字后，开始缓缓散开。
她的意思是……
“我虽将石头拿到了你的面前，但因它尚未被主设定，便意味着它尚且不存在，它的灵力便只能调用，而不能被你实际占有，你认为，在你的能力范围内，让它存在，并将它内里的灵力据为己有的方式是什么？”
是——献祭灵魂！
望植几乎是在瞬间便想到了答案。
“对，没错，用你的灵魂占据它，用你的思维统治它，让它认为它就是你，那它所蕴藏的无尽灵力不就成为你的了吗？那利用它穿过妖界和凡界之间的壁垒，再度进凡界传教的计划，不就能启动了吗？”息仪露出一副‘恭喜他大获成功’的欣慰表情。
话语一落，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一片寂静的环境骤然恢复了潇潇风声，仿佛从未与望植有过对话一般，眼前的息仪正与宁叙一道悬停于空中，一脸淡漠地望着他。
被他摧毁又被息仪恢复的栈道，又在以被他摧毁的状态，朝下碎落而去。
所以刚刚——她暂停了时间，或者，还让特定部位的时间倒流了一下？
拥有此等修为的，便只有……
那两个字明晃晃地高悬在识海上空，却被一股强大的结界包围着，望植看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识别不出来那两个字叫什么。
这使他头昏欲裂。
“本殿处发现堕神行踪，速来。”宁叙对二人的对话一无所知，在他的视角看来，在栈道被摧毁的瞬间，他便与师尊一道瞬行悬空，他还临危不乱，以最快的速度将望植的行踪传用传音阵传了出去。
“轰——”天道的雷鸣自天边响起，几乎是在瞬间，乌云便笼罩在了这座山顶，再轰地一下，像是舂肉泥似的狠狠放下足有这座山体一般粗的天雷柱，一下就把这座山砸开了花。
“哇啊啊啊！！”宁叙惊叫着往外闪，眼见着便要被雷劈中，晃眼便被息仪的球阵裹着，退到了万里之外。
“师、师尊。”宁叙讪笑着，抬头望向息仪。
师尊的瞬行术果然要比他们快很多。
而息仪并未做什么回应，只冷眼看着滞留在汤巫山内的望植——也几乎是在雷柱砸下来的瞬间，他的灵魂迅速钻进了空灵石内，在雷触到他的同时，他便调出空灵石内的灵力，化出了一个完美的巨阵，当头挡下天雷柱，并同时将空灵石具象出了一具躯体。
灵魂尚存，并拥有了一副与之完全契合的躯体。
望植，完全复活了。
“怎、怎么可能……”宁叙喃喃自语着，感受着来自初代的绝对血脉压制——他的血液和周天正在望植的控制下逆流。
宁叙几乎是在瞬间便被动停止了呼吸，他一张脸红得发紫，身体也开始产生怪异的弯曲。
“这人我留着有用。”息仪的隔空传音自不知名处传来，望植闻声，立马放弃了对二代的屠戮，转而将矛头对准云层之上的仙班一众。
“你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望植化出长戟法相，对着云层一通乱扫，速度之快，只余残影，仙班一众甚至来不及列阵，便哗哗哗倒了大片，尸块成群地往下坠落而去，洒下漫天血水。
“想利用你达成什么目的还需要告知你么？”息仪哂笑了一声，带着宁叙瞬行离去。
“你只需记住，收集信力，永不停歇。”
收集信力，永不停歇。
随着声音传入耳，这8个字便凝结为一滴金墨，甫一滴进望植的识海内，便将红海侵染成了金色。
——他将永久遵循这串指令，直至死亡。
“师、师尊，我们不管其他人了么？”宁叙回头看去，余光里，只见成片成片倒下的人影。
“那是他们的命数，该死。不救。”息仪带着宁叙来了九霄云殿，刚落到殿外的月台上，沁风也紧跟着现身。
“沁风——”宁叙打眼就瞧见了沁风，连忙小跑着迎上前去，只见他神色匆匆，与师徒二人点了个头，便快步进了九霄云殿。
宁叙见状，赶紧跟上：“可是玉帝大伯有所交代？”
“嗯。”沁风点了点头，快速回头扫了一眼气定神闲地跟在几步之后的息仪，低声道：“玉帝命我先回仙界，率众神君开启防御阵法。”
这两人明明是相近时段出生，但从外形和性格上，沁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已然是个张力十足颇具英武的青年，性格方面也已然具备成人该有的沉稳和冷静，而宁叙则仍旧是个彻头彻尾的毛头小子。
两个二代神一道走着，一个步伐匆匆但不失威仪，另一个却甩着衣袖跑得摇头晃脑的，怎么看怎么违和。
息仪皱了皱眉，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张人脸——此时的他，仿佛正是介于眼前这两人之间的阶段。
是什么样子呢？
仍旧是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一刻也闲不下来，还是已然端起了上位者的庄严，开始学着收敛自制。
息仪指尖微微一颤，刚被她化出来的玄光术又被收了回去。
她居然会有失控时候。
但这是出于什么心理？
孤神飞升的成长轨迹都大差不差，往往要历经磨难，生老病死，五阴炽盛，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一个不会少。
她给了他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一对相亲相爱的父母，时时刻刻陪着他，答应他的全部条件，让他短暂的童年不乏乐趣已然是破格，可与他相处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触碰他，分别后又隔三差五就会想要知道他一览无余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毫无价值的事情的怪诞心理是什么？
无法理解。
松弛地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成拳后又松开，息仪一张木脸愈发冷漠，听见几步开外传来宁叙的催促，连忙提步跟上。
＊
“玉成君，请上报此战死伤人数。”沁风与宁叙换上衮服，坐到龙椅上，看向殿内站成一排的9位神君最右。
“回禀东岳君，截止此刻，仙班成员折损59人，天兵天将折损已超8万人，均已越过总数的三成二，且备用灵炁已然枯竭，按天规所定，仙界理应开启紧急防御，收回未能及时构化二代的仙班成员尸身，由聚灵湖代为培育，并将二代神立即投入凡界，以平稳度过换代期。”
“嗯。”沁风面色平静地点了个头：“即刻告知前线，仙界即将开阵隐入无尽海，命众仙速速回归，以南天门鼓点为准，15声后，未能回归者，自行了断。”
“沁风，15声鼓点会不会太短了？要……”宁叙还未说完，玉成神君便说了声是，与9位神君一道列阵，传了音，将这则消息散布到仙妖两界的每一个角落。
“死亡仙众已超阈值，仙界需开启紧急防御，闻者速归，以南天门15声鼓点为界，过时不候。”
“死亡仙众已超阈值，仙界需开启紧急防御，闻者速归，以南天门15声鼓点为界，过时不候。”
指令重复了两遍，南天门鼓点紧接着响起。
“咚！”
“咚！”
“咚！”
……
15声鼓点很快结束，便透过几乎透明的九霄云殿往外看去，一层颜色极淡的黑色结界自仙界的边缘圈迅速升起，在九霄云殿顶上闭合。
但从乘胜追击而来的望植看来，便是仙宫投射到无尽海上的阴影内的海面尽数下陷，连带着仙宫都被一道被疾速吸了下去，直至仙宫最高处的九霄云殿与海平面持平，海水迅速回流，将仙宫掩埋。
“哼。”望植冷笑了一声，高高扬起还保持在法相状态的长戟，便要劈开海面。
“差不多得了。”头顶不知名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而空灵的声音：“还是想想怎么把你的业障捱过去吧。”
话语一落，望植只觉心口陡然一缩，紧接着，大口的血便像是泄洪一般，哗啦啦从口中喷/射而出。
望植能感受到，他全身的血液，尽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了出去。
连带着他的骨肉血脉，五脏六腑。
通通，喷涌而出。
他只剩一张由空灵石化成的皮，被狂风卷到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后面发现一点逻辑漏洞，回来加点设定，补下bug。2023/6/1。
